萧澄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将被他扔在地上的碎玉剑收了起来。
萧泠肩膀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两人一起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之前见过的赁屋的东家，东家怀里抱着一个竹篮，篮子四周缠绕着月桂花枝，中间摆放着五彩缤纷的漂亮果子，将竹篮填得满满当当。
东家笑意盈盈地递过来果篮，说是送给客人的礼物，篮子里是刚采摘下来的果子，是他们月桂岛的特产，给客人们尝个新鲜。
萧澄接了过来，道了谢。
东家还要去其他客人那里，也不多留，走之前还祝他们在月桂岛玩得开心。
萧澄提着篮子关上门，看着里面的果子，问道：“要吃吗？”
萧泠没有看他，只盯着那篮子里面的果子，好像很好奇似的，闻言快速点头：“嗯。”
萧澄将竹篮放在桌子上，取了碗来，说道：“你想吃什么，挑一些，我去洗一洗。”
萧泠便垂着眼挑选果子，一颗又一颗，或蓝或红的果子被他捏在手中，衬的修长如玉的手指越发漂亮。
萧澄忽然别开眼去，不再看了，直到萧泠说让他也挑一些，他才回转了视线，但也只是从篮子里随便挑选了一些，放在碗中。
木屋之中有引来的水，轻轻按法器上的一处，细细的水流便流淌出来。
水声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萧泠在一旁看着，拿着另一个干净的碗，他本想帮忙洗果子，却被拒绝了，只是被塞了一个碗拿着。
萧澄用一只手洗果子，一个一个的，仔细洗干净放在萧泠拿着的干净碗中。
全部洗完之后，他顺手凝了一些冰沙铺在了碗底，放灵蜜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们那里的人都喜欢这么吃，他便下意识这么做了，萧泠说不定不喜欢。
萧澄拿过放着果子的碗，说道：“抱歉，这是我们那里的吃法，我顺手这么做了，我再给你洗一些……”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萧泠问道：“好吃吗？”
萧澄低声道：“我觉得还可以。”
“有勺子吗？”萧泠看着淋了些蜜液的冰沙果子，他很久以前也吃过的，只是没吃过这种果子和蜜做的，不知味道如何。
萧澄便拿了一个勺子出来，放在碗中。
萧泠拿着勺子舀起冰沙和沾了蜜液的一颗小小朱果，送入口中。
萧澄看了一眼便快速移开了视线。
手上的绸带又开始蠢蠢欲动。
萧澄察觉到，急忙连哄带骗，才将它按了下去。
萧泠吃完一颗冰沙果子，抿了抿唇，说道：“很好吃。”
虽然是和从前不同的果子，不同的蜜，但合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冰冰凉凉的甜味，和从前很是相似。
萧澄听见他这么说，将碗递过去：“那你多吃一些。”
萧泠看他一眼，拿了干净的碗，匀了一半，递给萧澄：“一起吃吧。”
萧泠接过半碗冰沙果子，抿了抿唇，点头：“好。”
两人去了桌案那里，在一边坐着，一起吃果子。
021看着那碗中很漂亮的冰沙果子。
它想，应该会很甜吧。
却说东家送完这一家，又往下一家去，离得最近的，便是方才他领着看屋的那对师徒。
东家到了门前，依旧是敲了敲门，见人开了门，他照旧是之前的说辞，等到客人收了，他便赶往下一家去。
“这东家可真好。”姜琢提着篮子放在桌上，取了一些洗了洗，放在师尊面前，“师尊尝一些吧。”
陆鸣鹤面对小徒弟的时候，神情很是温和，道：“你自己用便是，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我不能和师尊一起去吗？”姜琢一听这话就知道师尊不打算带他，但还是不死心问一句。
陆鸣鹤摇头：“这次是去见一位故人，有事要谈，不方便带你。”
姜琢虽然有一点不开心，但也听师尊的话，乖巧点头：“那好吧，我在这里等师尊回来。”
陆鸣鹤眼中含了一些笑意，说：“也不必在这里呆着，你不是说月桂岛很漂亮，便自己出去玩吧。”
姜琢摇摇头：“我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我等师尊回来一起去。”
陆鸣鹤便也不劝他，交代了他一些事后，便离开了。
姜琢送师尊出了门，就坐在桌前吃果子。
心里想着也不知师尊见的故人是什么人，真的好好奇，也不知道之后师尊会不会也带着他去见一见。
陆鸣鹤离开之后，循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一栋木屋小楼前，他并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在这里，不过是来碰一碰运气，若是在最好，若是不在，要见到人怕是要等到四日后了。
他打量着小楼，和从前一模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周围的一切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唯有这栋小楼和月桂花海，还有着原来的样子。
回忆起过去，他心中也并无什么波澜，上前去敲了门。
轻叩两下，略微停顿，再叩两下。
屋内月容拿着那枚鳞片，摩挲着，回忆着过去，神情悲伤，听见敲门声，原本也不怎么在意，只是两下接着两下，他心头一震，忽然起身，这是……那人特有的习惯，他什么也顾不得跑向门前，即将拉开门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是他吗？
会是他吗？
月容看着那扇门，一时之间竟有些胆怯起来，他甚至不敢去开门，若是他呢？若……不是他呢？
他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挪动。
这时，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月容？”
月容猛地拉开门，见到熟悉的面容，鼻尖酸涩难忍。眼泪瞬间便滚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一颗颗珍珠。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冲过去，却又生生克制住了。
陆鸣鹤看着他，道：“月容，好久不见。”
月容想过很多次和鸣鹤重逢的场面，也梦到过很多次，无论是想象中还是梦中，鸣鹤无一例外仍是恨他的，是难以原谅他的。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纵然所有缘由，但伤害便是伤害。
他与鸣鹤认识的很早，他太了解他，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这个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他曾经与他那般诀别，鸣鹤不可能不恨他。
只是现在的鸣鹤太过平静，平静到让月容难以克制地恐慌了起来：“鸣鹤，你……”
纵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也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陆鸣鹤看着对方泪眼朦胧的眼睛，想了想，掏出手帕来，递过去：“擦一擦吧。”
月容看着那张手帕，一时怔住，鸣鹤他什么时候……会用手帕了。
他从未见过他随身带着这些。
“这手帕，哪来的？”月容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帕子，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陆鸣鹤看了一眼手帕，回道：“买的。”
“谁买的？”
“我买的。”陆鸣鹤回道，也没有什么不耐烦。
月容步步紧逼：“你从来不用这个，你会买这个？”
当他是傻子吗？
“他是谁？”月容紧握着手中的鳞片，坚硬的鳞片划破他的手心，血液顺着鳞片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浸入土中。
陆鸣鹤自然看到了，他微微一叹，走上前来，拉过他的手腕。
月容盯着他看，却没有反抗，顺从地任由他掰开自己的手。
陆鸣鹤看到那枚鳞片，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取了下来，想用手帕按住那道伤口。
月容察觉到他的意图，忽然挣扎起来，声音拔高：“我不用别人的手帕！”
“不是别人的，没有人用过。”陆鸣鹤说道。
“你撒谎，你在骗我！”月容眼中再次积聚泪水，因为心中的猜测，整个人濒临崩溃。
陆鸣鹤叹了口气，没再用手帕了，只是取出外用的药来，撒了上去：“你的身体有伤很难愈合，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了。”
月容看不得这样的陆鸣鹤。
太过陌生了。
他印象中的陆鸣鹤不是这样的。
可这个人又分明是陆鸣鹤，他不会认错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他……真的有别人了。
月容目光又落在那张手帕上，他拽住那张手帕，紧紧盯着陆鸣鹤，声音颤抖又压抑：“你有了新的伴侣？”
陆鸣鹤再度叹了一声，解释道：“没有，只是收了一个徒弟。”
“徒弟？”月容一怔。
陆鸣鹤点头，缓缓道来。
姜琢是他路过一处凡人村落时，救下来的，那孩子当时才出生没多久，寒冬腊月被扔进树林之中，他见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快没了气息。
他将那孩子救下，本想将那孩子送往城中收养孤儿之地，却意外发现那孩子双眼是红色的，这眼睛在修士眼中算不得什么，在凡人眼中却令人恐惧，会被以为是什么妖物。
他查探了那孩子身体，发现他可以修仙，便打算将人送往可靠的宗门之中，只是那孩子不知为何像是赖上了他，一离开他的怀抱，在寒冬腊月中都未曾哭过的婴孩，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简直要撅过去。
陆鸣鹤无法，只得暂时将孩子留在了身边，他就近选了一座小城，想着将那孩子养到六七岁了，能知事了，再送到宗门里便是，谁曾想，一养就养到了现在。
月容听到解释，便知自己是误会，原是养了一个孩子。
他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看着陆鸣鹤，仍是有些恍惚，过去的事，陆鸣鹤难道就不介意吗，他们当初诀别的时候，陆鸣鹤用剑指着他，说……生死不复相见。
“鸣鹤，你……不恨我吗？”
陆鸣鹤摇摇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纠结于过去也没什么意义。”
知道陆鸣鹤不恨他，按道理，月容该高兴的，但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浑身有些发冷。
陆鸣鹤不恨他了。
为什么不恨呢？
月容不敢深想，他忽然抓住陆鸣鹤的手腕，靠近他，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来：“那，我们这是和好了吗？”
陆鸣鹤看着他，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会是朋友。”
月容手指用力攥紧。
谁要和他做朋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月容一字一句，死死盯着他的脸。
“月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应该放下……”陆鸣鹤劝他。
月容打断他的话：“我放不下！”
“我放不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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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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