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那女子狡诈诡计,功夫极强!要看要伤到无辜之人,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跨步,将那人的剑生生挡了下来!”
“哇……”
台下的小孩子被震惊得合不拢嘴,嘴里的糖还没嚼干净,就扒着椅子抬头问他:“那……然后呢?那个坏人有没有被打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白千帆一只腿撑在长凳上,将扇子扇得飞起,颇有一番说书先生的味道。
台下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孩脸上挂着失落,泪光闪闪看着他:“我才刚来呢,白叔你就再讲一会嘛……”
“啧,”白千帆一个扇子上去敲在了他头上,“叫谁叔呢,我有这么老吗?叫哥!”
“哥!好哥哥你就再讲一会。”
“叫哥也没用,”白千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你娘可是跟我说了,再带着你们胡闹不回家吃饭,今天就先打死我,赶紧回家去!”
“去去去……”白千帆撵小鸡似的将一群小孩子驱散。
刚要转头就碰见一个眼熟的人,他立马转头要跑,结果那头的人也早等着他。
“呵。”白千帆苦笑一声,知道跑不掉了,干脆打开扇子自己扇了扇。
那人缓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弯腰作揖,道:“白公子,我们掌门有请。”
“请请请,都请了几回了!我不去不行?”
那人仍是态度和蔼,笑着道:“不行。”
白千帆冲他翻了个白眼,拿扇子指着这两人:“迂腐,迂腐!”
他气冲冲往前走,而后又转过头来大喊:“不是有请吗?带路啊!”
白千帆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本想逮着这两人骂骂发泄一下,可这两个倒像个木头一般,一路上就半个字都不多说,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让满腔的怒火只能憋在心里。
以至于他坐在少玄宗的椅子,闭目养神,谁来了都不抬一眼。
“白兄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怎么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门口的传来了白千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奈何这脚步声还越来越近。
白千帆睁开了眼,看到了面前这个面上带笑的人,他淡淡开口:“承您吉言,我爹娘确实早死了。”
那人并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何不妥,见白千帆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便自顾自坐在了白千帆旁边。
“白兄好大的火气,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白千帆道:“我同你有什么交情吗?孟御风,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怎么会,”孟御风笑着抿了一口茶,“我这个人,向来懂得自谦。”
“哦,是吗?”白千帆转眸看他:“短短两年时间就能从一个小小旁支走到如今的位置,我不信你没什么手段。”
孟御风面色不改,轻轻放下茶杯,“手段这种东西,人人都会有,只不过是看怎么用而已。”
白千帆道:“你敢摸着良心跟我说你手上干干净净吗?”
“那白兄也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吗?”
白千帆看向他,道:“我至少问心无愧。”
“白兄怎知我不是问心无愧?”孟御风抬头给他续了一杯茶。
白千帆冷哼一声,道:“逼死老掌门,软禁少主,这就是你的问心无愧?”
孟御风双眼微阖,眉尾上扬:“可真真是冤枉,你去打听打听,当年老掌门死的时候,我可是哭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撕心裂肺啊!”
白千帆静静看着他演,孟御风静默一阵,终于败下阵来。
他淡淡道:“当年董怀仁的身体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他能撑几年啊,再加个平庸废物的少主,少玄宗早就摇摇欲坠了。楚仙尊身死以后,临邑门死灰复燃之势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只怕谁都活不了。”
“倒是承认得快。”白千帆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只能愤愤抬头喝完了杯里的茶。
孟御风笑吟吟地替他续上,道:“白兄,我只是识时务了一些。”
“所以呢,”白千帆抬头挡住了他倒水的水壶,“你别告诉我今天就是来跟我互诉衷肠的?”
“当然不止。”孟御风收起了那副欠揍的模样,郑重道:“我想让白兄加入少玄宗。”
白千帆蹙眉:“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长锦山的人?”
“知道是知道,只不过嘛……”孟御风话里有话:“白兄早就不回去了不是?”
白千帆冷笑:“我回不回去也不耽误我是长锦山的人。”
孟御风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长锦山掌门也从没关心过你的生死,你又何必巴巴的凑上去。再者说,楚仙尊当年之死,我就不信你没怀疑过。”
白千帆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孟御风笑道:“就是白兄心里想的意思啊,白兄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当年日神殿混战,谁离开了,谁又走了,谁能说的清呢?”
白千帆恨不得一杯茶泼到他脸上去,压着声音道:“你给我说清楚!”
孟御风深吸一口气,问他:“你信是楚师尊那徒弟所为吗?”
白千帆:“我不信。”
“我也不信,”孟御风靠近他,说道:“当年他们俩的奸……咳咳,师徒之情!”
孟御风差点一顺口说了出来,赶忙改口:“那师徒之情多感人啊,我不信那程渊能为了临邑门杀了他。就连我这样的人,好歹都留了董琪一命呢。”
白千帆挑眉:“你很自豪?”
孟御风抬手:“过誉,过誉!”
白千帆道:“所以你怀疑的是谁?”
孟御风故意留了点悬念,道:“当日太混乱,我忙着保命,只见到楚仙尊朝着东山而去,他那徒弟有没有去我不清楚,不过嘛……姜檐倒是去了。”
白千帆不由得佩服他的胆大,“连我们掌门都敢怀疑,孟御风,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你这脑袋可就摇摇欲坠了。”
“我自然知道,索性……”他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相信白兄就算念着当时赠药之恩,也不会到处乱说的对不对?”
白千帆不语。
他直接放了最后的话:“论杀死楚仙尊的凶手,我疑姜檐更甚程渊,这一点不会变,就看白兄怎么想了。”
白千帆道:“你告诉我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加入少玄宗?我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孟御风笑的一脸谄媚:“白兄的才华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您这样的人才能入我少玄宗,用什么换也不为过。”
要是早些年,白千帆听到这样殷勤的话,不管真假都要高兴半天,但不知为何,现在面对着孟御风,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离开椅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堂,喊道:“我考虑考虑!”
孟御风也冲他喊:“就等白兄的好消息了!”
—
临邑门。
乔奕仔细斟酌着手上一子,还没等定夺,就听见旁边有人淡淡开口:“左三下二。”
乔奕嘴角勾起,下了这一子,轻声道:“你总是有我想不到的主意。”
那人不语,乔奕便问:“为你找的新□□怎么样,没什么排斥反应吧?”
他还是不说话。
乔奕又道:“这些身体的原主人都是灵力高强之人,能多维持一段时间。样貌也是极像你的,但你毕竟少了一魄,想回到之前的状态是不可能了。”
又一阵沉默之后,乔奕终于没了耐心,抬起眼眸看向他,一字一顿:“楚见山。”
楚见山也瞪了回去,喊他:“赵义。”
乔奕难得的愣住了神,手里的棋子欲落不落。
半晌,他放下了棋子,垂首叹息:“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楚见山接上:“五百年吗?”
“是啊,”赵义又落了一子,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是人。”
楚见山挑眉:“哪方面的?如果是指你做的这些恶心事,那确实不是人。”
赵义轻笑一声,而后又缓缓收回笑,仔细品味着这两个字:“恶心?你们之前不都叫我英雄吗?”
楚见山坐在他的对面,抬眼看着他:“一场自导自演的骗局,已经把自己都骗进去了吗?”
赵义自顾自下他的棋,“重要的不是我,是那些傻子都信了。”
落子无声,楚见山拿起一枚白子,置于棋盘中。任谁来看都是死路一条,可赵义却品出了别样的味道。
他盯着这枚棋子,问他:“这是你?”
楚见山缓缓开口:“她叫乔阿照。”
赵义抬起了头,冷冷看着他,面色阴沉,仿佛一只随时咬人的毒蛇。
楚见山丝毫不慌,问他:“怎么,这名字我叫不得?”
“若是她知道了当初自己救下的是这样的人,重来一次,她还会不顾一切吗?”
赵义的脸色越来越差,字音几乎是从齿逢里挤出来的:“世上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这道理没人比我更懂。”
楚见山:“所以你在等什么?五百年了,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
赵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转了话题:“说起来,我更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把这一切都看穿的。”
楚见山站起身,脊背往柱子上一靠,声音平静:“从你把我困住的那一刻起。”
“你有这般通天本事,能将人的魂魄锁在人间,断了轮回之路,这般逆天改命的法术,必然经过了无数次试验。可谁会平白无故研究这种东西?除非,有个至亲之人死在了眼前,你根本承受不住,才发了疯似的想把她留住!”
楚见山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赵义却越听越沉默,指尖在袖中不自觉地蜷紧。
“可你没留住她。”楚见山的目光陡然锐利,“我在水城见过那间墓室,里面的人,想必都是你的试验品吧。可惜啊,你留不住她,反倒把我困在了这里。”
他仰头望向屋檐一角,大雨刚歇,雨链上的水珠还在断断续续往下坠,滴答声敲得人心头发紧。
“乔阿照,乔氏家族最后一任家主的女儿。年少时救过一个心脉残缺的少年,两人相知相爱,到头来却被临邑门掌门害得家破人亡。乔氏,最后一个木灵核家族,若我没猜错,她的灵核,现在就在你身上。看来传闻不假,木灵核能让人长生。只不过这代价,恐怕大到你自己都算不清。你得杀多少人,才能把这东西喂饱?于是……”
楚见山猛地俯下身,凑近赵义,双眼猩红吓人,像是浸了血:“你杀了一个又一个人,用他们的命来供养这颗灵核。可还是不够,怎么都填不满它的胃口……这可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到了!”他突然抬手猛拍桌子,脸上的表情狰狞又疯狂,仿佛此刻他就是赵义,“不就是要人命吗?这还不简单?让他们自相残杀!对!这样一来,就有源源不断的供给了!”
楚见山呼吸急促:“我……我得制造一场混乱,越乱越好!”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止住动作:“不如就以魔族为借口,这东西谁见过?我说是便是了,用傀儡术控制住一些人,让他们为我所用,伪装成魔族的样子。中了傀儡术的人不知五感,不惧伤痛,他们绝对会信!到时候……到时候他们全都怕得要死,等人命凑够了,我再站出来,做个以身殉道的戏,从此销声匿迹,光明正大消失在这世间。”
“这个主意,是不是很不错?”楚见山呼吸急促,用手撑着石桌两旁,死死盯着他。
赵义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扔下一枚棋子,将棋盘搅乱,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魔军是中了傀儡术的人?”
楚见山直起身子,平复了下心绪,道:“日神殿一战,我同魔军交过手。”
赵义挑眉:“只是因为这个?”
楚见山道:“交手之时,我看见了一个人,他的小臂上有一块黑色胎记。”
赵义问:“是你认识的人?”
楚见山答:“他叫阿水,城西王娘子的儿子。”
赵义不由得佩服他,“这样的小人物你都能记在心上。”
楚见山眉头微蹙:“他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有名字,也有家人。”
“随你怎么说。”赵义并不想把时间放在争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上,可转念一想,自己竟也就败在了这样一点不值得的东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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