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将楚见山一并带回了长锦山,路上季时问他的名字,楚见山一时编不出来,就随意起了个名字。
“那个……仙长,”楚见山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季时:“临邑门那位尊主这些年真的做了不少恶事吗?”
季时有些疑惑:“你不是临邑门的人?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楚见山愣了神,没明白季时怎么会这么笃定他是临邑门的人,可转念一想,他代理掌管长锦山这么长时间,想必每个人什么样子他都记在心里了。
“我……我就是个打杂的,”楚见山找了理由:“上面的事,咱们也不敢多打听。”
季时垂眸,沉默了一会:“他确是十恶不赦。”
楚见山忙问:“怎么说?”
季时叹了口气,说道:“当年那一战后,临邑门元气大伤,但他们有魔族势力,其他各门派也不敢多招惹。本来两方相安无事也能维个几十年太平,但那程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魔族实力大涨,并且完全听命于他们,短短两年时间,各门派还没缓过来,一时间死伤无数。临邑门也比从前势力更甚。”
“这麻烦了……”楚见山蹙眉。
季时:“你说什么?”
“啊……没有没有!”楚见山转移话题,问道:“那临邑门如此行径,长锦山……没有打算吗?”
提到这个,季时的眉头就蹙得更深,“姜掌门退居幕后,各长老也死的死,伤的伤,长锦山,早就不似从前那般了。”
“那您今日还……”楚见山顿了一下:“还要去临邑门抢尸体。”
季时:“楚仙尊的尸身无论如何不能落在他手里,任他……”季时气得说不出话:“任他这般凌辱!”
想到那一幕,楚见山又是双眼紧闭,早知不提这一茬了。
季时哼一声:“就算我长锦山再落魄,我就算拼了这条命去,也要把楚见山带回家。”
楚见山眼中含光看着季时,心中无限动容,看来时间确实是能改变一个人的,从前的季时,向来是最怕死的,如今他这样,也不知好是不好。
季时说他公然反戈,临邑门定然是容他不下了,让他在长锦山安心住着,等日后他想回家,会给他盘缠傍身。
楚见山答应了下来,心底不免暗笑,季时还是那个季时,饶是稳重了许多,待人还是这般真诚,不懂得提防。
未眠居他是住不了,只能趁着人少去偷偷去看两眼。
那里房门紧闭,阿姐不在了,想来季时也没时间清扫,院里生了许多杂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楚见山心里忽的响起了楚清澜的声音。
“你出生时,阿娘找人算了一卦……”
“那老道人装模作样,非说什么你是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没有亲人相伴到老,我呸!他才是天煞孤星呢!”
“阿娘听了这话后,你猜怎么着,”楚清澜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他抄起大棍子就把人打了出去,那般泼态,我还从来都没见过呢!所以啊,你也别信那老东西的话,下人嚼舌头罢了。”
楚家出事后,他们东躲西藏,楚清元也病了很多次,大多数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阿姐怀里的感觉。
那时候没钱治病,楚清澜就只能抱着他,哭着哄他睡觉。
他常听到阿姐念念有词:“才不是天煞孤星,这不是还有我呢,我陪阿元过一辈子!”
“阿元……也陪阿姐过一辈子。”他挣扎着说了这一句。
楚清澜哭了笑,笑了哭,最后只能不住点头,连声道:“好,好。”
记忆就停在那里,楚见山低头看着这些杂草,被风吹得毫无章法,随意飘浮。
说来可笑,命运,仿佛就喜欢捉弄那些不信命的人。
临邑门连着几日没有动作,楚见山也是一头雾水,尸体都被人抢走,程渊还能按兵不动,全然不像他的性子。
不过不动也好,趁着这时间,他也能去见一见阿笙。
芳华阁往日都栽种着姜如笙最喜欢的花卉,隔老远都能闻到芳香。可如今他都到了门口,却只见到了一片荒废的园子。
心里咯噔一声,楚见山停在了原地。
凭阿笙的聪明,自己的死不可能不会引起她的怀疑,若是他怀疑到了姜檐头上,以姜檐的作风,未必不会手刃亲子,以绝后患。
“什么人!”后方来人呼和一声。
楚见山转头,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拜见仙长。”他弯腰对着来者作揖。
“你是长锦山的人?”李熙盯着他的面庞,微微愣了愣神。
楚见山头更低了些,回道:“之前不是,是季仙长将我带回来的。”
提到季时,李熙没什么反应,只道:“他的决定我没资格干扰,你要留便留吧。”
“谢仙长,”楚见山直起身,没有要走的意思,见机套话:“敢问仙长,这大好的园子,怎的不种些花卉,平白荒废了这样好的土地。”
李熙叹息一声,“从前是有的,后来没人照顾了,便渐渐荒了。”
“哦?”楚见山疑惑:“为何没人照顾了?那园子主人呢?”
李熙看着他蹙眉:“你问这么详细作甚?”
楚见山垂首:“仙长见谅,小人家中就是侍弄花草的,见到这样的情景,免不得想多问两句。”
李熙静默了会,道:“那园子可不是你能靠近的,四周全是看守的人,赶紧走吧。”
李熙转身离开了,楚见山却还呆在原地。
他内心松了一口气,芳华阁还有人看守,那就说明起码阿笙还在。
那些人想必已经看守许长时间,眉眼间已经疲惫不堪,趁着他们换班,楚见山从后窗翻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满鼻的血腥味。
里面太黑,楚见山只能一步一步向前摸索着,轻声唤:“少主……?”
“什么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楚见山回头看,见到了那个被铁链锁起来的人,以及她满身的伤痕。
他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手颤抖着将蜡烛点上。看清面前人的时候,楚见山遏制不住的心疼。
他压下滔天恨意,轻轻替姜如笙拨开眼前的头发。
姜如笙缓缓抬头,烛火晃着她的眼睛,让她缓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喊道:“舅舅?”
楚见山嗓子发紧,没有应下来,过了会,才道:“少主认错人了,我不是楚仙尊。”
姜如笙眼里的光暗了下去,道:“是我认错了。”
楚见山去拉拽锁住她双手的铁链,却怎么都纹丝不动。
“没用的,”姜如笙叹口气:“这东西我试过,除了钥匙打不开的,你也没有几分灵力,别伤了你。”
楚见山收回手,问她:“是掌门囚禁的你?”
姜如笙并没打算隐瞒,点头道:“是。”
“钥匙在谁那里,我去偷过来。”楚见山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
姜如笙愣了会神,问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楚见山一时语塞,“我只是见不得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囚禁自己亲生女儿。”
姜如笙垂眸,“这世上想不到的事多了。”
楚见山问:“季时……季仙长呢,他不救你吗?”
姜如笙苦笑一声,“那个傻子,以为我恨他,不愿见他呢。后来姜檐又说带我去了山泉处辽养,他便再没说要见我了。”
她抬眼看向楚见山,问他:“你当真想救我?”
楚见山毫不犹豫点头:“是!”
“那就这样,你替我传个话。”
楚见山:“给谁?”
姜如笙:“少玄宗幕僚,白千帆。”
待楚见山离开后,匿于暗处的李熙才出现。
姜如笙没有看他,而是望向楚见山离开的方向,说:“我欠你一句谢谢。”
李熙沉默了会,道:“是我欠你的。”
姜如笙转头看她:“他这一去,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李熙抬眸:“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
三日后,归燕堂。
堂内众人商议事项,门口却来了一人急色匆匆,楚见山眼瞅着不对,也跟了过去。
“大……大师兄!”那人差点门槛绊了一跤,跌跌撞撞跑到了季时面前,气都喘不匀。
季时蹙眉,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青遥……青遥城被屠城了!”
在场所有人寂静一片。
“谁干的!”人群中有人疾声厉色。
“还用问吗,”李熙淡淡道:“除了临邑门谁还有那般本事?”
“他们……他们这群疯子就不怕遭天谴吗!”
李熙冷笑一声,“你也清楚不是,除了天道,谁也奈他们不何了。”
季时强忍着声音的颤抖,问道:“屠了多少人?”
弟子报:“近乎大半,所有青壮年都被屠杀干净,城中只剩了些老弱妇孺。他们还放话说……说三日后还会再来,杀尽城中的另一半人。”
季时问:“那……林城主呢?”
“城主受了重伤,目前还在林府修养。”
季时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枉顾天道,着实该诛。”姜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看到姜檐回来,季时先是震惊,而后赶忙跑过去,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师尊!”
姜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季时摇摇头:“都是弟子分内之事。”
姜檐没有什么客套话,直接对众人下了令,“我们等不了三日了,今天就召集门众,无论如何要护住青遥城剩下的人。”
众人道:“是!”
“季时,”姜檐转头看向他,“你带一部分人先去,我要召集所有长锦山弟子,待第三日前往汇合。青遥城,就交给你了。”
季时下意识怀疑自己,可面对这般境况,由不得他拒绝了,于是他向姜檐弯腰抬手,郑重其事道了句:“弟子保证,城在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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