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该瞎打听的不要打听,不该瞎管的一定别管,老祖宗的至理名言,宜古宜今。
从徐家出来后,沈瑶其实没走,她请不回徐瑄,回沈家也必定挨骂,于是索性坐在大门口托腮发呆。
不知过多久,突然看到徐瑄一阵风似的跑出来,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
她忙站起身,本欲上前询问,没想到邓宴又跟着跑出来。
沈瑶拦住他,问道:“怎么,你俩吵架了?”
看着状态都很差。
顾不得回答,邓宴忙指着正在上马的徐瑄,气喘吁吁道:“快,拦住他。”
可惜晚一步,白马一声嘶鸣,奔腾而去。
*
浅蓝色衣摆从门槛上滑过,徐瑄直接闯进信国公府,“不是找我要说法吗?我来了。”
一声疾呼,下人面面相觑。
最终来见他的是赵廉妻子。
郭芙屈膝行礼,“徐公子。”
声音温柔莞尔。
但徐瑄却面如冰霜,甚至连回礼都无。
很不礼貌。
郭芙微微蹙眉,看向他的眼神渐渐转凉。
徐瑄径直坐下,深吸一口气道:“说吧,要我怎么个说法,赔命吗?”
目光直指郭芙,如两团火焰相撞,劈里啪啦声响起。
郭芙勾勾嘴角,也坐下来,淡淡道:“徐公子说哪里话,您是刑部主事,朝廷命官,最是懂得法度,这种小打小闹不至于。再者说,贵眷姓沈,这以后都是一家人——”
“狗屁的一家人。”
粗鄙之语,几乎将君子礼仪抛到九霄云外。
他对上郭芙震惊目光,冷笑一声,“昨日,你故意让我瞧见那一幕,怎么今日,又来做好人了?”
几句话差点让郭芙吐血。
“你说话……”郭芙怒而起身,指他鼻子喝道:“徐公子,还请慎言。”
“怎么,敢做不敢认?”
他继续刺激郭芙,“赵廉勾引他人家室,按照朝廷礼法,轻则挨顿板子,重则充军流放。不知道赵世子那身板,能不能受的住?”
他挑挑眉。
郭芙冷笑,声音几乎从牙缝里钻出来,“这就不劳你担忧。”
她拢拢额边黑发,坐下来,尽力平息体内怒火。
两人都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郭芙开口,“我知道柳茹之事,你很生气,同样我作为赵廉妻子,心里也不好受。但事情已然发生,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的意思是你气也出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哦?
徐瑄惊讶看过去。
所以,一早说要讨说法的赵家,其实是想息事宁人。
他摇头,不经意嗤笑出声。
郭芙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冷声问:“你笑什么?”
“……笑自己,不行吗?”
一句话把郭芙堵得说不出话。
她别开头,懒得搭理。
此间事既了,徐瑄也不想久待,随即告辞离开。
郭芙求之不得,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了结。
“把柳茹带回家,这个女人,我再也不想见到。”
冷冷扔下一句话,郭芙头也不回,“慢走不送。”
*
在那间赵廉特意为柳茹打造的金屋里,徐瑄见到了柳茹。
短短一夜加一天,人还是那个人,但脸上的憔悴,让人心惊。
徐瑄缓步走进,问她,“想回家吗?”
柳茹闻声,抬眸看过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不想。”
“为什么?”
这个时候,邓宴的话便不合时宜浮现在脑海,他不敢问,甚至连想也不敢想。
手颤抖地厉害。
柳茹也看出来了,她不答反问:“身体不舒服吗?”
徐瑄摇头,顺势挨着她身旁坐下,将头靠在女子肩上,微微闭上眼睛,“我累了,好累。”
他说累,柳茹便垂眸看他,像小时候那样,她想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但在伸出那一刻,硬生生地忍住。
她说:“子微,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悲凉和绝望。
徐瑄睁开眼睛,这一看,便看到许多箱笼,她果然要离开,离开京城,离开他。
顿时心如刀割。
“什么时候走?”他又添一句。
“明日。”
许是江南秀丽的风景近在眼前,许是自由解脱的日子触手可及,柳茹勾勾嘴角,忽地笑了。
“选在明日,是想陪你过完腊八节再走。”
她将脸贴近男子额头,轻轻道:“这是最后一晚了。”
……
接近黄昏时辰,夕阳收尽最后一道余晖时,一辆装满大大小小箱子的马车从国公府后门驶出。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七拐八拐进入一个胡同,徐家大门近在眼前。
柳茹走下车,看着夕阳下镀了一层光晕的门匾,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徐瑄也跳下马车,与她并肩站立,他问:“美吗?”
柳茹朝他笑了笑,道:“美。”
两人一起进屋。
厅堂里徐母礼佛出来,两人先去请个安。
徐母手中揉着念珠,看见柳茹,亲切地伸出手,柳茹就势挽住她胳膊,唤声:“母亲。”
“好孩子。”
徐母笑容慈和。
三人叙了会话,不一会,门童便来报徐父下衙回来了。
男人五短身材,体态臃肿,当走进厅堂的那一刻,三人都起身。
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容半点失礼。
徐父见多日不见的儿子归来,盯着他看了一会,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徐瑄都一一回答。
徐父满意点头,而后目光径直越过儿子微白脸庞,盯在柳茹身上,带着细细的审视。
那是多年来,一个权力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控制与压迫。
柳茹不禁身体微颤。
原来,原来一切皆有迹可循。
为什么从前从未发觉呢?
徐瑄痛心不已,垂在腿边的手指蓦地握紧。
*
在徐家四口一起用晚餐时辰,皇宫里也在进行歌舞宴席。
璀璨宫灯,伶人歌舞,美酒佳肴,应有尽有。
但唯独没有她。
沈瑶失约,魏洛大失所望,恨恨不已。
遂对刘恒道:“派个人去打听下沈瑶今晚在哪?”
若是在沈家,他勉强接受;若是在徐家,哼,有她好果子吃~
正在大街上吃馄饨的沈瑶蓦地打个喷嚏。
“谁在骂我?”她揉揉鼻子,眼睛朝四处张望。
同在吃馄饨的邓宴忍不住笑道:“风这么大,许是受凉了。”
沈瑶立马摇头,“我觉得不是,肯定是徐瑄在背后说我坏话。他这个人,一向专横霸道,对我态度尤其差。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恨我呢?”
又一阵寒风吹来,她忍不住吸吸鼻子,感叹道:“我真可怜。”边吃边暗自神伤,顾影自怜,“大过节的被亲爹赶出门,丈夫不爱,无家可归的孤家寡人。”
说着看向邓宴,眨眨眼问他:“我是不是很可怜?”
邓宴:“……呃。”
他呆呆看着她,将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活像个愣头鹅。
沈瑶见了,眉眼一弯,哈哈大笑起来。
“邓公子,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自从徐瑄愤而离开后,沈瑶便和他一起去追人,没想到半道上马车坏了,便只能下车步行。
一下午时间,两人都待在一起,但对于沈瑶来说,可谓无聊至极。别看邓宴这个人善谈,可是和女人待一起时,拘谨到极点。
她问他话,他左一个沈姑娘,又一个沈娘子,虽说礼貌,但对于芯子是现代人的沈瑶来说,简直是煎熬。
其实算起来,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毕竟她第一次蹲牢房,还是拜邓宴所赐。
想到那次囧事,她忍不住问他,“你不是文官嘛,为什么还要亲自去抓人?”
沈瑶想到的是,文官只用在衙署看看文书,至于抓人出外勤,应该交给兵马司、锦衣卫等。
冷不丁听她提起那件事,邓宴顿时有些脸红,摇头笑道:“那天其实是我带人出去调查妖书,恰好有人来告发此事,想着既然遇上,就不能不管。只是没想到,你也在其中。”
沈瑶莞尔一笑,拿筷子戳戳碗中面皮,跟着便道:“其实是我笨,没听出你的弦外之音,不然也不会让徐瑄挨一顿打。”
目光相触,都不禁哑然失笑。
边吃边聊,很快就月上梢头,夜风变得刺骨。
吃完饭,邓宴将冬帽戴上,对着沈瑶道:“时辰不晚了,我送你回沈家。”
“好。”
低低应了一句,沈瑶便钻入温暖车厢内,至于徐瑄,鬼才去管。
徐瑄确实也不用人担忧,吃完晚饭后,因柳茹明日离京,徐瑄便想再陪陪她,没想到柳茹说身体疲乏,要早早休息,便让他自去书房睡一晚。
叹口气,徐瑄没再强求,只嘱咐句“夜里风大,关好门窗”,就径直离开。
窗外,树枝不停地摇晃,恍如鬼魅张开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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