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陈恕很少听父亲提到姜大人,但是他依旧记得,父亲和姜大人是多年的好友。
他想打探姜大人的消息,目前也只有从父亲那里入手。
陈明修听陈恕说完之后,颇为疑惑地道:“听那位夏大人的意思,当年姜兄的死难道另有隐情?”
可当时姜和死于任上,朝廷并没有什么波澜,陈明修只知道,当时姜和的抚恤银派发的有些迟,以至于姜家那一段时日特别的困难,陈明修还送去了不少物资。
除此之外,姜和去世之后,江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恕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父子二人百思不得其解,陈明修只能感叹道:“若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姜兄为官清正,然而不懂转圜,当初原武县常年遇洪,王首辅建议开山疏水,然而江兄却反对,道原武江常年决溢,是因为泥沙淤积在下流,应当先治沙再治水,不过王首辅并没有同意。”
陈恕不解,“为何不同意?”
陈明修思索片刻道:“运河竣工在即,若再从下游治沙,会耽误工期。”
他拧眉,又觉得这事的确有蹊跷,不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只好暂时放下。
不过对夏文宣的那番话,陈明修是极其不赞同的,他郑重地对陈恕道:“你拒绝了夏大人,这很好。咱们陈家人,绝不做那等攀炎附势之辈。”
言罢,又想起自己的兄长,陈明修蓦地沉默了。
陈恕应了一声,目光坚定道:“父亲放心。”
陈明修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或许当年真有什么隐情,但为父相信姜大人的品性,他绝不是什么贪官污吏,若真论为官为民,为父不如他多矣。”
提到年少往事,陈明修也有些感伤。
姜和一生正直,即便对上首辅,也丝毫不怯,他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看着沉稳的长子,陈明修满怀期待,他算是辜负了自己年少时读书的志向,但是恕哥儿应该能实现他自己的理想。
做一个真正的好官。
*
婚期定在四月十六,这是个由寒潭寺大师亲自算出的好日子,宜嫁娶。
按照习俗,婚前夫妻二人不能见面,四月十二,姜贞住到了城南小宅,也享受最后一段与姜老太太共处的时光。
姜贞这次原是想带姜老太太一起回盛京,但没有想到的是,姜老太太却拒绝了。
“贞贞,祖母老了,不想再挪动了。祖母就在扬州替你守着宅子。”卧房中,姜老太太慈爱的给姜贞梳着头发,缓缓地道。
姜贞还像小时候一样在祖母身上蹭了蹭,有些不舍,但确实也知道祖母年纪大了,千里迢迢地跟着他们去盛京,路上或许会吃不消。
不过她还是很不舍得。
重活了一辈子,最亏欠的就是祖母。
方妈妈在一旁笑着道:“小姐放心,有老奴在,定然会照顾好老太太的。”
姜贞也舍不得乳母,不过方妈妈上了年纪,病痛也多了起来,这次去盛京,她主动要求留在姜宅,并且日后也打算不再离开了。
“祖母和阿姆都不去,那我也不想去了。”姜贞还像小时候一样,对二人撒娇道。
姜老太太笑了出来,“都要嫁人了,还说傻话。你要是不走,陈二少爷该来咱们姜家抢人了。”
方妈妈也在一旁捂嘴笑着。
姜贞脸一红,藏在祖母臂弯里不再说话了。
姜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起来看看咱们给你准备的嫁妆。”
明日早上陈家就要送来聘礼,姜贞的嫁妆也早已备好,此时正摆在库房中,挨挨挤挤的堆了一屋子。
姜老太太拄着拐,拿着清单给姜贞给姜贞看,“陈家早就同我商量了聘礼,陈恕大哥娶妻是三十二台聘礼,按照规制,陈恕不能超过过,陈家族中的规矩,是银五百两,金银首饰各八件,另有些布匹茶果之类。但你们二人将来要去盛京,二爷和二夫人另外补贴了两千两,二夫人给了三个盛京的铺子,将来给你放到嫁妆中带走,银子首饰你也一并带走。”
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姜老太太有些喘不上,喝了杯水才继续道:“不过聘礼是聘礼,咱们姜家也不是靠卖女儿来挣钱。你父亲去世前,也给你留下了一些家产,如今我也交给你,还有你母亲的嫁妆也一并留给你。我这里有一套家传的首饰,不算多贵重,但留给你做个念想。”
姜老太太取出一个小巧的木匣,里面包着一只翡翠玉镯和两只玉坠子,水头都不错,她颇有些怀念地道:“这原是一整套首饰,还是你曾祖母的嫁妆,但那些年家里艰难,把头面都变卖了,只还剩下这几个。”
原来是想做姜家的传家宝,不过二儿子离世了,她那猪狗不如的大儿子一根毛也别想得到。
姜贞对这些首饰其实还有些印象,它记得上辈子祖母走后,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姜大一家将宅子翻了个底朝天,在灶房的地砖下挖到了这个匣子,发了一笔财。
姜贞当时已经生病了,躺在床上听见姜大一家人在说,老太太藏东西藏的深,那么好的翡翠首饰,都没想着留给自己的亲儿子。
而如今,老太太将藏了半辈子的东西交给了她。
姜贞上前抱住祖母,哽咽道:“祖母,你真好……”
姜老太太艰难地抱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孙女,也不禁流出了眼泪,“贞贞,如果你父亲在,看见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也会很欣慰,祖母总算没有辜负你父的遗愿,以后就同二少爷好好过日子。”
二儿子当年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幼小的女儿,江老太太再三承诺会将姜贞拉扯成人,他才咽下了气。
当年种种心酸艰辛,如今也过去了。
姜老太太嘱咐姜贞,“祖母虽与二少爷并没有太多接触,但唤二爷和二夫人,知道二房家风清正,二少爷是个良人。你的性子同你父亲很像,认准了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在二少爷沉稳,祖母也放心了。”
姜贞不服气地问道:“还没有嫁人呢,祖母就觉得恕哥哥好,难道我不好吗?”
姜老太太和方妈妈都笑了。
“好,你怎么不好?”
“我们贞贞啊……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自打买了这处小宅,姜贞还没怎么在家中睡过,这几夜都是跟着姜老太太一起睡,听祖母说起家中从前的事情,在睡梦中,仿佛也回到了小时候。
翌日,天色刚亮,陈家就吹吹打打地送来了聘礼。
同之前陈懋娶妻一样的三十二台聘礼,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小巷,一大早的,就有不少街坊邻居出来看热闹。
“呦,这是哪家娶妻?仗势这么大。”
“这你都不知道?陈二少爷呀!”
“谁?你说陈家那个麒麟子?”
“还能是谁?这陈二少爷也真是个有福之人,听说才中了榜眼,眼下又要娶妻了。”
陈家如今可以说是整个扬州城最风光的一家,一门四进士,不仅有当过前朝太傅的老太爷,还有刚出炉的进士陈恕,陈恕中榜眼的消息传到扬州,轰动一时,许多家里有读书人的,都悄悄地去陈家门前的河里挑水喝,想借此沾沾喜气。
作为陈恕的未婚妻,姜贞当然也受到许多人的关注。
不过她很少在人前露面,外人只知道,江真是陈二爷好友之女,是曾住在陈家的表姑娘。
在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稀奇,青梅竹马成了一对是常见的事。
陈家与人为善,也很少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姜老太太搬来这处小宅子快要半年了,与街坊邻居相处地十分和睦,见到嫁妆抬进了姜家,收获的都是贺喜的声音。
陈家送来的聘礼也摆了一院子,姜老太太送了些瓜果点心给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大家七嘴八舌的看着陈家送来的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打趣陈二少爷对新娘子的上心。
姜贞没有露面,不过也听到了院子里的热闹,心里终于有了快要嫁人的紧张感。
第二日送嫁妆又让陈家热闹了一番。
姜家在这边没有别的亲戚,便由方妈妈领头,送嫁妆到陈家去。
许多知道姜贞身世的人,都在等着看姜家的笑话,昨日陈家送了那么丰厚的聘礼,假如只有几台嫁妆岂不是贻笑大方?
比如曾经对陈恕起过心思的王家小姐,就派了人偷偷来看热闹。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姜家的嫁妆也足有三十二抬。
虽然比不上陶家,但也比平常的官家小姐出嫁要隆重一些。
陈明修夫妇二人更是早就等在了门外,彰显出陈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晒妆时,白氏对着姜贞嫁妆里面的金银首饰十分眼热,她有些后悔娶了陶家姑娘,没有给自家儿子带来任何助力不说,连嫁妆也都是些没有用的书,还不如姜贞这个破落户。
这一来一往,让扬州城许多人都看明白了,姜家虽然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但也不是随便就能看轻的。
此时的闻溪院中,下人们正在装点新房,陈恕原来住的卧房作为新房,早几个月便重新装饰过,按照姜贞的喜好,陈恕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种了一架蔷薇,外边修了锦鲤池,三只鸟也被移到厢房外面的屋檐下挂着。
这几日他都住在厢房里,婚礼的前一夜,大哥红着脸塞给他一本册子,做贼似的溜了,陈恕翻了两页,立刻将其压在书下。
白皙的脸迅速红了个透。
这一夜,姜贞在祖母的怀里,哭过一场之后安稳的睡去了,而陈恕,在看完那本册子以后,即便只看了两眼,也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一抹晨光照在门外艳红的喜绸上,整个陈家都忙活起来了。
好吧,没写到,不过绝对是下一章了[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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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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