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烤出一种炫目的白光，空气里浮动着沥青被晒软后的焦糊味。左左刚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把对方证人和律师一起怼到怀疑人生的庭审，给本市司法界又留下一个心理阴影面积巨大的传说。她踩着那双能戳死人的十二厘米细高跟，步子快而脆，像要把残留的杀气全碾进脚下滚烫的石英岩地砖里。
出国二十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嘴下不留德。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玩意儿——一辆嚣张到近乎行为艺术的哑光黑跑车，以一种“老子就是王法”的姿态，稳稳横在她律所大门正前方，完美堵死了旋转门的进出路径。
左左脚步没停，视线在那块能闪瞎眼的定制车牌上刮了一下。她走到车头，侧身，抬脚，尖细的鞋跟精准无比地楔进那盏看起来贵得能买她半套公寓的左前车灯里。
“哐”一声脆响。动静清脆得令人身心愉悦。
她抽出鞋跟，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计时，声音比鞋跟还冷还硬：“私人地界，违停。计时收费，每分钟五百。不足一分钟按一分钟算，现在过去十五秒，给你抹个零，先记一分钟。”
车窗无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副遮掉半张脸的墨镜，下颌线绷得像刀锋。嘴角勾着，但半点笑意都没有，全是冰碴子：“二十年没见，左大律师这双漂亮眼睛，就只认出我的车？”
再次见到云峥，左左感叹这家伙怎么越来越骚包了。不过，能够一眼认出她，倒是让她意外。
毕竟离开的时候，自己好像只有八岁。
左左俯下身，手臂搭在降下的车窗沿上，凑近。她身上那股冷冽又带点攻击性的香水味瞬间侵占了车内的小空间。她摘掉他的墨镜，对着后面那双预料之中漂亮又淬着火的眼睛，红唇弯起一个恶劣又明媚的弧度，气息故意拂过他耳廓：
“当然认出你了——”她拖长调子，欣赏着他瞳孔里细微的收缩，“当年偷藏我小熊饼干，被院长拎去罚站还掉金豆豆的小哭包。云、峥、同、学。”
‘云峥’两个字，被她咬得又轻又糯，却像两颗小石子，精准投进看似平静的深潭。
云峥下颌线似乎更紧了点，但随即那点冷怒化成了更深的玩味和某种势在必得的光。他猛地推开车门，左左反应极快地后退半步，才没被那扇昂贵的车门拍扁她价值不菲的高定套装。
他站定在她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十足，视线从她晕染得恰到好处的眼尾滑到那双依旧不知天高地厚的唇上。“饼干是不是我偷的，有待商榷。但你现在，”他指尖几乎要碰到她下巴，又被她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开，“踹坏我车灯，涉嫌毁坏他人财物，证据确凿。左律师，这官司你接不接？”
“接啊。”左左挑眉，“给你打八折，输了给你换对新的，赢了……”她眼神往他下身轻飘飘地一扫，“把你另一个车灯也踹了，凑一对。”
路边举着手机偷拍的路人，手指头都快在屏幕上擦出火星子了。
次日清晨，咖啡机的蒸汽声像是律所忙碌的前奏。左左指尖划着平板屏幕，上面赫然是本市流量最大的八卦新闻网头条。
#商业巨鳄云峥疑似遭家暴！脖颈惊现暧昧伤痕！#标题硕大加粗。
下面配着两张高糊但信息量巨大的图：一张是云峥微侧着头，从耳后到锁骨一道清晰无比的牙印，周围甚至泛着点青红，惹人遐想；另一张，是她律所的官方LOGO，以及一份措辞严谨、引经据典的——律师函扫描件，严肃指控昨日该车辆违停及对其委托人（虽未明说，但都知道是左左本人）造成的名誉困扰与安全威胁。
安娜举着电话，脸色发白地冲进来：“左左姐！云…云总电话，直接掐到一线了！听声音好像要吃人！”
左左接过话筒，顺手点了免提，继续搅着她的拿铁，奶泡拉花被她慢条斯理地搅成一团混沌。
“左、左！”云峥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每个字都像是后槽牙碾碎了吐出来的，“你居然真敢发律师函？！还跟那种照片放一起？！你他妈……”
左左舀起一勺绵密的奶泡，吹了吹气。
“哦，那个啊，”她打断他火山爆发前的轰鸣，声音轻快得像是在讨论下午茶甜点，“你看漏了第二页附件吧？”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对面的人正游走在理智崩盘的边缘。
左左啜了一口咖啡，感受着醇香在舌尖化开，才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笑意像淬了毒的蜜糖：
“那份是结婚协议。财产公证和婚前条款我都拟好了，签个字呗，云峥哥哥？——就当赔我的车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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