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为密探,为何将这些全都大剌剌地和盘托出?”白繁微眯起眼,“孟大人,你莫不是在诓我?”
“这是阿衍要我告诉你的。”孟昭平视他,“我听命于平西王府,而阿衍是平西王的女儿,我自然也听命于她。”
白繁手里握着水杯,无意识地转动把玩,坐在那里只听他说,不作声。
“此事信与不信都任凭三公子,但是有些话,阿衍要我带给三公子。”
“平西王府在朝中有密探,难道各个世家就没有安插眼线了吗?”孟昭回想着周衍说的话,“三公子,有些事情不要逼得那么紧,否则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就像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二小姐这话,是在威胁我?”白繁将水杯“啪”地一声重重放在桌上,语气不善。
“三公子别急,阿衍也只是想护平西王府安稳,对三公子要谋的大事并没有要阻碍的意思。”
“所以三公子又何必死磕这件事情,钻进不必要的牛角尖里呢?”面对白繁的怒火,孟昭面色不变,“阿衍承诺,如果三公子就此收手,那这次就算是平西王府欠三公子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平西王府的地方,定会尽力相助。”
这倒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不如先应下来,就算周衍不愿意在明面上合作,也可以让她在暗中推波助澜。
衡量好得失后,白繁决定暂时退一步:“好,此事我作罢。”
“多谢三公子宽宏。”孟昭心里松了口气,笑着朝白繁拱手。
菜早就在两人说话间陆陆续续地上齐了。
但先前因为心里有事,面对一桌的佳肴,他们谁都没有动筷子。
现在把话谈拢了,白繁就招呼着孟昭先吃饭。
孟昭吃得香不香白繁不知道,他自己反正是食不知味,随便扒了几口饭就放筷子了。
他心里老是没由来地惦记着孟昭的真实身份,总觉得这件事应该非常重要,但又说不出为什么重要。
他摇摇头,把这件事情先抛到脑后。
孟昭吃好后,两人在酒楼前分别。
孟昭抬腿往前走,刚走出没多远,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
“昭之!”周衍端着一碗面从一家面摊处跑过来,嘴里的面才咽下,“你们聊得怎么样?”
面摊主人在后面喊:“姑娘,碗别拿走啊!”
“不拿走,我就和我朋友说几句话,马上回来!”周衍转头安抚好面摊主人,又转回来看向孟昭,“所以成功了吗?”
孟昭见她端着碗面就站在大街上“哧溜”地嗦,简直没眼看,边没好气地回答她边将她往面摊处带:“二小姐神机妙算。”
“但他还是没有信你的身世。”周衍喝了口汤,将碗放在桌上,摸摸衣袖想找出手帕擦嘴,结果没找到,就打算直接用手背擦。
“只要他不追究就好,管他信不信。”孟昭及时止住她的动作,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颇为嫌弃,“别用你那个脏手擦嘴!”
“说的也有道理。”周衍接过擦干净嘴,“不过这个白繁,属实难缠。”
“他天资聪颖,从小就被白复寄予厚望,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会是白家下一任家主。”孟昭问老板要了壶水,给自己和周衍都倒一杯,“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他应该早已入仕,平步青云。”
“哪至于像现在这般,满心算计还要小心翼翼。”
“可是他没得选,要保住白家,他只能走上这条路。”周衍喝完水却没有放下水杯,而是捏在手里百无聊赖地看。
“其实我觉得,你们是一路人。”孟昭突然说。
周衍挑眉:“何出此言?”
“他为了白家,不惜做乱臣贼子,你为了平西王府,不惜背井离乡。”孟昭平静地陈述事实,“在你们心中,怕是早就做好了为家族利益牺牲的打算吧。”
“昭之,人各有命,这只是我们的命数罢了。”周衍用手支着下巴,笑里面带着点无可奈何,“像我们这种人,生下来时,命运就已经和家族分不开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是想活得久一点,就得想方设法地把家族支棱起来,否则家族覆灭之时,便是我们命丧黄泉之日。”周衍叹口气,“说不定还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所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生于斯长于斯,骨肉血脉早就与它融为一体,割舍不掉的。”
“更何况,那里有我的家人,他们待我极好,我定是以命相护。”
孟昭许久没有回应,眼里好像是悲伤。
“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事了。”周衍收拾好情绪重新笑起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五日后我爹和我大哥就要到京城了!”
“那真是祝贺了,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孟昭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周衍张张嘴,可犹豫一瞬后,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说:“好。”
孟昭走了,周衍坐在那里发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呆,然后付好钱,打算在街上逛逛。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周衍漫无目的地穿梭在热闹的人群里,这样的热闹她看过无数次,但不是在京城,而是西旻。
西旻很大,道路很宽,她可以在街上纵马飞奔,听得路上行人喊“二小姐当心”时便拉住缰绳,马背上晃悠悠地载着两坛赢来的美酒回往平西王府,把马交给仆从后,就提着酒去找大嫂对饮,这时,大哥十成十地要拉着孟昭挤进来,嚷着要匀一杯,四个人围成一桌瓜分她带回来的酒。
但是四个人只喝两坛哪够呢?于是就偷摸地去爹的酒窖里顺几瓶他珍藏的佳酿,又怕第二天爹会发现,就往空酒瓶里灌了水,悄无声息地放回去。
想到当时周衍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又记起现在是在外面,自己这样突然笑起来会很奇怪,就忙敛了笑,做出一副面无波澜的样子。
她最后在珍宝阁里看中一块玉佩,便想买下来当作给小侄子满月宴的贺礼。
结果她刚伸出手,玉佩就被另一只手拿起。
那只手白皙干净,顺着手往上看,手的主人也长得貌若天仙,让周衍一时看呆了,竟忘了收回手。
好生漂亮的女子。
周衍在心底由衷赞叹。
美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便看过来,一双美目含着笑问她:“姑娘喜欢这玉佩吗?”
意识到自己这么一直盯着人家看不礼貌,周衍有些尴尬:“如果姑娘喜欢的话,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我只是想看得清楚些,便将它拿起来罢了,姑娘喜欢,便还给你。”美人微笑着将玉佩递给她。
人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了,声音也好听。
周衍心里想着,手上接过玉佩:“多谢姑娘成人之美。”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娘子?”
美人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神后才反应过来回答她:“我是穆家的五娘子,名唤穆江潮。”
“没想到姑娘就是名满京城的穆五娘子,失敬。”
周衍这几年疏于交友,对穆江潮此人,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容,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因为在茶馆听书时,顺耳听到旁边一桌人在讨论八卦,说到赵晟喜欢穆江潮,而穆江潮心系太子,太子则对穆江潮无感。
她当时震惊于此等八卦,喝茶时都险些呛到。
这下见到了穆江潮,她才知道,赵晟是多么的明智,而太子是多么的眼瞎。
这等美人,换她她也愿意为其上刀山下火海,摘星星捞月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这边思绪正飘远,却听穆江潮说:“姑娘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芳名呢。”
周衍回过神,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叫周衍,五小姐叫我阿衍就好。”
“原来你就是平西王之女!”穆江潮拿团扇遮住微张的嘴,眼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和仰慕,“我在家中听爹爹提起过你的,说你自幼熟背兵法,十二岁提刀上战场杀敌,十五岁带领一队轻骑兵夜袭刺罗军营,盗出刺罗的作战图,助我军大破刺罗军队。”
“你好厉害啊!”
从小到大周衍收获到的赞美不胜其数,今天穆江潮说的话深得她心。
“也,也没有吧。”周衍第一次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还好。”
“你能给我讲讲你夜袭刺罗军营的具体情况吗?”穆江潮眼睛亮亮的,看向周衍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任谁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都无法保持理智,于是周衍莫名其妙地被拉着讲了很多她以前在军营里的事情。
“好羡慕啊,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去边疆就好了。”穆江潮听完周衍说的故事,一脸的憧憬和向往。
“其实边疆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那里条件艰苦,刀枪无眼,打一次仗就要死不少人,有的人还是刚招进来的新兵,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周衍想起她最开始在军营里只是一个小兵,她亲眼看到,每打一次仗,不仅伤员多很多,人数也会少很多。
那些人于远在京城的皇帝而言只是一串数字,但对她来说,他们都是她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战友,她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只能每逢清明、过年给他们多烧纸钱,盼着他们在下面不要过这样的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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