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句话,李烽那点残留的睡意一下子被肾上腺素给冲没了。
他的脑子就像那种突然被强行开机的精密机器一样,转得飞快。
城东水库发现的尸体,市三院第四个昏迷的护士,这两条好像八竿子打不着的线索,就跟两条蛇似的,一下子缠到他脖子上了,弄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他刚把林骁的电话挂了,正打算换衣服出门呢,一抬头,就瞧见客厅沙发上坐了个人。
谢意玟啥时候醒?说不定他根本就不用睡觉。
他穿着那身很得体的老式衬衫,手里拿着李烽的平板电脑,屏幕那幽蓝的光打在他白得过分的脸上,看起来更不像个活人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点开了一个视频,居然是市三院急诊室抢救那个最新昏迷护士的现场录像。
李烽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心里突然冒出来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就问:“你……啥时候学会连WiFi的?”
谢意玟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那本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这时候居然微微皱了一下,还带了点专注的样子。
他回答得特别正经:“你路由器密码贴在背面呢。”
李烽这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刚想吐槽这鬼的学习能力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就看到谢意玟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右手戴着白手套呢,就这么抬起来,使劲儿地按在自己太阳穴上。
这一下啊,呼吸一下子就变得又急又弱的,就好像有根看不见的线把喉咙给勒住了似的。
李烽从来没见过这种痛苦的样子。
“那地方……我得去。”谢意玟说话声音小小的,可这声音就像能穿透东西似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不行。”李烽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那可是案发现场,你……”
“我必须得去。”没想到啊,谢意玟很少见地把他的话给打断了,那态度坚决得很,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把平板放下,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那眼睛空洞洞的,就直勾勾地盯着李烽。
“那栋楼的B区,地下室……有东西,我记不太清了。它在拽我呢,劲儿可大了。”
李烽瞅着他那张脸,白得都快透明了,脑袋里突然就闪过昨天夜里的画面。
谢意玟的手指头在那么一瞬间,真真切切地抓住了毛毯的一角,那感觉可不是抓空,是实实在在摸到东西了。
李烽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梁骨一下子冲到头顶。
这鬼好像正在“活”过来,或者说,他变得越来越像个实实在在的人了。
这个变化的原因呢,很可能就是那座透着邪乎劲儿的医院。
李烽心里就开始琢磨,权衡来权衡去的,突然心里就拉响了警报。
他寻思着不让他去,可能比带着他去还危险。
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说:“行吧。但你得全程听我指挥,可不许私自行动啊。”
谢意玟原本紧绷的身子好像松了那么一点儿,轻轻应了个“嗯”,就像一只总算被准许出门的小猫似的,安安静静地跟在李烽后面。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街道两旁的路灯仍亮着昏黄的光。
谢意玟坐在副驾,始终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李烽握着方向盘,余光不时扫过那人苍白的侧脸——那双手套,在幽暗中泛着诡异的白。
车窗外,清晨的风带着湿冷的气息扑在玻璃上,凝成一层薄雾,又被暖风吹散。
市三院门口,警灯一闪一闪的,红蓝光交替切割着灰蒙蒙的天际,像某种不详的节拍。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着露水浸透水泥地后升腾起的阴冷湿气,吸一口,喉咙都发涩。
林骁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瞧见李烽的时候,眉头就紧紧皱起来了:“李队,你脸色咋这么难看呢?”
“熬了夜。”李烽随口就敷衍了一句,眼睛却利利索索地把医院大楼扫了一遍。
刚一走进门诊大厅,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这儿的气场冷得不像话,走廊的灯就跟接触不良似的,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电流“滋啦”作响,像某种低语。
空气里除了浓浓的药水味儿,还飘着一股特别淡的、就像铁锈泡了水之后发出来的那种腥腥的味儿——那是陈年血渍氧化后的气息,只有极度敏感的鼻子才能捕捉到。
跟在侧后方的谢意玟脚步越走越慢,戴着手套的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手套边缘蹭来蹭去,这是紧张或者不安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指尖摩擦皮革的细微“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当这一伙人经过通往B区住院部的楼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就停住了脚步,在昏暗的光线下,瞳孔一下子就缩起来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磨损得厉害的水磨石台阶,声音轻得跟一阵小风似的:“这台阶……我走过好多回呢。血……血从台阶的缝儿里渗出来,一滴一滴的……”
李烽心里一紧,想都没想就伸手扶住他那晃晃悠悠好像要倒下去的胳膊。
指尖触碰到那东西的时候,他整个人猛地一哆嗦。
嘿,这感觉可不像鬼魂那种虚无又冰冷的感觉,倒有那么一丝丝微弱的温度,像是活人身上才有的呢——皮肤下仿佛有极缓慢的血流在回温,触感真实得令人战栗。
李烽从工具包里把撬棍拿了出来,正打算强行把锁弄开呢,旁边的谢意玟突然小声地说:“别用金属的东西啊……会把那东西惊动的。”他说话的声音啊,有一种很奇怪的颤抖,就好像特别害怕门后面的什么东西似的。
李烽愣了一下,眼睛就看向他紧紧绷着的侧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把撬棍收了回去,换了个更不容易被发现的橡胶撬片。
就听“砰”的一声闷响,锁芯就被撬开了,那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那声音听得人牙根儿都发酸,然后铁门就往里面开了一道缝儿。
就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带着灰尘和腐朽味儿的阴风就吹了过来,这可比外面的走廊起码要冷上十度,吹在脸上像冰针扎着似的。
手电筒的光一下子就把黑暗切开了,门后面的东西都被照亮了。
墙皮脱落得越发厉害了,底下那斑驳的深红色油漆都露了出来,还有用早就掉色的白色颜料写的几个大字:实验体观察室。
谢意玟一看到这几个字,就像被大锤子砸了一下似的,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到墙上,那声音可沉闷了。
他靠着墙大口喘气,其实他根本就不用呼吸的——可那胸膛却在剧烈起伏,仿佛肺部正被无形之力强行扩张。
“他……他在等我呢。”他的声音发颤,“他说……他说‘这么完美的载体,可不能浪费了’……”
李烽一下子把他拽到自己身后,打开大功率手电筒,那光柱把空旷走廊的各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大声喊道:“谁啊?出来!”
可回应他的,就只有他自己那被拉得长长的、变了调的回音,在死一般寂静的走廊里来回响着,特别诡异。
回市局的路上,谁都没说话。
车厢里静得能听见谢意玟那并不存在的呼吸声——如果那可以叫做呼吸的话。
李烽盯着前方灰蒙蒙的路面,脑子里反复回放那句话:“这么完美的载体,可不能浪费了……”
他忍不住看向副驾——谢意玟依旧面无表情,可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正紧紧攥着膝盖,指节微微泛白。
窗外的街灯一盏盏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像记忆在闪回。
他一边开车,一边赶紧用警务终端查阅市三院的档案。
结果让他心里猛地一咯噔,B区住院部以前,在抗战的时候是一家军方医院。
到了五十年代,把它改建成市立医院附属楼的时候,在地底下挖出了好多没名儿的人体残骸。
可怪就怪在呢,关于这件事儿的那些详细记录啊,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抹掉了似的,就只剩下官方那简短的几句通报了。
他正打算去申请权限,好查看更深入的城建档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就疯狂震动起来了。
是林骁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把图片点开一看,是一张用铅笔画的人像速写。
画画的人可能因为太激动了,笔触有点乱乱的,不过神韵倒是抓得特别准。
画上是个男的,眼神冷冰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最显眼的就是他手上戴着一双白白净净的西装手套。
照片下面还有林骁写的一行字:李队,苏婉短暂恢复意识约40秒,断续描述了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
精神科医生根据她的口述完成了这幅速写。
李烽的瞳孔一下子就缩得跟针尖似的。
他“唰”地一下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谢意玟。
谢意玟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安静,正歪着头看窗外快速往后退的街景呢,好像已经从之前的惊恐中缓过劲儿来了。
他左手安安静静搁在膝盖上呢,那白色的手套啊,在这昏暗的车厢里头特别扎眼。
李烽的眼睛就像被那手套给黏住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
他瞧见那手套虎口和食指连接那块儿的皮面,有个特别小的磨损痕迹,这痕迹是因为用得年头久了才有的。
而那一刻,李烽终于意识到——那磨损的位置,分毫不差。
这时候,车厢里的空气就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闷得很。
李烽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因为使了劲儿,一根一根都变得煞白煞白的。
他脑子里头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就跟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那理智上撞。
电子档案能被篡改,服务器日志可以删除,就连监控视频都能被“优化”。
可有一样东西,五十年前的人不会想到要去改——
那些用钢笔一笔一划写在泛黄纸张上的值班日志,那些锁在铁柜里的手绘平面图……
真相,只会藏在没人翻过的尘埃里。
他“唰”的一下就踩下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了。
那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得很,一下就把这安静给打破了。
他得去找最原始的记录,就是那种没被任何人改过的、最最原本的真相。
在那个时候啊,能一直把真相保存下来,还不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东西,就只有一种。
李烽就把手机拿起来了,他点了三四次,在导航的终点那儿把市局的地址给删了,重新输进去三个字: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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