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簪折花落,毒医入世
隆庆十七年霜降,丞相府嫡女苏晚棠被拖入刑部大牢时,鬓间金步摇断成两截。那是萧承煜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翡翠坠子磕在青石板上,碎成齑粉,恰如她被碾碎的人生。
“苏晚棠,你继母柳氏状告你投毒弑母,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主审官的声音混着刑具碰撞声传来,苏晚棠抬眼,看见父亲苏明远坐在旁听席,膝上放着她亲手绣的平安袋。绣线是她用三个月月例换的金线,针脚里藏着碎玉片,寓意“平安”。此刻平安袋边角翘起,露出里面的朱砂符——那是她昨日熬夜为父亲抄的《药师经》。
她喉咙动了动,想喊一声“父亲”,却见他别过脸去,官服上的云纹刺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三日前,她在继母的安神汤里发现“**散”粉末,想告知父亲,却在书房外听见柳氏的娇笑:“老爷可知,沈月如临死前喊的是谁的名字?是慕明修,不是你啊……”
“我不服。”苏晚棠攥紧袖口,触到一片硬物——是今早父亲偷偷塞给她的金饼,刻着“月”字。母亲闺名沈月如,这是他唯一敢流露的愧疚。金饼边缘有齿痕,她想起四岁那年,父亲带她上街,她咬着糖糕跑太快摔倒,父亲捡起沾满沙土的糖糕,用袖子擦了又擦:“晚棠不哭,爹给你买更好的。”
“不服?”主审官拍案,“来人,上刑!”
剧痛从指尖传来,夹棍碾碎指骨的声响像极了母亲咽气时喉间的异响。苏晚棠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十二岁那年,她在花园撞见柳氏与外男私通,柳氏掐住她的脖子说:“你母亲就是太聪明,才会死得那么惨。”此刻喉间的压迫感重现,她却在恍惚中看见母亲临终前的眼神——不是怨恨,是解脱。
“够了!”
熟悉的男声刺破刑讯室的浑浊。萧承煜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挂着她送的护身符——用母亲留下的毒草编织而成,他曾笑称“比圣旨还灵”。此刻护身符穗子沾着血迹,不知是哪位御史的血。
“审完了?本王要带她去边塞。”他的语气像在市集买马,冷静得可怕。
苏晚棠猛地抬头,却见他身后站着林婉柔,袖口露出半片藕荷色襦裙——那是去年她嫌颜色太素,赏给林婉柔的旧衣。林婉柔冲她笑,眼尾红痣妖冶,恰如母亲养的红嘴鹦鹉,专会学舌咬人。
“表姐,求你认罪吧,”林婉柔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不然表哥要被御史台弹劾了。”
萧承煜皱眉:“阿柔,你先回去。”
“不,我要看着表姐伏法,”她指尖攥紧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不然她又要像三年前那样,推我落水……”
苏晚棠闭上眼。三年前中秋宴,她不过是路过池塘,林婉柔就自己跳了进去,呛水时抓住她的裙摆,事后却告诉萧承煜:“表姐说我抢了她的世子哥哥,要让我永远开不了口。”萧承煜信了,罚她抄《女戒》三个月,手磨出的血泡至今未消,结痂时痒得钻心,像有蚂蚁在啃食骨头。
“我认罪。”苏晚棠突然开口。
萧承煜猛地看向她,瞳孔骤缩,眼底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从前他看她,眼神总是带着笑意,像在看一只逗趣的猫儿。而现在,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份需要销毁的密档。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警告。
“我说,”她抬头,嘴角勾起一抹狠笑,任由血迹从指缝滴在青砖上,绽开如红梅,“我认罪,但求皇上开恩,让我流放西北,永不回京。”
她知道,柳氏不会让她活着走出京城。三天前她偷听到柳氏与林婉柔的对话:“流放?太便宜她了,找几个马匪……”荒漠虽险,却可能遇见母亲的旧部,或是传说中隐居边塞的毒医“青崖先生”——母亲临终前,曾在她耳边念过这个名字。
萧承煜的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林婉柔拽住袖子。苏晚棠看见林婉柔指尖的护甲,染着新鲜的凤仙花汁,红得像她前世咽气时吐出的血。
“表姐肯悔改就好,”林婉柔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得意,“只是这流放……”
“够了!”萧承煜甩开她的手,袖中掉出个香囊,苏晚棠认得,是去年冬至她送的,里面装着艾草和迷迭香,可避虫蛇。“本王亲自押送,够不够?”
他转身时,苏晚棠看见他后颈新添的疤痕,形如月牙。前世她曾用匕首为他割开箭伤,刀刃打滑留下的正是这样的痕迹。那时他笑着说:“晚棠的手可真笨,不如以后只负责给我包扎?”
刑部大门吱呀关闭,苏晚棠被狱卒拖向囚车。路过父亲身边时,她听见他极低的一声叹息,像片枯叶落在水面。她想抬头看他的脸,却被狱卒按得低下头颅,只看见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的陪嫁,刻着“如月之恒”,如今却挂在柳氏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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