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京城的那日，天空飘着柳絮般的细雨，粘在苏晚棠的人皮面具上，带来一丝痒意。她下意识地摸向耳垂，那里藏着慕清禾给的微型毒囊，里面装着能辨别毒药的“醒神粉”。萧承煜走在前方，玄色大氅下摆沾满泥点，却依旧掩不住腰间狼首匕首的冷光——那是他昨夜在客栈击退三名刺客的证明。
“小心，”慕清禾突然贴近她耳边，雪松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苦艾味，“前面茶楼二楼，第三扇窗的竹帘后，有柳氏的暗桩。”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袖口，看似无意，却在袖口内侧留下一道毒粉标记。
苏晚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茶楼二楼有个戴斗笠的男子，正在擦拭一把古琴——琴弦上缠着的红丝绳，正是柳氏商行的标志。她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落，在地面画出一朵转瞬即逝的曼陀罗。
毒医大会设在城西的悬空寺，三进三出的庙宇被改造成斗毒场，飞檐下挂满红灯笼，灯笼穗子上串着晒干的毒蘑菇，在细雨中渗出诡异的荧光。寺内佛香混着刺鼻的尸臭味，十八罗汉像的指尖都涂着不同颜色的毒粉——红如朱砂的是“鹤顶红”，绿如翡翠的是“孔雀胆”，黄如琥珀的是“牵机散”。
柳氏身着一品诰命夫人的翟衣，头戴七凤金钗，站在台阶上，手中捧着一个鎏金匣，匣中正是青崖先生的“头颅”。那头颅的眼珠是两颗活的毒蜘蛛，八只脚正缓缓转动，每只脚上都缠着细如发丝的毒丝。
“各位同道，”柳氏的声音甜腻如毒蜜，嘴角上扬的弧度与林婉柔如出一辙，“匣中是毒医青崖的头颅，只要能解我手中的‘七日焚心毒’，便可带走头颅与黄金万两。但若失败——”她揭开袖口，露出小臂上的紫色毒斑，“便要留下一根手指，为毒术献祭。”
台下哗然，有莽撞的毒师冲上台阶，却在触碰鎏金匣的瞬间，七窍流血而亡。苏晚棠注意到萧承煜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刺破掌心——他认出了傀儡眼珠的毒蜘蛛，那是母亲白清羽的独门标记，曾用来自保的“蛛心蛊”。
慕清禾凑近苏晚棠，袖中滑出三枚裹着金箔的药丸，药丸表面刻着曼陀罗花纹：“柳氏在茶水里下了‘忘忧散’，服下后会忘记最珍视的人。一会儿找机会吐掉，别让药丸融化。”
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疤痕，苏晚棠刚要开口，却见萧承煜已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她伸手去夺，却慢了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踉跄着扶住桌案，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情感。
“萧承煜？”苏晚棠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手制住，狼首匕首抵住她的咽喉，刀刃的冷意透过皮肤传来：“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本王的刺杀名单上？”
“承煜，是我！”苏晚棠惊呼，“我是苏晚棠！你看清楚！”
慕清禾迅速扣住萧承煜的手腕，却被他一脚踹开，后背撞在石柱上，咳出一口血沫：“晚棠，小心！他被抹去了记忆！”
然而为时已晚，萧承煜的眼神冰冷如霜，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度：“苏晚棠？没听过。你不过是个奉命诛杀的毒术传人，今日便要血债血偿。”
苏晚棠被他按在石柱上，后脑撞在粗糙的石壁上，眼前一片金星。她看见慕清禾挣扎着起身，袖中的毒针已滑入掌心，却在对上萧承煜的眼神时，瞳孔骤缩——那是完全陌生的眼神，比前世他掐住她脖子时更冷。
“他中了‘忘情水’，”慕清禾擦去嘴角的血，“不仅忘记情感，还会将最爱的人视为仇人。晚棠，你先走，我来拦住他！”
“不，一起走！”苏晚棠抓住他的手，却被萧承煜挥刀斩断，刀刃擦过慕清禾的脸颊，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谁也别想走。”
混乱中，苏晚棠被一双有力的手拖入佛堂后的暗门。她刚要挣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草药香——是青崖先生的味道。密道内烛火昏暗，墙壁上每隔五步便嵌着一枚毒蟾蜍，眼睛发出幽绿光芒，照亮脚下的曼陀罗花纹地砖。
“放开我！”苏晚棠掏出毒针，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瞳孔骤缩——是青崖先生，却又不是。他的右脸不再溃烂，皮肤光滑如新生，左眼角有颗与慕清禾相同的泪痣。
“很震惊吗？”青崖先生把玩着萧承煜的狼首戒指，戒指在他指间转动，投下诡异的光影，“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跟我来。”
密道尽头是座圆形石室，墙壁上刻满了毒术图谱，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的女子身着镇北王府的华服，面容与苏晚棠一模一样，却闭着眼睛，手腕上戴着与她相同的毒草手环。
“这是……”苏晚棠捂住嘴，指甲刺入掌心。
“你的母亲，沈月如，”青崖先生叹了口气，“不过，她还有另一个身份——白清羽的替身。”
他指向墙上的壁画：白清羽与青崖先生并肩而立，中间是抱着婴儿的沈月如，婴儿的手腕上戴着毒草手环，而白清羽的眼神中竟带着母性的温柔。壁画右侧，镇北王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碗毒酒，递给沈月如。
“不可能……”苏晚棠后退半步，撞上石桌，桌上的烛台摇晃，照亮了壁画下方的字迹：“晚棠，你的父亲是……”
字迹戛然而止，却在旁边刻着一行小字：“双生血契，需以双生之血激活，缺一不可。”
青崖先生凑近她，声音低沉：“白清羽生下双生子后，为保护孩子，将其中一个交给我抚养，另一个留在镇北王府。而你的母亲沈月如，自愿成为白清羽的替身，替她承受镇北王的猜忌。可惜，镇北王发现了真相，于是联合我……”
“你说谎！”苏晚棠举起毒针，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白清羽是被你害死的！镇北王也是你的傀儡！”
青崖先生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癫狂：“没错，我是慕清禾的双生兄长，代号‘金雕’，也是柳氏的幕后靠山。当年白清羽发现我修炼禁术，想杀我灭口，于是我联合镇北王，用‘七日断肠散’毒杀了她。而你的母亲沈月如，不过是个完美的替死鬼，就连你——”他指向苏晚棠，“也是我为了复活白清羽，精心培育的毒术容器。”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佛堂方向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苏晚棠冲出门，看见慕清禾与萧承煜在悬空寺塔顶对峙，月光穿过云层，在他们身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宛如一对双生花。
萧承煜的匕首抵住慕清禾咽喉，而慕清禾的毒针已刺入他的左胸，距离心脏仅有半寸：“放下刀，否则我让你当场毒发。”
“你以为我会怕？”萧承煜冷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也敢威胁本王？”
苏晚棠爬上塔顶，大喊：“承煜，住手！他是你哥哥！”
两人同时转头，萧承煜的匕首“当啷”落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哥哥？你说什么？”
“壁画显示，”苏晚棠喘息着，雨水混着汗水从额角滑落，“慕清禾是白清羽与青崖先生的长子，而你——是次子，你们是双生子。而我……”她顿住，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是镇北王与沈月如的女儿，我们四人，是双生血契的载体。”
慕清禾的瞳孔骤缩，袖中的紫色纹路发出微光——那是青崖先生独有的毒术标记。他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解脱，又带着几分苦涩：“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对晚棠有莫名的亲切感……而你，萧承煜，才是真正该继承白清羽毒术的人。”
萧承煜踉跄着后退，撞在塔顶的铜钟上，钟声嗡嗡作响：“不可能……母亲从未提过我有兄长……”
“因为她想保护你，”慕清禾低声说，“就像晚棠的母亲想保护她一样。”
青崖先生鼓掌走进月光，脸上的伪装尽数褪去，露出与慕清禾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眼神更加阴鸷，左眼角的泪痣泛着紫色光芒：“恭喜你，苏晚棠，终于破解了双生血契的秘密。但可惜，你们的血，即将成为我复活白清羽的祭品。”
苏晚棠这才惊觉，青崖先生的声音与慕清禾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几分沙哑：“你……你是慕清禾的双生兄弟？”
“准确来说，”青崖冷笑，“我是哥哥，慕清禾是弟弟。当年白清羽发现我修炼禁术，想杀我，却狠不下心，于是将我交给青崖先生抚养，而她自己带着弟弟回到镇北王府。可惜，镇北王容不下我们，于是联合我……”
“你胡说！”慕清禾怒吼，毒针射向青崖的咽喉，“母亲才不会……”
青崖轻松躲过，袖中飞出无数毒蜘蛛，在地面织成一张巨大的曼陀罗网：“她当然会，因为我是个怪物，而慕清禾是完美的继承人。但现在，我要夺回一切——包括母亲的毒术，和你们的血。”
毒蜘蛛群涌而来，慕清禾突然挡在苏晚棠身前，毒针如暴雨般射出，每一针都精准命中蜘蛛的头部：“晚棠，带萧承煜先走！”
萧承煜却在此时捡起匕首，挥刀砍向青崖，狼首匕首划破青崖的面具，露出底下与慕清禾一模一样的脸：“你不配提母亲！”
三人的血滴在曼陀罗网上，竟形成一道金色屏障，将毒雾反弹。苏晚棠感到体内的血液沸腾，金色光芒从指尖溢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展翅的凤凰。
“晚棠，用你的血，”慕清禾抓住她的手，指尖的疤痕与她的重叠，“激活双生血契的终极力量！就像前世我们做过的那样！”
苏晚棠看着眼前两张相似的脸，想起母亲日记中的话：“爱不是束缚，是放手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她终于咬破舌尖，金色血液喷溅在曼陀罗网上，凤凰虚影发出清鸣，翅膀掠过之处，毒雾如冰雪般融化，悬空寺的木梁却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承煜，慕清禾，握住我的手！”苏晚棠大喊，“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萧承煜和慕清禾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三人的掌心相贴，金色血液在中间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曼陀罗图腾。青崖惊恐地后退，却被图腾的光芒笼罩，发出凄厉的惨叫。
大火中，苏晚棠抱着昏迷的慕清禾，萧承煜举着狼首匕首斩断燃烧的横梁，三人从密道逃出。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残月挂在天边，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慕清禾在昏迷中呢喃：“晚棠，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青崖是我哥哥……”
苏晚棠按住他肩膀的伤口，泪水混着雨水落下：“别说了，你会没事的。”
萧承煜握紧她的手，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再也不要分开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苏晚棠看着两人，心中一片清明。她知道，无论血缘如何，他们的羁绊早已超越了亲情与爱情，是血与泪铸就的永恒。
远处，悬空寺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青崖先生的身影在火中若隐若现，他举起一枚紫色戒指，露出狰狞的笑容：“苏晚棠，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马上开始玄妙起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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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京城迷局，忘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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