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抵达边塞的那日,天空飘着牛毛细雨,如无数细针般扎在苏晚棠的皮肤上。她正在给萧承煜换药,竹制药碗里的金疮药散发着苦参的苦味,与窗外的雨腥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父亲。”萧承煜挣扎着起身,断脉的右小臂无力地垂在身侧,绷带边缘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宛如一朵朵微型曼陀罗。
镇北王身着黑金铠甲,狼首纹章在雨中泛着冷光,甲胄接缝处露出的皮肤布满暗红斑点——那是长期接触毒术的征兆。他的目光扫过萧承煜的伤,瞳孔微缩,却很快被寒霜覆盖:“萧承煜,你可知罪?”
“儿臣何罪之有?”萧承煜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混着血迹,在地面砸出小小的血花,“是父亲勾结柳氏走私军械,是父亲害死母亲!”
“住口!”镇北王挥袖,袖口的狼首玉镯与白清羽的遗物相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你被妖女迷惑,竟敢血口喷人!”他转头看向苏晚棠,眼神如淬毒的匕首,“来人,将苏晚棠拿下,押往法场!”
士兵冲进来时,慕清禾正倚在门框上把玩一枚毒针,他的月白长袍沾着泥点,却依旧掩不住腰间的“青崖居”药囊。他挑眉看向镇北王,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王爷就这么确定,能带走她?”
“慕清禾,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些小动作?”镇北王冷笑,“你伪造先帝圣旨,私通江湖势力,罪该万死!但念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本王允许你为苏晚棠送行——看着她在你面前被凌迟。”
苏晚棠被铁链锁住时,听见慕清禾袖口传来布料摩擦声——那是青崖先生旧部的暗号。她悄悄握紧拳头,指甲刮过掌心的疤痕,这是他们约定的“等待”信号:三道短刮,两道长刮,宛如曼陀罗的花语——“适意”。
法场设在荒漠中央,三根木桩矗立如墓碑,周围插满了镇北军的狼首旗帜,在雨中低垂如丧幡。苏晚棠被绑在中间,铁链穿过她的掌心,鲜血顺着木桩流进沙地,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
“苏晚棠,你毒害继母,勾结北狄,罪大恶极,”镇北王的声音穿透雨幕,他站在高台上,身后是林婉柔的“尸体”,白布边缘露出的指尖涂着鲜艳的丹蔻,“今日处以凌迟之刑,以儆效尤!”
苏晚棠盯着那抹丹蔻,心中冷笑——林婉柔从不涂丹蔻,因为萧承煜说过“喜欢自然的指甲”。果然,当刽子手掀起白布时,“尸体”突然睁眼,竟是柳氏的贴身丫鬟小翠,她眼底的恐惧出卖了一切。
“镇北王,”苏晚棠冷笑,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她却懒得甩头,“用替身来演戏,您这出戏码不嫌老套吗?就像您袖口的毒斑——”她故意提高声音,“与密窟兵器上的北狄毒术如出一辙。”
镇北王脸色铁青,右手不自觉地缩入袖中。萧承煜被按在左侧木桩上,听见这话,猛地抬头,断脉的小臂传来钝痛,却比不上心中的震撼——他终于注意到父亲袖口的异常。
“慢着!”慕清禾突然开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苍白的脸上划出痕迹,“我有证据证明苏晚棠无罪!”他掏出一本血书,封面绣着柳氏的曼陀罗图腾,“这里面记录了镇北王与柳氏的所有交易,包括害死白清羽的细节!”
账册被雨水浸透,却挡不住上面的血字。镇北王眼神一狠,抽出腰间佩剑掷向慕清禾,剑尖刺穿他的肩膀,将他钉在木桩上。苏晚棠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与前世慕清禾被萧承煜砍断手指时如出一辙,心中一阵抽痛。
“慕清禾!”她挣扎着想去救他,铁链却深深嵌入掌心,“你这个傻子……”
“晚棠,”慕清禾抬起头,嘴角挂着血沫,却仍在笑,“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慕清禾单膝跪地,血书落在苏晚棠脚边,雨水将书页翻开,露出柳氏的亲笔签名。苏晚棠看着他胸前的血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瞳孔中浮现出细密的曼陀罗花纹——是血契在作祟。
远处的胡杨树下,青崖先生骑着白骆驼现身,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已恢复几分容貌,右颊的溃烂处结着金色的痂,宛如一朵绽放的曼陀罗。他举起手中的青铜铃铛,铃声穿透雨幕:“晚棠,用你的血,唤醒双生之力!”
苏晚棠咬破舌尖,鲜血滴在账册上,竟浮现出白清羽的全息投影。投影中的女子身着毒师黑袍,与苏晚棠记忆中的母亲重叠,她的眼睛是琥珀色,与苏晚棠如出一辙:“镇北王,你以为毁掉我的肉身,就能掩盖真相?我的毒术,早已融入女儿的血脉!”
镇北王惊恐后退,脚下一滑,跪倒在泥水中。萧承煜则震惊地看着投影中的母亲,喉间泛起苦涩——母亲的眼神,与苏晚棠发怒时一模一样。
“对不起,我的孩子,”白清羽转向苏晚棠,眼中带着愧疚,“让你卷入这场纷争。但只有你的血,能终结这一切——用我的毒术,净化世间的罪恶。”
苏晚棠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仿佛有千万条毒蛇在血管里游走。她挣脱铁链,指尖渗出金色血液,那血液在空中凝成曼陀罗的形状,落在萧承煜和慕清禾的伤口上,竟如活物般钻入皮肤。
慕清禾看着自己愈合的肩膀,露出释然的笑:“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毒术传人……而我,不过是你命中的劫数。”
镇北王见势不妙,挥手示意弓箭手射击。雨幕中,无数羽箭破空而来,箭头泛着诡异的幽蓝——是“鹤顶红”淬毒。
萧承煜挣脱士兵,用身体挡住苏晚棠,羽箭擦过他的头皮,带起一缕黑发。他的狼首匕首出鞘,刀刃在雨中划出弧线,击落三支羽箭:“晚棠,快走!青崖先生在胡杨树下等你!”
“不,我要带你们一起走!”苏晚棠抓住两人的手,金色血液顺着指尖流入他们体内。萧承煜断脉的小臂突然传来暖意,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慕清禾肩膀的伤口则迅速结痂,露出淡粉色的新生皮肤。
三人背对背站在法场中央,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地面浮现出复杂的曼陀罗血阵,每一条纹路都与苏晚棠掌心的疤痕吻合。镇北王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在完成双生血契,”苏晚棠冷笑,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迹,“您看,您的士兵们,好像不太对劲。”
弓箭手们突然捂住喉咙,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他们惊恐地看向镇北王,却发现他袖中的解药早已被慕清禾调换。
青崖先生骑着白骆驼踏入法场,白骆驼的眼睛是罕见的双色瞳,与苏晚棠的琥珀色瞳孔相映成趣。他揭开斗笠,露出半张恢复的脸,左颊的皮肤光滑如新生:“镇北王,别来无恙?”
镇北王脸色惨白,佩剑“当啷”落地:“你……你不是死了吗?当年你中了我的‘七日断肠散’,不可能活到现在!”
“我若死了,谁来揭穿你的真面目?”青崖揭开长袍,里面是绣满毒草的黑色长袍,与《毒经》封面的纹路一致,“当年你害死白清羽,又想杀月如灭口,却不知道,月如将毒术传承给了女儿,而我——”他指向苏晚棠,“用毒术吊着一口气,一直在等她成长。”
慕清禾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与萧承煜的狼首戒指拼合。一道金色光束射出,照向镇北王身后的胡杨树,树皮应声裂开,露出隐藏的地宫入口,里面隐约可见一具穿着毒师服饰的骸骨,颈间挂着苏晚棠母亲的玉佩。
“那是……”萧承煜震惊。
“是你母亲的衣冠冢,”青崖叹息,“她临终前,将毕生毒术注入玉佩,只为有朝一日,能借女儿的手,为自己报仇。而你——”他看向苏晚棠,“是双生血契的核心,能连接过去与未来。”
镇北王见大势已去,突然抽出腰间短刀刺向苏晚棠,刀刃上涂着见血封喉的毒。萧承煜和慕清禾同时反应:萧承煜用狼首匕首架住短刀,慕清禾则用毒针抵住镇北王咽喉,针尖距离皮肤只有半寸。
“王爷,您输了。”慕清禾的声音冰冷,却在看向苏晚棠时软化。
镇北王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承煜,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与父亲为敌?她不过是个毒术的容器!”
“是的,”萧承煜握紧匕首,指节发白,“因为她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正义,什么是值得守护的人——不是权力,不是地位,是人心。”
慕清禾则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疯狂:“而我,只要她活着,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就算她永远不爱我,只要能看着她,就够了。”
苏晚棠看着两人,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前世在冷宫中的绝望,想起今生荒漠中的相互扶持,血契的力量在体内流动,将三人的心跳调成同一频率。最终,她伸手握住两人的手,金色血液在三人之间流动,形成一道发光的纽带。
“从今以后,”她看着镇北王,雨水顺着睫毛滴落,“镇北王府的毒术秘密,将永远封存。而你们——”她转向萧承煜和慕清禾,“不再是我的仇人,而是我的战友。我们的血契,既是枷锁,也是力量。”
镇北王被带走时,天空终于放晴,一道彩虹横跨荒漠。苏晚棠坐在胡杨树下,看着萧承煜和慕清禾互相包扎伤口,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的清香。
“疼就喊出来,”慕清禾故意扯紧绷带,嘴角上扬,“镇北王世子,原来也会怕疼?”
萧承煜瞪他,却在伤口传来锐痛时,闷哼一声:“要你管……嘶——轻点儿!”
“谢什么,”慕清禾冷笑,“不过是看在晚棠的份上。你最好祈祷伤口别化脓,否则我可不会再救你。”
苏晚棠看着他们打闹,突然笑出声。两人同时转头,阳光穿过她的琥珀色瞳孔,在地面投下曼陀罗的影子。
“怎么了?”慕清禾挑眉,指尖不自觉地摸向她的眉尾。
“没什么,”苏晚棠摇头,“只是觉得,或许前世的恩怨,真的可以放下了——比如,萧承煜不再是冷面世子,慕清禾不再是偏执的复仇者。”
萧承煜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温柔:“早就该放下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比如,查清楚柳氏在京城的阴谋,还有……”他顿住,看向青崖先生的白骆驼。
慕清禾也凑过来,指尖轻轻拂过她掌心的疤痕:“还有,解开血契的秘密,让某人不再随便因为我的靠近而吃醋。”
“谁吃醋了?!”萧承煜瞪他,耳尖却泛起红晕。
苏晚棠看着他们,心中一片温暖。远处的白骆驼发出低鸣,青崖先生的声音传来:“晚棠,该出发了。下一站,京城——那里有更危险的陷阱,也有你母亲的终极秘密。”
她站起身,阳光照在三人交握的手上,血契的红光一闪而过。萧承煜的狼首戒指、慕清禾的“禾棠”戒、苏晚棠的母亲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芒,却又和谐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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