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三人押着林婉柔来到胡杨客栈后院。老槐树的枝干扭曲如毒蛇,树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纹路,像极了母亲临终前腕间的毒斑。慕清禾用狼首戒指插入树洞,金属与木质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苏晚棠不禁想起前世刑讯室的夹棍声,指尖微微发颤。
“怕了?”慕清禾转头,月光照亮他眼底的柔光,“有我在。”
这句话像前世的回音。那时她被关在慕府地宫,他每天都会说“有我在”,却在说完后给她灌下情丝绕。苏晚棠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今生的“有我在”,或许真的不同。
地面裂开时,腐臭气息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婉柔突然剧烈挣扎,金步摇掉落,露出后颈新纹的曼陀罗刺青。苏晚棠瞳孔骤缩——那是柳氏门下的标记,与青崖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样。
“下面有机关!”林婉柔尖叫,眼泪混着脂粉流下,在溃烂的右脸画出诡异的泪痕,“你们会死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怕什么,”苏晚棠冷笑,拔出青崖先生给的毒针,“你不是盼着我们死吗?正好拿你试毒。”她转头看向萧承煜,他的狼首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他紧抿的唇线,“王爷,你怕吗?”
萧承煜握住匕首的手青筋暴起,狼首戒指与刀柄的图腾遥相呼应:“本王七岁杀狼时,就不知道什么是怕。”但苏晚棠注意到,他的小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边缘——那是紧张的表现。
慕清禾却在这时拉住苏晚棠,从袖中掏出三枚血色药丸,药丸表面浮着细小的曼陀罗花纹:“含在舌下,防机关毒雾。”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嘴唇,刻意慢了半拍,“别咬碎,否则会变成哑巴——我可舍不得你不说话。”
石阶尽头的青铜门布满铜绿,曼陀罗花纹凸起如结痂的伤口。苏晚棠掏出母亲的戒指,戒指内侧的“如禾”二字与门上的花纹完美契合,仿佛量身定制。门应声而开的瞬间,一股阴风卷起她的发丝,发丝掠过慕清禾的手背,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又触电般松开。
通道内的机关转动声像老妇的低语,无数细小孔洞喷出紫色烟雾,在火光中呈现出曼陀罗花的形状。慕清禾迅速搂住苏晚棠的腰,将她按在石壁上,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草药香——是他特意调配的,用来掩盖她独特的体香。
“屏住呼吸。”他的声音在她耳边震动,苏晚棠却看见萧承煜徒手劈开烟雾,刀刃瞬间变黑,蚀骨毒雾在他小臂留下细密的血点。她本能地想冲过去,却被慕清禾按住:“他是镇北王世子,这点毒奈何不了他。”
苏晚棠翻开《毒经》,泛黄的纸页在火光中透出母亲的笔迹:“曼陀罗阵,以心为引,以血为路。”她咬咬牙,用毒针割破掌心,鲜血滴落的瞬间,地面浮现出发光的曼陀罗路径,每一片花瓣都映出一段记忆碎片:
母亲穿着月白长裙,与白清羽在花海中练毒术,青崖先生在旁轻笑:“月如,你的毒术总带着杀意。”
柳氏跪在母亲面前,哭着求她隐瞒与慕明修的私情:“姐姐,我只有你了。”
镇北王将一杯毒酒递给白清羽,笑容慈祥:“弟妹,喝了这杯酒,镇北王府的秘密就永远封存。”
“晚棠!”慕清禾的呼喊穿透记忆,苏晚棠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到通道尽头,掌心的血几乎流干,而萧承煜正用匕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小臂的血点已连成一片紫斑。
“用我的血。”慕清禾掏出匕首,刀刃闪过冷光。
“不行,”萧承煜挥刀架住他的手腕,“用本王的。镇北王府的血,毒术伤不了。”
两人对峙间,苏晚棠突然想起青崖先生的话:“白清羽的血能解百毒,却只能救一人。”她猛地推开两人,将母亲的戒指按在萧承煜的伤口上,戒指发出红光,紫斑竟逐渐消退。
“你……”萧承煜震惊地看着她。
“她母亲是你母亲的师妹,”慕清禾冷笑,“你们流着相同的毒术血脉,当然能互相解毒。”
石门打开的瞬间,万箭齐发,破空声如死神的低语。
萧承煜本能地转身,用身体护住苏晚棠,却被慕清禾一脚踹开——他比萧承煜更清楚,这些箭上涂的是“见血封喉”。羽箭擦过苏晚棠的脸颊,瞬间渗出黑血,慕清禾的匕首已抵住她的咽喉,刃口却对着自己:“别动,用我的血。”
温热的鲜血滴在伤口上,苏晚棠闻到一股熟悉的苦香——是前世慕清禾为她研制的解药配方。萧承煜眼神一暗,握紧了拳头:“原来你们早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晚棠指向通道尽头的青铜台,台上的木箱敞开口,露出半柄刻着北狄图腾的弯刀,“看,柳氏的走私证据!这些兵器,和镇北军的制式一模一样。”
萧承煜踉跄着走向木箱,靴底碾碎一只毒蜘蛛,绿色汁液溅在他裤脚。木箱内的兵器层层叠叠,刀柄上的狼首图腾与他的戒指完全一致,仿佛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最底层的骷髅手骨攥着半块玉佩,正是他从小佩戴的狼图腾玉佩。
“母亲……”他单膝跪地,指尖抚过骷髅的指骨,指骨上戴着一枚银戒,刻着“白”字,与他母亲的闺名吻合。苏晚棠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却被慕清禾拽到身后——他忘不了前世萧承煜掐住苏晚棠脖子时的眼神。
“萧承煜,”慕清禾冷笑,“你父亲不仅默许柳氏走私,还借她的手杀了自己的妻子,就为了攀附慕家。”
“住口!”萧承煜转身,匕首抵住慕清禾咽喉,却在看见苏晚棠担忧的眼神时,手腕颤抖着垂下,“不可能……母亲的死,父亲明明说是病逝……”
通道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的尖刺阵。林婉柔趁机挣脱束缚,发了疯似的冲向青铜台,裙角被尖刺勾住,露出溃烂的小腿:“只要毁掉账本,你们就永远不知道真相!”
她的脚刚踏上青铜台,无数尖刺从地面弹出,贯穿她的脚掌和小腿,将她钉在墙上,宛如一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蝴蝶。苏晚棠看着她扭曲的脸,心中竟泛起一丝怜悯——她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棋子。
“救我……”林婉柔哭着看向萧承煜,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萧承煜却转身走向苏晚棠,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晚棠,我带你出去,以后我只信你。不管父亲做了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查清楚。”
慕清禾挡在两人中间,袖中滑出一枚毒针:“萧承煜,你以为她需要你的保护?她需要的是能与她并肩的人,而不是只会用权力压迫的懦夫!就像前世,你明明爱她,却亲手把她推进冷宫!”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萧承煜最后的伪装。他挥刀砍向慕清禾,却被苏晚棠用毒针挡住,针尖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与前世她用毒簪划伤慕清禾的位置一模一样。
“够了!”苏晚棠大喊,声音在密窟中回荡,“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她指向通道顶部的裂缝,黄沙正簌簌落下,“再过半个时辰,这里就会坍塌,不想死就快找出口!”
慕清禾突然想起青崖先生的话:“双生血契,可破万阵。”他抓起《毒经》冲向青铜台,烛火在他脸上投下疯狂的阴影:“血祭!用我的血激活毒经,或许能炸开石壁!”
“不行,”苏晚棠想阻止,却被他握住手腕,戒指的尖刺再次刺破皮肤,“还记得同心戒吗?我死你也活不成,不如赌一把!再说了——”他冲她眨眨眼,“你不想知道前世我没说完的话吗?”
他割破手腕,鲜血滴在《毒经》上,封皮突然发出红光,浮现出白清羽的血书:“唯有双生血契,方能破阵。双生者,心相通,血相融,情相系。”
“双生血契?”萧承煜皱眉,“什么意思?”
“是我和晚棠的血,”慕清禾笑了,笑容中带着解脱,“前世我们中了情丝绕,毒术将我们的血强行交融,现在是激活血契的最好时机。而你——”他看向萧承煜,“你的血与她同源,正好作为引子。”
苏晚棠这才明白,为什么前世慕清禾总能用自己的血为她解毒,为什么萧承煜的血能解她的伤——他们三人的命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毒术绑定。
“来,晚棠,”慕清禾伸出手,掌心的疤痕与她的重叠,“相信我一次,就像前世你救我那样。”
她咬咬牙,割破掌心,与他的血混合在《毒经》上。瞬间,整座密窟发出剧烈震动,石壁上浮现出流动的血纹,勾勒出逃生通道的地图,而在地图中央,赫然是青崖先生的剪影——他还活着。
逃生通道狭窄如咽喉,顶部的木梁已经开始断裂。
萧承煜抢先爬上梯子,却在顶端发现出口被巨石堵住,缝隙中透进一丝星光:“慕清禾,托住晚棠,我来搬石头!”
慕清禾却突然将苏晚棠推向萧承煜,动作快如闪电:“带她走,我断后!”
“慕清禾你疯了?”苏晚棠挣扎着踢打,却被他捏住后颈穴位,浑身无力,“没有你,我的血契会失效!我们会一起死!”
“但你还有机会活,”他笑着流泪,指尖划过她的眉尾,“今生能再见到你,能和你一起破阵,我已经知足了。还记得你前世说过的话吗?你说‘慕清禾,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现在傻子要帮你活下去。”
他掏出一枚炸弹,引线已经点燃,火星在黑暗中如同一颗垂死的星。萧承煜想拽他一起走,却被气浪掀翻,摔在慕清禾身边。密窟开始坍塌,碎石砸在慕清禾背上,他却用身体护住萧承煜——因为苏晚棠在看着。
苏晚棠爬回洞口,看见两人被巨石压住,慕清禾的血正顺着戒指缝隙流入她的指尖,同心戒发出刺眼的红光。她想起前世他死在她怀里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无能为力。
“晚棠,别过来!”萧承煜大喊,喉间泛起血腥味,“戒指的血契会让你陪葬!你走!”
“我不管!”苏晚棠抓起匕首,割开三人手腕,将自己的血注入他们体内,琥珀色瞳孔发出强光,“我说过,要一起活着出去!你们一个是我的仇人,一个是我的……”她顿住,“都不能死!”
三人的血在地面汇聚,形成一朵巨大的曼陀罗花,花瓣层层叠叠,托住坍塌的巨石。慕清禾看着苏晚棠决绝的眼神,终于明白——今生的血契,不再是束缚,而是救赎。
救援队赶到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慕清禾在昏迷中听见苏晚棠的哭声,她的手紧紧握着他和萧承煜的手,指尖还沾着他们的血。他睁开眼,看见萧承煜的小臂缠着绷带,而苏晚棠的无名指上,同心戒已经碎裂。
“你醒了,”苏晚棠转头,眼中有泪光,却笑着捶他肩膀,“吓死我了,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
“知道了,”慕清禾苦笑,看向萧承煜,他正用完好的手摸着断脉处,眼神复杂,“王爷的经脉……”
“医生说可能再也无法练武,”苏晚棠叹了口气,“但他说,比起做镇北王世子,更想做个能陪我查案的普通人。”
“所以你选择留在他身边?”慕清禾喉咙发紧,准备迎接心碎。
“不,”苏晚棠摇头,从怀里掏出三块碎玉,正是前世三人的定情物,“我选择留在你们身边,直到还清所有情债。”她举起三人交握的手,晨光中,他们的伤口正在愈合,“我们的血已经交融,从今以后,生死与共——但再敢擅自牺牲,我就用毒术让你们生不如死。”
萧承煜轻笑,用没受伤的手捏她的脸:“本王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闭嘴,”苏晚棠拍开他的手,“再废话就把你扔回密窟喂毒蜘蛛。”
慕清禾看着两人打闹,心中一阵酸涩,却也感到温暖。他偷偷摸向袖口,那里藏着一枚新的戒指,戒面刻着三朵花——曼陀罗、棠花、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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