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晚棠被一阵刺痛惊醒。
慕清禾的指尖按在她后颈,冰凉的触感混着药膏的辛辣。她想挣扎,却发现浑身酸软,像被抽去了筋骨。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血丝,“老胡的指甲上有毒,你被划伤了。”
苏晚棠这才想起昨夜被老胡抓住的瞬间,颈侧确实传来过刺痛。她转头,看见慕清禾眼下乌青,显然整夜未睡,手中的药瓶正是前世他用来给她解情丝绕的“醒心露”。
“为什么救我?”她哑声问,“前世你明明……”
“前世我是个疯子,”慕清禾打断她,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唇,“今生我想做个傻子,只做你一个人的傻子。”
药膏渗入皮肤,颈侧传来清凉。苏晚棠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疤痕,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个疤,真的是前世带来的?”
慕清禾点头,目光落在她掌心:“你掌心的疤也是。前世我用铁链锁你,今生你用毒簪刺我,我们的伤,是彼此的印记。”
他的手指与她交握,疤痕相贴。苏晚棠突然想起前世他说过的话:“晚棠,我们的血是连在一起的。”此刻回忆涌来,她猛地抽回手,却撞翻了旁边的药箱。
一本泛黄的账本掉出,封皮写着“柳氏商行”。慕清禾脸色微变,迅速捡起账本:“别看。”
“为什么?”苏晚棠挑眉,“是柳氏走私军械的账册?还是……你伪造的先帝赐婚圣旨?”
慕清禾瞳孔骤缩,苏晚棠却笑了——方才交握时,她已用毒针划破他的袖口,看见里面露出的明黄色绢布边缘。
“你果然还留着那道假圣旨,”她按住他的手腕,“前世用它逼婚,今生想故技重施?”
慕清禾沉默片刻,突然将她按在骆驼旁,指尖捏住她的下巴:“是,我不仅要逼婚,还要在萧承煜面前给你戴上婚戒,让他知道,你是我慕清禾的妻,从前世到今生,都是。”
他的眼神疯狂却清澈,像大漠中的太阳,炽热得让人灼伤。苏晚棠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知道他在压抑前世的执念。远处传来驼铃声,慕清禾松开她,将账本塞进她衣襟:“收好,里面夹着柳氏与北狄密使‘金雕’的通信。”
正午时分,商队在绿洲休整。
苏晚棠坐在胡杨树下,假装啃食干粮,实则用《毒经》里的“观毒术”观察周围。她看见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紫色雾霭——是“**香”,专门用于追踪。
“阿禾,过来帮我喂骆驼。”慕清禾的声音传来,带着刻意的亲昵。
她起身时,瞥见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在给骆驼喂水,他的左手小指戴着一枚狼首戒指,与萧承煜的匕首同款。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低头,用余光观察——男子腰间挂着个皮袋,袋口露出半片藕荷色布料,正是林婉柔常穿的颜色。
“他是萧承煜。”慕清禾突然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昨夜我在他酒里下了‘三日聋’,现在他听不见声音,却能看见你。”
苏晚棠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不然为什么带你来绿洲?”慕清禾微笑着递来一块糖糕,“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就等他上钩。”
戴斗笠的男子果然转身,走向他们。慕清禾突然搂住苏晚棠的肩膀,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按,她瞬间软倒在他怀里。男子脚步一顿,手中的水袋落地,露出里面的玄铁匕首——正是萧承煜的随身之物。
“这位兄台,”慕清禾笑道,“我家小侍生病了,能否帮我找些清水?”
男子盯着苏晚棠的脸,良久,缓缓点头。他转身时,苏晚棠看见他后颈的月牙疤痕,确认了身份。慕清禾却在这时低头,嘴唇擦过她的额头:“别怕,我在。”
黄昏时,商队抵达边塞小镇。
慕清禾的产业是间名为“忘忧楼”的客栈,匾额上的“忧”字少了一点,像滴未干的泪。苏晚棠跟着他穿过走廊,看见墙上挂着各式人皮面具,其中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正是前世林婉柔戴的。
“这是江湖情报网的据点,”慕清禾锁上房门,“在这里,没人能找到你。”
苏晚棠转身,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个檀木盒,里面躺着一枚银戒,戒面刻着“禾棠”二字,是用前世她的发簪熔铸而成。
“戴上。”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
“我不。”苏晚棠想抽回手,却被他压在墙上,戒指强行套进无名指。金属触碰皮肤的瞬间,她听见“咔嗒”一声——戒指内侧弹出细小的尖刺,刺破她的手指。
“这是‘同心戒’,”慕清禾舔去她指尖的血,“你的血会激活戒指里的毒,若我死了,你也活不过三日。”
苏晚棠震惊地看着戒指:“你疯了?”
“对,我疯了,”他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前世你死的时候,我恨不得随你而去,今生我要你和我同生共死,再也分不开。”
她想骂他,却听见窗外传来马蹄声。慕清禾迅速吹灭烛火,将她拽到窗边。月光下,萧承煜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他摘去斗笠,眉头紧锁,正是昨夜在石窟的那个人。
“他鼻子很灵,”慕清禾低语,指尖抚过她的唇,“但现在,你身上只有我的味道。”
苏晚棠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慕清禾的皂角香,盖过了她惯用的草药味。萧承煜在门口停顿片刻,最终走向隔壁的铁匠铺。
“他在找你,”慕清禾转身点燃烛台,“但他不会想到,你就在他隔壁。”
苏晚棠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名指的银戒闪着冷光,突然想起母亲的话:“情爱是天下最毒的药。”此刻她终于明白,这毒药早已深入骨髓。
与此同时,京城柳府的密室里,林婉柔对着铜镜尖叫。
她的右脸已经溃烂,露出森森白骨,左眼瞳孔变成诡异的灰色——西域巫医的换脸术彻底失败,她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母亲,救我!”她抓住柳氏的手腕,却被狠狠甩开。
柳氏嫌恶地看着她:“废物!连换脸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想嫁给萧承煜?”
“可是您说过,会帮我成为苏晚棠……”
“苏晚棠?”柳氏冷笑,“她已经死在荒漠里了!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别再出去丢人现眼!”
林婉柔看着柳氏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桌上的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她摸到一块碎镜,镜中映出她溃烂的脸,却让她想起苏晚棠被囚禁时的模样。
“苏晚棠,”她低语,“你以为逃得了吗?我知道萧承煜的弱点,我知道怎么让他生不如死……”
她摸索着拿出一枚信鸽蛋,里面藏着北狄密使“金雕”的密信。前世,她就是用这封信,让萧承煜误以为苏晚棠通敌。今生,她要让他们都下地狱。
深夜,苏晚棠被噩梦惊醒。
她梦见前世被慕清禾囚禁的场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慕清禾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外袍,袖口绣着她前世未完成的棠花。
“醒了?”慕清禾坐在窗边,手中把玩着萧承煜的狼首戒指,“萧承煜去铁匠铺打造匕首了,看来他怀疑你还活着。”
苏晚棠坐起,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你熬的?”
“嗯,放了甘草和蜂蜜,”慕清禾递过勺子,“前世你总说我煮的粥太苦,今生换了配方。”
她尝了一口,确实甜得恰到好处,却在碗底发现半片曼陀罗花瓣。慕清禾轻笑:“防狼的,萧承煜今晚可能会来。”
两人沉默地吃完粥,苏晚棠突然指向他手中的戒指:“你从哪里弄来的?”
“从萧承煜的骆驼上偷的,”慕清禾转动戒指,露出内侧的“白”字,“白清羽,萧承煜的母亲,也是你母亲的师姐。”
苏晚棠震惊:“你是说,母亲和白清羽都是青崖先生的弟子?”
“对,”慕清禾点头,“青崖先生有三个弟子:白清羽、沈月如、柳氏。白清羽擅长毒术救人,沈月如擅长毒术杀人,而柳氏……”他冷笑,“擅长毒术夺权。”
苏晚棠想起青崖的溃烂脸,突然明白:“柳氏给青崖先生下了毒,对吗?”
“不仅如此,”慕清禾握住她的手,“白清羽发现柳氏走私军械,想阻止她,却被柳氏用‘七日断肠散’毒杀。你母亲撞见了这一切,柳氏便联合苏明远害死她,还想斩草除根——这就是所有真相。”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慕清禾突然吹灭烛火,将苏晚棠拽进衣柜。柜门关闭的瞬间,她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萧承煜。
“慕清禾,”萧承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把苏晚棠交出来。”
慕清禾轻笑:“王爷在说什么?这里只有我的侍童阿禾。”
“少装蒜,”萧承煜的声音靠近衣柜,“我在绿洲看见她了,她的眼神……和苏晚棠一模一样。”
苏晚棠屏住呼吸,却不小心踩到慕清禾的脚。他突然搂住她的腰,指尖在她背上轻敲——是摩斯密码,前世他教她的“别怕”。
“王爷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慕清禾打开房门,“否则我要喊人了。”
萧承煜沉默片刻,最终离去。苏晚棠松了口气,却在这时被慕清禾抵在衣柜里,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心跳太快了,他会听见。”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他的颤抖。慕清禾突然捧住她的脸,低声说:“晚棠,前世我没告诉你,其实我……”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羽箭破空声。慕清禾迅速推开她,一支毒箭擦过他的肩膀,钉在衣柜上,箭尾绑着张纸条:“苏晚棠,明日午时,城西废窑,见或死。”
次日午时,苏晚棠戴着人皮面具,跟着慕清禾来到城西废窑。
萧承煜早已等候在此,他脱去外袍,露出小臂的狼首刺青,手中把玩着慕清禾的玉佩——那是苏晚棠前世送他的。
“把面具摘了,”萧承煜盯着她,“我知道是你,苏晚棠。”
慕清禾上前半步:“王爷认错人了,这是我的侍童。”
“侍童?”萧承煜冷笑,“侍童会戴‘禾棠’戒?侍童的血能解‘七日断肠散’?”他抛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苏晚棠昨夜的血样,“我找太医验过了,是她的血。”
苏晚棠握紧拳头,慕清禾却突然摘去她的面具,露出琥珀色的瞳孔:“对,她是苏晚棠,也是我的未婚妻。”
萧承煜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他掏出一道圣旨:“巧了,本王这里也有一道先帝赐婚圣旨,苏晚棠与本王有婚约,从出生起就定下的。”
苏晚棠震惊地看着两道圣旨,慕清禾却笑了:“王爷的圣旨是真的,我的也是真的。不过——”他指向萧承煜的圣旨,“王爷的圣旨写于隆庆十年,而我的……”他展开圣旨,“写于隆庆九年,先帝亲自指婚,苏晚棠与我慕清禾,才是原配。”
萧承煜的脸色瞬间惨白,苏晚棠却想起前世慕清禾临死前塞进她手中的玉简,上面刻着“先帝赐婚”四字。原来,真正的圣旨一直在慕清禾手中,萧承煜的不过是柳氏伪造的。
“不可能……”萧承煜喃喃,“母妃从未提过……”
“因为你母妃想让你娶苏晚棠,”慕清禾逼近他,“而你父亲想让你娶林婉柔,巩固与慕家的联盟。所以他伪造了圣旨,还害死了白清羽。”
萧承煜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苏晚棠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突然想起青崖的话,心中竟有一丝不忍。
“萧承煜,”她开口,“你母亲的死,你父亲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柳氏和林婉柔已经联系了北狄,他们要……”
话未说完,废窑顶部突然坍塌,无数巨石砸下。慕清禾迅速推开她,自己却被巨石压住右腿。萧承煜想救他,却看见林婉柔带着北狄杀手出现,手中拿着“七日断肠散”。
“萧承煜,”林婉柔摘下面纱,露出溃烂的脸,“你不是想知道苏晚棠的死因吗?是慕清禾给她下了毒,就像这样——”她挥袖撒出粉末,萧承煜迅速屏息,却看见苏晚棠冲过去,用身体护住慕清禾。
“晚棠!”萧承煜和慕清禾同时惊呼。
苏晚棠却笑了,她的瞳孔在毒雾中发出琥珀色的光,伸手抓住林婉柔的手腕:“‘七日断肠散’,无药可解?可惜,我百毒不侵。”
林婉柔惊恐地想后退,却被慕清禾抓住另一只手。他从靴中掏出匕首,抵在她咽喉:“说,柳氏的走私据点在哪里?”
“在……在胡杨客栈地下,”林婉柔颤抖着开口,“有地道直通北狄……”
话音未落,废窑再次震动。萧承煜看见一块巨石砸向苏晚棠,本能地扑过去,将她护在身下。慕清禾想拉她,却被碎石划伤手臂,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承煜抱住她,滚向安全地带。
“你没事吧?”萧承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温柔。
苏晚棠抬头,撞上他眼底的担忧,突然想起前世他为她挡箭的模样。但很快,她推开他,走向慕清禾:“我没事,先救他。”
慕清禾看着她走向自己,心中既欣喜又苦涩。他知道,萧承煜的温柔是她曾经渴望的,而他的爱太过扭曲,注定只能在黑暗中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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