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亦睡着是后半夜，原末同她互发了几条消息就撵她去睡觉，她不乐意睡前是那条总不消停的狗，原末就发了条语音说：不早了，快快睡觉，做个好梦等我。
这一夜很长，因为梦很长。
掐了叶的金橘泡进冰水里，绿中有黄的皮沾着白色小小的气泡，戳一下，滚开围剿的冰块沉到杯底，冰块和水哗啦啦撞，金橘托着气泡又浮起来。
冰水散开的冷气浸满金橘的清香，咬开的汁液酸也甜，不合时宜却恰到好处。
第二天原末如约来接她，准备了丰富的早点，其中有捏得可以一口吃掉的流沙包和奶黄包，二者长得极像，错位窝在食盒里。还有从恒温箱拿出来的温牛奶。
原末看着后视镜倒车，迟亦拆了筷子挑捏得最精致的水晶虾饺，等车驶得稳定后伸到原末嘴边。原末还看着前方，脸往侧边微微一偏，迟亦将筷子往前递深一点送进她嘴里。
原末把虾饺推到一边脸鼓起一个小包，含糊着声说：“谢谢。”
流沙包和奶黄包里面的馅味足而不腻，迟亦各尝了一个，又夹起最好看的奶黄包喂给原末。
迟亦还要再投喂，原末偏开脸让她自己吃，迟亦哄着让她再吃下一个虾饺。
阳光很好，路程在走走停停的路堵里显得很长，好像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走下去。
窗外有不会温柔的寒风，车里有透过车窗进来的阳光，长长一道划过迟亦的肩颈。迟亦摸摸饱餐后的餍足，惬意地眯起眼，留一条缝偷偷看驾驶座。
氛围很好，外面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难得算不上喧闹，青玉狐狸挂件悠悠打转，两人矢口不提今早的睡过头。
到目的地的时候，阳光将两个人都笼进去，晒得皮肤微微发烫。迟亦从睡梦中惊醒，险些不知身处何地。原末搭着方向盘，刷着手机等她醒来。
公司没人，但有人来过。迟亦完成自己那份工作，把文件全打包好送到另一间办公室，锁好门将钥匙埋到花盆里，赶上电梯走了。原末叫了人过来帮她将车先送回去，刚刚下去送了一趟钥匙。
迟亦再一次坐上原末的副驾，她昨晚抱的海星被原末丢到了后排。她双手伸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小猫得志似的哼哼：“放假——了。”
原末将手机放上扶手箱，“大喜事，走，带你庆祝去。”
迟亦探着上半身伸长手去够海星，原末只是敷衍地一丢，海星被反弹到座椅前沿，所以捞起来还算容易。
原末瞥见，说：“有别人抱过它了，放回去我等会给你挑新的。”
迟亦才刚碰到一只脚，闻言撒手丢回去，海星滚到角落。她坐回来，嘟囔道：“好吧。”
车子驶进小巷里里，迟亦震惊地打开手机导航，看着上面的定位后知后觉问原末她们要去哪。
巷子尽头很窄，两边楼房墙体斑驳颜色混杂的缘故显得很暗。车开得很慢，尽量小心地避让开堆放在两侧的杂物。
原末：“主道春节容易堵车，基本每年都这样，我预约的时间来不及。”
原末订的餐厅在另半个城区，主道确实容易堵，平日里也没见有几回通畅过。这个节点堵起来，那真是开玩笑，半个小时通过一个红绿灯都是奇迹。
迟亦本来也没提起来的心落回原地，歪着头继续看风景。
原末：“我有个好友开了家巷子里的餐馆，挺清净的，我写资料写论文的时候常去，空闲的时候不知道去哪也都去那。不过他们过年期间不营业，加上今天时间不够就没定那，年后不忙了再和你一起去。”
迟亦眼皮动了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接话，“好啊。”
如果能重来，迟亦一定在原末抄小道进小巷的时候拨打报警电话，救自己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开玩笑的。
不过迟亦悔得肠子发青也不假。
比起在石子路上走四五分钟，虽不至于四面漏风但露天且阴风阵阵，还要在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洗手间——字面意思上的洗手，只洗手，洗到接过毛巾插手时甚至要以为手无法擦干的程度，流程直到这时还没有结束，迟亦麻木地跟在原末后面跟着咨客继续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到达包厢。整个人过程非常磨人，丝毫不愧对原末一开始提醒的一句——服务流程非常丰富。比起这些，迟亦更乐意在主道上堵三个小时，说不定能熬过午餐时间，鸽了预约。
不过念在菜品确实不负虚名，加上女朋友暗戳戳的细心下——这是主要原因，迟亦跟心口角落里的迟亦交锋了八百次。
原末非常细致，汤最早上来的时候盛了一碗放到迟亦面前，还要起身去盛的时候注意她一闪而过的抗拒神情，把那碗不知道什么禽类熬的汤挪到自己那边，重新给她盛了蘑菇汤。
原末举起碗闻了闻，“放姜了么？”
迟亦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不喜欢禽类动物熬出来的汤。”其实不止汤。
原末：“！”
原末把汤碗撇到一边，“我也不喜欢。”
非常有意思。
“蘑菇汤好喝，喝这个。”
蘑菇汤很好喝，喷过火的牛排切开后挤出鲜美的汁水，菜品是不讲究的，香料的味道丰富多样但互不干扰。
后续上的所有与禽类相关的菜品都被原末嘱咐放在了对面，直到两个人离去都维持着精致的摆盘。
点菜的人是原末，却跟迟亦一样对即将进入包厢的菜品保持新奇。问起来，她说平常不负责点菜，只是看名字好听且诗情画意。迟亦看着她侧脸，逆光的轮廓看起来清晰淡漠，吞了声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原末垂着眼看手机，迟亦用指尖挠了挠她下巴，她仰起头，围巾绕过脖颈，停在左肩侧绕了一圈半。
迟亦：“现在我们去哪？”
原末回完消息将手机放回口袋，看了迟亦一会伸出双手，迟亦迟疑一秒，俯下身抱住她。原末凑到她颈窝蹭了蹭，发丝都飘起来。
“去挑娃娃。”
“嗯？什么娃娃？”
“你喜欢的。”
原末没多费劲，只挑了附近的一家商场。迟亦站在车前，“我来开车？”
原末推她回副驾驶上坐好，“都困成什么样了，你好好歇着我来开。”
迟亦又睡了十几分钟的车程，下车的时候差点踩空。原末在旁边若有所思，拖着迟亦直奔商场二楼一家精品店。
这家店几度被原末当成大型提神醒脑丸，从门口进去走到摆放香氛和玩偶那一块区域，效果立竿见影，非常显著。
有时候在学校图书馆占不到座，她和实验室里几个人就跨半个区跑来这边，假装挑玩偶站在最冲的香氛旁沐浴到醒神，再抱着随手拿的玩偶跑到旁边自习室自习。车里那只海星就是这么来的。
见缝插针的睡眠在松懈的情况下并不非常有效。迟亦的围巾被原末裹得严严实实，她一路过来也没能被冷风灌醒，挽着原末的胳膊将她当做人形支架。
原末走得并不快，停下来的时候她却觉得像是汽车刹车，黏黏地靠着原末的肩颈依偎，呼吸平稳。
两秒后，迟亦猛地清醒，拉高围巾掩住口鼻，惊疑地环顾四周，然后就发现被埋没在了两大面样式丰富的玩偶墙里。
原末站在一旁弯起笑眼，眸光透露出狡黠。
迟亦面无表情地朝她的脑袋出手，飞快了胡撸了两把，闪身躲了。原末捋顺被薅乱的头发，提着只逼真的猫玩偶去找人。
迟亦身后挂着一面的帽子和手工编织包，她手里抓着一只巨大的遮阳帽，惊呼：“原末你捉的猫，快让我摸摸！”然后舍弃掉大帽子，飞奔过来一整只猫都捏走。
猫的眼睛是染色的水蓝带灰树脂，看起来纯粹呆萌，同时带了点猫天生的高贵优雅，瞬间俘获了迟亦。
迟亦今天穿了摸起来非常软的浅灰色羊绒大衣，白色内搭灰色围巾，整个人看起来安静随和。
猫是非常高傲的姿态，安静地窝在迟亦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叫原末。
结账后迟亦抱着她的猫招摇过市，全程不多余理会身边的美人。直到进入一家服装店时，店员做出阻拦，“抱歉女士，本店不允许携带宠物入内，请您谅解。”
迟亦：“？”
迟亦拎起猫，猫还是那个动作，“不好意思，这只是个玩偶。”
店员退让开，“……请进。实在抱歉，猫很可爱。”
原末揽着迟亦的肩，笑着说：“设计师会非常高兴。”
迟亦扯过包装袋将猫塞进去，迅速递往旁边，绝望地说：“天啊。”
原末接过包装袋，挠了挠迟亦的手心，迟亦无精打采地哼了一声，她说：“别不理我。”
迟亦反抓住她的手，又往她那边挨了挨，低声说：“不会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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