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日子，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节奏展开了。
“轻一点！很——痛——的——！”巨龙喊道。
莉莉安手里握着一把从巨龙宝库里翻出来的、镶嵌着巨大宝石的金色钳子，正小心翼翼地夹住一片边缘已经翘起、明显松动了的黑色龙鳞根部。
巨龙趴在地上，庞大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类似大型犬被踩到尾巴时的呜咽声。
莉莉安用力一拔！
“噗”一声轻响，那片足有盾牌那么大的陈旧鳞片应声脱落，露出了底下新生长的、颜色更浅、闪烁着健康光泽的新鳞。
「呜……好了吗？」巨龙小心翼翼地问，巨大的眼睛紧紧闭着，仿佛经历了什么酷刑。
“好了好了，这片大的拔掉了。”莉莉安抹了把汗，把那片沉甸甸的旧鳞丢到一边，心里吐槽着巨龙，为什么坚持要留着这些蜕下的鳞片，还说是亮晶晶的很好看，“你说你，长这么大个子，怕疼怕得要死，还非得别人帮你拔。”
过了一会儿。
“这儿！这儿都没擦干净！”莉莉安叉着腰，指着一座金币小山和洞壁的夹角，“底儿上积了好多灰！你看看！宝石的光泽都暗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用巨大鸟类羽毛绑成的简易扫帚，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鼻尖上都沾了灰尘。
天知道给一个广场那么大的洞穴做彻底清洁有多累人！而且这些财宝还得轻拿轻放！
巨龙慢吞吞地挪过来，低下头，巨大的鼻孔凑近那处角落嗅了嗅，喷出的气流差点把莉莉安吹跑。
「好像是有点脏……」它承认道，然后用一种“这很简单”的语气说，「你再用点力扫一扫？」
莉莉安终于忍不住了，把羽毛扫帚一扔，生气地喊道：“你这只龙事儿怎么这么多！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啊？！”
她喊完就立刻想起来，这条龙脑子里根本没有“公主”这种尊贵的概念。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气鼓鼓地瞪着它：“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哪有主人这么使唤……使唤……”
“仆人。”巨龙理所当然地接话，金色的眼瞳里满是真诚的困惑，「当然我是主人啊。你是我找来帮忙的仆人。不然呢？」
莉莉安被这理直气壮的“奴役”宣言噎得说不出话。
可是……她看了看周围。
这条龙确实干不了这些精细活。让它自己拔鳞片，它能因为角度不对把自己搞得嗷嗷叫还拔不下来；让它帮忙打扫，它一爪子下去，可能没扫掉灰尘，反而把几颗脆弱的珍珠摁成了粉末；莉莉安好不容易按照颜色和大小把一堆宝石分类摆好，它一个转身，巨大的尾巴就能把一切恢复成混乱的原始状态。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父王母后和老师们看着笨手笨脚、总是帮倒忙的自己时，那种无奈又头疼的感受了！
“你——别——动——啦！”她常常这样崩溃地大喊，就像以前宫廷女官对她喊的那样。
而巨龙每次被她吼了，并不会生气，反而会小心翼翼地眨巴几下它那巨大的眼睛，然后慢吞吞地从它的财宝堆或者某个角落里，扒拉出一颗特别漂亮的宝石，或者它珍藏的、某种味道甜美的干果，轻轻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推到莉莉安面前。
「这个……给你。别生气了。」它的意念传递过来，总是那么直白又诚恳。
每到这种时候，看着那颗璀璨夺目的宝石或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再看看巨龙那副“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可能还犯”的笨拙样子，莉莉安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好在洞穴足够巨大，还有延伸出去的侧洞，她并没有什么束缚感。
她甚至发现靠近洞口的一处悬崖缝隙里，长着几棵野果树，这个季节正好挂满了香甜的果子。
洞穴深处还有一条地下暗河穿过，河水清澈冰冷，里面游动着一些盲眼但肉质鲜美的鱼儿。
此刻，莉莉安就正坐在一堆温暖的、巨龙特意为她从地热处挪过来的平滑宝石上，转动着串在削尖树枝上的烤鱼。
鱼肉的香气弥漫开来，让她食指大动。
莉莉安看着旁边眼巴巴望着烤鱼的伙伴——虽然巨龙只吃宝石和特殊矿物，对鱼肉没兴趣，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哎，大家伙，为什么你能直接在我脑子里说话，这些小鱼就不会？”她好奇地指了指烤鱼。
巨龙的目光从滋滋冒油的烤鱼上移开，看向莉莉安，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种“你这小人问题真多”的无奈。
它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非常认真地回答：
「首先，鱼要想说话，」它的意念缓慢而清晰，「不能是一条被烤熟的鱼。」
莉莉安：“……”
她看了看手里香气四溢、外焦里嫩的烤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她咬了一口鲜美的鱼肉，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说，“不会说话好啊。会说话了，我吃着容易有负担。”
就像现在，她知道这条龙虽然笨拙、事儿多、还自认为是主人，但心思简单，对她没有恶意，所以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奴役”它贡献出财宝和粮食，甚至把它当成一个巨大的、有点烦人但总体不错的伙伴。
如果它会像朝臣那样说话，心思复杂，那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巨龙似乎不能理解“吃东西有负担”这种高级情感，只是看着莉莉安吃得香，满意地打了个响鼻，喷出几点火星，然后继续趴下来，享受它仆人的……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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