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经不住回忆，画里的男子仿佛几千年都没有说过话，嘴巴呱唧呱唧地讲个不停。
裴栖砚最后也是听到麻木了，他也是闲着，跟没有听过人说话一样。
裴栖砚走出房间，给自己做了一杯澳白。看手机的时候，正好储仟翊打电话过来，裴栖砚的手指一滑接听。Alpha的声音带着焦急，直到意识到对面接通了，声线才稳了一点：“我刚刚给你打了5个电话你都没接。”
“我刚才在忙没看手机，有事吗？仟翊哥。”裴栖砚道。
“没事，就看你不接电话，有点担心。”储仟翊道。
裴栖砚噗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用担心什么。安了啦。”
储仟翊顿了顿问道：“你回老宅了？多休息，不要累着。”
裴栖砚抿了一口刚磨好的咖啡豆做的咖啡，呼出一口气半开玩笑般叹道：“哎呀，又被你猜到了，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定位器，不然为什么以前总是能抓我抓得那么准。”
“我倒是想，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乐意。”储仟翊温润如水的声音从手机话筒中缓缓传来。
裴栖砚一愣。他内心狐疑，这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吗？现在小蛋糕都这么坦诚了吗？
储仟翊的占有欲从来不需要用直白的口头言语来表达，也不会借助暴躁不安的举动来体现。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汩汩春水流淌过土地，无声地滋润了每一寸土，留下来自己的烙印。
他的占有欲从来不会让裴栖砚感到过多的不适，而且随着储仟翊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成熟，情绪被更好地伪装，如果对面真是一个没有太多头脑的人，只会以为自己被照顾安排妥当地很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裴栖砚对平时储仟翊的一些小举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生病期间，按照古人的话来说，是储仟翊衣不解带尽心尽力地侍疾。
储仟翊有次有事要出国几天，就在当时他们住的房子里装上了几个微型监控器。这个监控器藏的地方隐秘，但监控的范围可谓是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覆盖了。
一般人是真发现不了这种监控器，但裴栖砚就是看到了找到了其中一个。
他对着监控器，若无其人地打了一个招呼，叹气道：“仟翊哥，我有点累，真的。”他不想花力气把这个监控器丢掉抑或是砸坏，这些都无济于事，鬼知道哪里还藏着。
谁都不喜欢被监控，这是人之长情，哪怕这个人装监控器的起点再好。
裴栖砚说完没多久，储仟翊的电话就打来了。两人心有灵犀地没点明这件事，只是简单地聊了聊。
“今天有点不高兴。”裴栖砚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我知道，对不起。”储仟翊没有为自己辩解强加任何理由，当然也没有发誓和保证以后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
裴栖砚一时哑言，对面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两人都沉默了一会，裴栖砚率先打开僵局，他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你装的话，我……貌似也没说过不乐意。”
对面传出一阵低笑声，麻麻地刺激着裴栖砚的耳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栖砚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刚刚是被鬼上身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但话之前的沉默倒更显着自己的这句话像是深思熟虑说出来一般。裴栖砚有点懊恼，储仟翊的笑声不用听都知道全是高兴。
裴栖砚轻轻地揉着眉头，颇有些无语地道：“你这个笑声有点邪恶，怎么了？你还真要安排上吗？”
“嗯……”储仟翊“嗯”了半天还没“嗯”出个结果出来，裴栖砚礼貌地了然一笑，随后警告道：“你稍微悠着点，懂吗？有点分寸感？”
储仟翊这次貌似笑得更厉害了，但是估计是顾及对方，笑声有点闷在嗓子里，看到他这副样子，裴栖砚半郁闷半恼羞成怒道：“我真的是……这就是我当初不想和别人确认关系的原因，得寸进尺！”
“算了，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裴栖砚没管电话那头的伏低求饶声，非常冷酷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储仟翊给他发了自己的实时定位，裴栖砚看了几眼，本来不想理会的，但还是手痒没忍住发送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包，发完就把手机丢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今天本来的计划被打乱，裴栖砚慢慢悠悠地喝完杯中的咖啡，觉得自己的脑中没有什么想法，倒不如随便挑一副画临摹一下。不然真的太长时间不画，手会生。他选了迪恩·康威尔的作品《彼岸》。
这是一副超现实主义风格的人物拥吻画。构图夸张，情感强烈，红与白之间强烈的色彩碰撞，营造出旖旎之感。这幅画的超现实构思揭示人类对爱的终极憧憬，渴望被天使般完美的存在拥抱。占据画作巨大面积的翅膀更是象征天堂，渲染理想与梦想。
裴栖砚去找合适尺寸的画板的过程中，却发现了角落里一张画了一半的人物静态画。
白纸上人物已大致成型，虽然很多重要的细节都没加上，背景也只是前期的草草了事。眼睛落在这幅画的第一眼。裴栖砚一愣，关于这幅画的记忆不是很深，他托着下颌，想了几分钟还没想起来。
“哎呀呀，让我看看是谁来了呀。哟，远瞧着就是他的模样，近点看果然是这个死人。”
画面里的女人高高抬着下巴，斜睨着眼，姿态高高在上。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死哪里去了，现在才知道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谁想看到你，现在回来算是什么个事。哼……”
“半途而废，没有水……画了我也算是你最高的审美水平了吧。真不知道你算哪门子的画家，我的珍珠项链连个高光都没有打，你知不知道这样显得很廉价，我，威尼塔，竟然戴着这个该死的项链已经四年了，该死的。”
裴栖砚被画里高傲的女人骂得狗血淋头，他不禁汗颜道：“那我真是对不起哈……”
许是听到了裴栖砚道声音，威尼塔身子明显地一颤，水蓝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两边眉头向中央眉心处聚拢，她的头微微转向画的里面，下巴抬得更高了。
裴栖砚第一感觉是她哭了，但是怎么可能呢？他虽然听得见画里的人物说话，但是之前没有一处现象表明画里的人能听得见他的声音。以前都只是他屹立在画框之外静静观望白纸内上演的独角戏或是多人剧，如果真像他猜测的那样，那岂不是说明他还能和画里的人对话吗？
又进化了？
突然有种想去做脑CT的冲动。
“你哭了？”裴栖砚觉得自己这样子有点神经，但……算了，他是搞艺术的，在外人看来，这是行为艺术。
裴栖砚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刷到一个帖子，期末周一个学设计的人横躺在教学楼门口，下面很多评论说果然搞艺术的脑子就是清奇，行为也和大众不一样，还有人说他应该是在思考什么吧？
事实上，思考个登？人家只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勉强赶在deadline前把作业交了，然后早饭没吃低血糖晕倒在地。
行外人艳羡，行内人一把辛酸泪。像他们这样的在学校因熬夜心悸猝死，路人都以为是在创造行为艺术。
“密码的，谁哭了，我才没有哭，你才哭了呢！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前面的话怨气几乎是要化作一把利刃斩破白纸直击裴栖砚的面庞，情绪越激动，高贵的威尼塔小姐嗓子里的哭腔愈发明显，最后爆发：“草！”
这时候，裴栖砚应该递给伤心哭泣的女士几张纸，才像一个有风度的绅士。他抬起手，停在虚空，却无法触及。
“别哭了，但如果哭能让你好受一点，那就哭。”裴栖砚的声音放软，“但是哭了，妆会花。”
面前的女士虽然对他破口大骂，但些许是裴栖砚亲手画下的原因，裴栖砚没有生气，而是宽和地安慰。人对着自己亲手创造物和缪斯都有着前所未有的耐心。
“花就花了，难道妆花了，我就不好看了吗？用得着你在这里马后炮吗？”威尼塔提高了嗓门，一只手不自然地正了正歪掉的镶嵌着钻石的额饰，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声音小了点：“草，我的妆真要花了。”
“都怪你，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不负责任的结果。我的卧蚕你也没画，口红颜色也不对。”
“好了，你最好看了，妆花了也很好看。”裴栖砚道。
威尼塔小姐把脸转回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裴栖砚，她说：“你这次怎么不装哑巴了，之前几次不是又瞎又聋吗？你被夺舍了吗？你还是那个头脑单一的裴栖砚裴大画家吗？”
裴栖砚被气笑了：“不是，我又怎么头脑单一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威尼塔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裴栖砚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我其实来这里是拿画板临摹康威尔的作品的。”
威尼塔鼻子一酸，她觉得自己又要哭了，但这时候哭会处于劣势，她会很没面子的，她咬着下唇，面部微微朝上，不让眼泪流下来。她真的讨厌死面前这个人了，她第一眼见到裴栖砚的时候，是满怀期待的，因为一个业内新秀如此认真地描绘着她的面庞和身姿。
小画家绘画过程保持着高度集中力，他赋予一无所有的少女昂贵的珠宝和华丽的缎面衣裙，画下旁人望尘莫及的容颜，让她拥有骄傲以及漠视他人的底气。
他认真作画的面庞让她心生喜悦，高抬的下颌让她不能很好看见小画家作画，她只好垂下眼帘偷偷看他，威尼塔以为小画家的眼里全是她，爱使她骄纵。所以，当小画家放下手中的笔走神时，威尼塔也只是以为小画家有点疲惫了。
小画家起身离开画室，她也以为过一会还会再来。
一切如她所料，第二天小画家又来了画室。
可是，小画家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他不再看她。
但是小画家又在画画，他在画其他人。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迪恩·康威尔 《彼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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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位终将福佑人民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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