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砚提前发了邮件问年幼时教导他美术的老师斯韦丽耶卡是否还在英国,他想去拜访他的老师。庆幸的是,那边很快回复了老师刚结束一段旅行,在家里休整,她很高兴裴栖砚能来看她。
老师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一别经年,他又回到了这个老地方。
“哦,Pegasus,我的小萨金特。真是好几年没见过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斯韦丽耶卡女士虽然上了年纪,但整个人精神焕发,外加保养得当,这几年的变化微乎其微,岁月只在她的面庞留下了温柔的痕迹。
裴栖砚这次来拜访带了斯韦丽耶卡女士钟爱的花束,斯韦丽耶卡女士接过花束,望向裴栖砚旁边的男人,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亲爱的Pegasus,你以前都是一个人来看我的,你方便向我介绍一下这位英俊的绅士吗?”
“老师,这是我的爱人,他的名字是Rolstuen。”
裴栖砚举起和储仟翊紧握着的手,嘴角不觉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您好,我是Pegasus的未婚夫,一直听Pegasus提起您,但以前一直没有机会来看您。今天很高兴能见到您。”
储仟翊跟斯韦丽耶卡女士礼貌地问了好,送了一枚黄宝石胸针当见面礼。
“哦,我的天啊。Pegasus,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和我说过自己是不婚主义的,看来你找到了自己的Calliope【卡利俄珀】。”斯韦丽耶卡女士欣慰地看了看自己教导多年的学生,说完,她还笑着对储仟翊说:“衷心祝福你们,能抓住小萨金特的芳心,你一定也很优秀。”
斯韦丽耶卡女士的房子里还存留着裴栖砚以前的手稿,每拿起一份画,斯韦丽耶卡女士都露出感慨的神情,她的记忆力很好,回忆起很多往事。
储仟翊默默在一旁,听着那些他未曾参与过的时光。
斯韦丽耶卡女士趁裴栖砚看着眼前的一副素描发愣的空隙,塞给储仟翊一本本子。她道:“啊呀,我今天都忘记给我的小猫倒猫粮了。Rolstuen,能否帮忙一下,猫粮就在二楼猫屋的外面,我相信你一定能看见。”
储仟翊自然知道他们俩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就上了二楼喂完猫看起斯韦丽耶卡女士拿给他的本子。
斯韦丽耶卡女士和裴栖砚坐下来,斯韦丽耶卡女士望着这个她第一眼就看中的学生,缓缓开口道:“我感觉你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就把Rolstuen支开了。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帮到你。”
裴栖砚双手放在膝前交叉着,低着头,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与上次的模样变了很多,当然也变得更漂亮了。气质上,我觉得你也稳重了不少。”斯韦丽耶卡女士笑笑,让气氛没那么凝重。
裴栖砚呼出一口气:“老实说,我有一些迷茫。我自认为找到了一条绘画正确的道路,却还是走错了路。我还觉得之前绘画的技巧出了错。”
“你回国后,我还是一直关注着你的作品产出。你没有让我失望,你把你的才华展现得淋漓尽致,我真的很高兴。我能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我所见到的你的作品,都独树一帜,非常优秀,我是指在各个方面上,无论是绘画技巧还是情感表达,你都做得很好。”
“谢谢。”裴栖砚的手指肌肉松懈下来。
“我很好奇你后期风格偏爱暗黑巴洛克的原因,因为和你之前的风格差异真大能让我惊掉下巴。没有一点过渡,但是你的作品让所有人折服。”斯韦丽耶卡女士为裴栖砚倒了一杯红茶,“作为和你相处过很长时间的老师,我猜测这个转折点也困扰着你这个当事人。”
红茶蒸腾出热气,温度隔着陶瓷传导到裴栖砚的手心,他闭眼,像是回忆起不堪往事道:“是的,我从小就画画,我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画了多少副画作。周围人都在夸赞我的画作,可是我却看不出我画这些画的意义,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一幅画它单纯就是一幅画……这种感觉让我很茫然。”
这些话他也和心理医生提过,不过是一笔带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强迫幻想症在药物加持下得到很好的缓解,但是这些始终是他的心结。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释然,因为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自己钻死胡同也钻不出来过结果,但事实上自己只是学会撇过眼神逃避问题。
“我看了很多大师的画作,感觉从各种角度品析都有不同含义。这么一对比,我的画作显得很单薄。我希望能找到我画画的意义,让这些画不再是简单的画作。”
“我觉得暗黑巴洛克是我实现这个目标的捷径……但是之后我又做错了……”
“我试图与我的画作建立起强烈的感情连接,我和我笔下的活物进行共情,甚至将自己带入他们的身份……这样很简单,之后我也用着这个方法去绘画,后来,我戒不掉这个习惯了……我……生病了……这种习惯要改,我现在也在努力改正……有点困难,但是我觉得自己可以。”
裴栖砚一时有些言不达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但是问题像缠绕着的藤蔓,无法割离。
“说实话,我现在看我画的暗黑巴洛克,我还觉得有点矫情。”
“我有点不知道……”裴栖砚吱唔着,又局促不安起来,“老师,我现在是不是像个一味追求利益的人?”
斯韦丽耶卡女士握住裴栖砚相互摩挲的手掌,带着安抚的意味:“没事的没事的,共情这件事,我觉得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这一行就是要拥有着常人有之而不及的敏感,我们需要和一些事物达到共鸣。这点你做到了。”
“敏感是天赐的法杖,也是无形的枷锁。情绪的无底洞都是艺术的引擎,艺术家都是一些痛苦着并不断折磨自己的混蛋。画作又是如何传达给人群呢,我们就是被上天选中的媒介,耶稣给予我们这些责任。”
“我始终认为画家的生活不能只有绘画二字,我们要学会排解自己。画家不能只呆在画室里,那种只能称为木头画手。”
“就像小时候我带着你去写生,你的头脑里不能只有绘画,或许你应该在那片土地先尽情奔跑,大口呼吸那片空气,再和当地人愉快地聊天,做完了这些任务才滑到绘画那一栏。”
“不过我听圈子里的人说,你前些年灵感缪斯找了不少。”斯韦丽耶卡女士打趣着裴栖砚,让后者倏然间有种早恋被老师发现的局促。
斯韦丽耶卡女士眼神柔和,她轻轻笑出声:“不过这几年你的花边新闻传的都是几年前的了,你也是学会收心了,看来Rolstuen真的把我们Pegasus吃得死死的呢。”
“话题有点扯远了,至于你说的画作成品的意义,我觉得当你的画笔落到白纸上,它就有了意义,不是吗?从你拿起画笔,我们就对成品有了预期和希冀。绘画作品就像是我们的孩子。画一幅画时或多或少都会带着情感的,没有情感的那叫临摹。”
“而且,亲爱的孩子,你要知道,艺术不能和政治挂钩,那些什么表达和平主义的画作,都是因为画家恰巧生在那个战争时代罢了。艺术是主观的,一千个人看一副画作有一千个看法,记住,你只是媒介,并不是讲解员,不用你去过度解释。”
当你的画笔落到白纸上,它就有了意义……
裴栖砚旋即想起高傲的威尼塔小姐,她骂自己不负责的活灵活现的模样浮现出脑海。
画家牵引着画笔,画笔指挥着色彩,色彩落到实处。互相配合,创造出一幅画,最终的结果是静态的,但是它在画家心中却是动态的。
所有的画都有着自己灵动的生命,画家将它固定在某一刻,但是画中事物远比定格画面中更活泼更可爱。
“亲爱的Rolstuen,我第一次看你画出水彩画的时候就很喜欢叫你小萨金特。因为你和那个大画家约翰·辛格尔顿·萨金特的审美和绘画风格简直是太相像了,你们都对光影和质感有着精妙的把握,又很擅长捕捉人物的神态和个性。”
“我曾经带的其他学生,没有一个人画人物、礼服和珠宝画得比你还好。萨金特的一笔简单的高光有人说可以研究一辈子,但你在十岁的时候就能运用到自己的画里。我还跟我朋友开玩笑说你一定是萨金特的转世,不然怎么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萨金特的作品曾经遭受着很多批评,但是几年过后,他不光摆脱了前期的负面影响,名气还大了很多。我相信你也会的,主会保佑你。”
“最后我想说,孩子,你已经站到了这个圈子里很多画家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高度,不要想太多,也不给自己什么压力,画你想要画的,我想……或许你也可以再画一幅偏现实派的写实,这是我给你的一个小小的建议。”
“我期待你的下一副作品。”斯韦丽耶卡女士轻声细语地说,她倾身过去,揽住裴栖砚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像安抚找不到家的孩子一般摸了摸裴栖砚的头,“没事,不要害怕,相信你。”
斯韦丽耶卡女士劝慰的话环绕在耳边,记忆里画张上的人物活灵活现,古灵精怪。裴栖砚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他向上眨了眨眼,不至于让自己在老师面前失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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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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