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的空气在此刻成型，刚才还在对“饮月”怒目而视的古莱顿时歇菜，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丝毫想不到情况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A？
这是谁？
这可是带着无数仿生人和机械战士出逃联邦的超级人工智能！
如果说长风是如今联邦不可或缺的智能秘书长，那么A就是奠定联邦在人工智能方面唯一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冷静如东恩，他现在的大脑都无法运转现在看见和听见的所有。
A的传奇从数十年前就已经存在，它当年荣获最受联邦人民喜爱的智能管家，就连它的Q版形象和周边，在联邦疯传。
有一家公司在这个风口乘上了起飞的热度，直接跻身一区富豪榜。
BTO集团这般庞然大物，都亲自下场跟上了这场关于A的潮流。
A能够稳坐人工智能榜首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智能程度，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当年创作者们赋予它的形象。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传奇AI，现在就站在他们面前，跟郁青熟稔的打着招呼。
古莱一把抓住东恩的胳膊，用气声传递自己的猜想：“你说，老大之前念念不忘的那个前夫，不会就是它吧？”
东恩还在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但已经震惊到无法说话的神态，对于古莱这般大胆的猜想理都不理，目不转睛看着郁青和A。
“你一直都在他的身体里，看来你早就从休眠中醒了过来。”郁青看都不看周围的那些数据流，似乎对那些所谓的真相并不感兴趣。
A掌控主权的时候，那双眼睛总是冰冷的，看向郁青的目光却带着隐晦的柔情，“不，我依旧在休眠。”
蔚蓝色的数据流如同海洋洪流围绕在郁青的周围，她站在那里，像是高傲的王，在俯首看向自己的臣民。
“零启见过你，在我之前。”郁青别过脸，看向倒在地上的零启，“外面那几个是黑骑士的吧，从你们九区逃出来的叛徒，盘踞在二区废弃的商业圈。”
身后的队友已经盘腿坐在地上，外面的仿生骑士四零八落躺在地上，这座废弃的大厦只有顶层亮着微弱的灯，收裹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联邦的谢垣死了，九区的A却突然醒了过来，十年前的真相具体是什么，我没心思去探究，但是如果你想要利用自己去扰乱联邦现有的平静……”
郁青语气很淡，那双异瞳直勾勾看向A的眼底，“我不允许。”
她语气中的不容置喙如同利刃刮向A，然而这个所有人印象中强大的人工智能却温温柔柔朝前凑了凑。
黑色碎发垂在额间，稍一低头就能碰到郁青的脸，水绿色瞳孔的眼睛确实很漂亮，郁青曾经夸过很多次，也亲过很多次。
“郁青，好久不见啊。”熟悉的语气从咫尺之间传来，回忆如同潮水将郁青裹挟到深海里，呼吸一触即停。
从回忆翻腾出来的浪花让眼眶的酸涩更加清楚，那个淡蓝色的眼球微颤，不安地在眼眶里发烫，或许这些都只是郁青的错觉。
她猛然闭眼复睁开，除去眼眶周围被烫红的那圈红色，剩下的所有情绪都被郁青强行压了下去。
古莱他们几个人的目光钉在郁青背上，即便是相处多年的好友，郁青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情绪起伏。
A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人工智能的思维无法与人类共鸣，他还在等郁青的回应。
很可惜，没等到。
郁青垂目盯着自己的掌心，忽然扬起手，随之而来的就是响亮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
制作仿生人的材料是最坚硬的材质，就连覆在机械骨骼上面的那层皮肤，都具有防弹的特性。
郁青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发着颤，她表情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巴掌不是自己删的，“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你们该回到的地方是九区，不是二区，更不是联邦。”
A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着脸，歪了歪脑袋，疑惑的目光落在郁青身上。
“你设置好程序，在九区出事前把饮月送到联邦，送到我面前，不就是为了让我带着他名正言顺地进入九区，去到你设置好的陷阱里，借着我的手封锁九区再打开，基地那副图像是你刻意放在那里，谢芒也是你故意引导过去的，你想让她看着这张脸，好提醒我。”
郁青语速越来越快，喉咙痛的想要弯腰，但她还是全部都说了出来。
“谢垣一死，十年前针对九区的一系列规则就会松动，外面的生存环境在恶化，一区研究的进化计划你一清二楚，荣风她们也是你一步步引导来找到我，你知道金瑜对我意义着什么。”
古莱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脑子里涌入爆炸性的信息，导致她大脑对信息的处理有些缓慢，炼金更不用说了，CPU都已经快烧爆了。
剩下的东恩稍微能冷静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去探究郁青和A之间的关系。
两个小时前气氛还算融洽的朔风小队，在九区因为共患难的革命友谊，因为A的突然出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但对峙还在继续，A毫不意外郁青知道这些信息，但重逢来之不易，他不忍心打破现在还可以能说得上话的画面。
因为他知道，打断郁青说话，她会不高兴。
“说话！”耳边突然传来郁青拔高半个调的声音，她依旧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A却看出了藏在表皮之下的烦躁。
“你又猜对了，郁青。”A摸了摸鼻尖，声音里带着笑意，他感受着胸腔内那颗机械心脏在剧烈跳动，是永远落不到地面的那颗太阳。
信息流被A收了回去，天花板上挂着杂乱的线路，那些信息流顺着线爬到了东恩的终端上，庞大的信息井喷般占据着一块地方，在终端上盘踞着。
A感知着时间的流动，对着郁青抿嘴笑，成了精的人工智能显然也不太擅长哄人的招数，只是一味地往后退，认为只要郁青看不见，就会不生气。
“抱歉，利用你来到这里，但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A一步步推到阳台上，直到腰已经靠在脆弱的栏杆上。
看见这一幕的郁青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蜷缩的手指抬起又放下，以往果断的人竟在这一刻开始犹豫。
A看见了很高兴，他的心脏又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狂奔，“郁青，我们还会再见的。”
下一刻，A仰身倒下，从高楼之上如同断了翼的飞鸟坠下，浓浓夜色很快吞没了他的身影，郁青站在阳台上，出神地望着远方。
“青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三个人站在郁青身后，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和郁青好好说着话的饮月突然从顶层坠下去，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郁青和A是老相识。
咔哒——
一抹火光突然窜了出来，郁青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猩红明灭间带着几分难懂的晦涩，“东恩，可以抹除他今晚的记忆吗？”
“我试试。”
记忆抹除的手段一般只会用在装载了脑机的人身上，零启作为黑客，不出意外也装载了脑机。
军方的记忆抹除是为了保护机密，像他们这些佣兵如果要抹除记忆，用的手段其实比军方更温和些。
抽完最后一口，郁青眼眶的酸疼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强烈，她不再去管折磨人的排异反应，只是转身大步走向零启的电脑。
将所有关于七十三楼的监控视频全部拷贝到自己的终端上，在东恩抹除完零启关于他们所有的记忆，恢复所有细节离开了这座大厦。
回去的途中车上没有人出声，郁青看似正常，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此刻正处于暴躁的阶段。
突然出现的A,莫名消失的饮月，这两个人工智能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古莱不敢猜测，她怕事情的真相会让自己更加恐惧。
一切关于郁青的事情，朔风的人都会再三谨慎。
“回去之后查一下十年前发生的所有细节，还有五年前二区大爆炸的所有前因后果。”郁青突然出声，让沉思中的几个人都坐直身子仔细听。
她声音低哑，像粗粝砂石磨过玻璃，“饮月……是我之前爱人的名字，他和他长得一模一样，A曾经做过我的眼睛。”
车内很沉默，就连一向粗神经的炼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活跃气氛。
东恩却在此刻开口：“所以你对义眼有排异反应，是因为他吗？”
古莱和炼金瞬间将目光放在郁青那颗义眼上，等待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郁青抬手摸了摸眼睛，笑着看向对面的生死之交们，“是，我那时候眼睛不好，A被我……郁教授带回家，让他充当了我一阵时间的眼睛。”
看着几个生死之交难过的表情，郁青叹口气解释：“放心，不是内嵌版，就像是眼镜一样，没什么感觉。”
“呼——”三个人同时长舒一口气，古莱皱着眉一脸心疼，用额头蹭了蹭郁青的肩膀，“虽然平时都叫你老大，但是我没忘你是我姐，以后有什么事也记得别丢下我们，被抛下的感觉太难熬了。”
车子在平稳的自动驾驶，朝着家的方向缓缓前进，炼金溜下座位，坐在车垫上抱着郁青的小腿嘟囔。
“我们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们没有家人，从你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一刻，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别丢下我了。”
郁青摸着炼金的脑袋，她知道自己的这几个队友对自己有很强的依赖，也知道对方都把自己当做家人。
她又何尝不是呢。
父亲躺在冰冷的黑塔上，母亲不知所踪。
郁青的家人，也只剩下面前的三个人。
东恩克制的推了下眼镜，跟着一起表忠心，“老大，无论发生什么，要记得你身后有我们。”
头顶的天穹逐渐出现金光，是人造太阳缓缓升起，为冰冷的建筑带来暖光。
有一抹金光透过玻璃照在郁青的侧脸，久违地闻到了阳光的气息。
她回过头，漂亮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
她说——
好啊，我们会一起面对未知的风暴。
小郁：什么故人，先给一巴掌[白眼]
A：比老婆巴掌更先到来的，是她身上的香气[爱心眼]
古莱、炼金、东恩：6[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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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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