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嘉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空了。
充满吸引力的视频链接不翼而飞。
他茫然了一下,立刻扭头想拿回来。
“知贺,把手机还我——”
蒋知贺就不容分说地把他的脑袋推回去,重音强调:“看,是纪学长。”
一双满是薄茧的大掌按住他的脸颊。
辛嘉树下意识想挣开。
结果这会儿的蒋知贺满身防备,当即把他的脑袋固定得更正了:“乱动什么,好好看讲座,别开小差。”
……
好吧。
主要是有点扎。
练拳练多了,就是会把指腹磨得全是茧子。
辛嘉树只好忍着脸侧传来的痒意,好好看讲座。
前方的舞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置成了沙龙对谈的样式。
这会儿座位上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主持人、一个不认识的老年嘉宾,以及……
台下的掌声仍在持续,汹涌的音浪一波高过一波。
灯光落在笑容满面的主持人身上,他积极响应着台下的热烈声音:“今天非常荣幸请来一位特别的嘉宾——我知道,大家肯定已经期待很久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坐在左侧的年轻人:“第一次来到我们科大,面对学生们的热情,您有什么感受呢?纪……”
他没能说完,话音被一道有些冷的声音打断了。
“你应该先介绍陈教授,他才是这次对谈的主角。”纪柯说。
台上的主持人愣了一下。
台下的辛嘉树也愣了一下。
原本热闹无比的礼堂空气大约只凝固了一两秒,紧接着,观众席后方猛然爆发出一阵更兴奋的掌声。
其中夹杂着大声欢呼,有人在高喊纪柯的名字,有人在喊牛逼,还有人索性跟着喊起了陈教授的名字。
观众席基本乱成了一锅粥。
而此刻是无数人视线焦点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他的目光丝毫没有为台下无端沸腾着的学生们停留,目标明确地落在对面的嘉宾身上。
再开口时,相较于之前的冷凝,显得要尊重很多。
纪柯说:“陈教授,我对您最新发表的那篇论文很感兴趣,里面提出的概念模型非常超前,一周前我跟您的助理联系过,他说您近期谢绝私人拜访。”
陈教授笑呵呵道:“难怪听说临时加了个嘉宾,又突然修改了沙龙主题,我当时还纳闷,心想这帮孩子的水平不得了啊,长江后浪推前浪。”
纪柯的神情始终平静:“这是最快能约见到您的方式,看完论文后,我有很多问题想跟您请教,为了避免遗漏,我已经提前把我的一些设想和疑问都罗列了出来。”
躲在舞台侧边的学生助理立马动作起来,大荧幕上出现了PPT的投影画面。
紧接着,以陈教授的那篇论文为核心,在年轻男人单刀直入的沉稳嗓音里,这场沙龙对谈就此开始。
坐在两个嘉宾中间的主持人觉得自己好多余。
坐在观众席前排的辛嘉树则渐渐听得入了神。
这是通信主题的论坛,而且内容专业性很强,全是技术原理,本就不是这个专业的辛嘉树可以说是一点儿也听不懂。
但忽然间,那个聚会结束的鼓噪夜晚浮现在脑海里,他想起韩蔚说过的一句话。
——“他肯定不算羊,当然也不是狼……非要形容的话,是跟陆地格格不入的鸟吧?和我们都不一样。”
辛嘉树就模模糊糊地想,真的很不一样。
为什么呢?
礼堂里仍旧人头攒动。
韩蔚接完电话回来了。
他刚要穿过熙熙攘攘或站或坐的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结果抬眼就撞上了一道直直朝他射来的目光。
来源于辛嘉树的左手边。
此刻坐在那里的不再是宁思烁,而是一个不甚熟悉的年轻男生。
脸色很冷,目光像狼,正在看猎物自投罗网。
他记得这个人。
是信院的大一新生,也是辛嘉树的朋友兼高中同学。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格斗社的。
韩蔚沉默了一下。
几秒钟后。
他转身走了。
眼睁睁看着他掉头的蒋知贺:“……”
靠,没种。
略感不爽的蒋知贺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前方的舞台。
四周已经比先前安静了很多,大家似乎都在认真聆听这场含金量很高的学术谈话。
片刻后,他掀眸睨了身边人一眼:“看得这么专心?”
大概是真的很专心,辛嘉树没有一点反应。
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聚光灯下的身影。
蒋知贺侧眸看着他。
先前按在他脸颊上的手早已松开了。
纪柯和陈教授的对话专业性很强,连他都还一知半解,完全是门外汉的辛嘉树倒是听得投入。
就像那晚对着纪柯拿来的文件发呆时一样。
礼堂朦胧的灯光把那双好看的杏眼照得格外亮。
遍布室内的音响里清晰地传出年轻男人的声音。
蒋知贺渐渐收回了目光。
一个多小时后,这场沙龙谈话结束。
由于谈话时长超出了预计,后面还有其他论坛议程要进行,原定的问答环节只抽了一个观众提问,就宣告收尾了。
主持人解释完之后,观众席上顿时传出大片不满的哀叹。
而两位嘉宾已经起身往帷幕后方走去。
背影渐渐变得很远。
观众席里的辛嘉树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还以为今天能有机会跟纪学长对话的。
这一刻的他,依然没有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又遥远的学长很好奇呢?
辛嘉树脸上刚流露出怅然的遗憾神色,耳畔就传来了好友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股力道把他拉了起来。
蒋知贺说:“走,带你去后台。”
后台又吵又乱,地上到处布着线。
先前给纪柯做助理的年轻男生闫明正在收拾设备,一晃眼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醒目身影,立马站起来冲那里猛猛招手。
“蒋哥!这里这里!”他满脸写着激动,“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PPT放完再走的!哥你就是我一辈子的爹!”
冷不丁被这道大嗓门吓了一跳的蒋知贺:。
你知道个屁。
他本来早就应该在篮球场了。
跟辛嘉树一起。
后台噪音很大,闫明没听清蒋知贺说了句什么,只觉得有一种见到亲人般的庆幸:“爹你是不知道,我前面真觉得这辈子完了,全完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PPT怎么就出问题了,还好你来得及时,老纪没发现,不然以他的性格,我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死!”
“哎对了,你看到老纪去哪儿了吗?咱们几个不是都来论坛了吗,他刚刚还说等会儿要带着我们跟陈教授聊一下的,但现在人怎么不见了……”
因为他现在正在跟辛嘉树聊天。
蒋知贺很敷衍地应声:“有点事,一会儿再过来。”
本来在左顾右盼张望着人群的闫明立刻放松下来:“哦哦,我还怕他在周围呢,一想到他在,我真是皮都绷紧了。”
蒋知贺:“没在。”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小组里的其他成员如今全都对纪柯怵得慌,生怕跟他单独谈话。
辛嘉树倒是胆子大,听说可以私下跟纪柯聊几句,眼睛又亮了。
蒋知贺懒得听他们聊天,把人带到纪柯面前就出来了。
闫明继续蹲下来收拾东西:“爹你帮我看看,我应该没搞错,这线是这么收的吧?我现在特别怕又闯个什么祸出来。”
蒋知贺:“是。”
纪柯是个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性格,待人接物有一套自己的准则,非常特立独行,说得好听点是很有个性,难听点就是十分难搞。
其实在他看来,这样的性格跟辛嘉树估计很难合得来。
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别的。
蹲在地上的闫明偷偷瞄他一眼:“爹你今天讲话好简约。”
蒋知贺:“不行?”
闫明连连点头:“行的行的。”
没让他闭嘴就行。
他想起前面目睹的论坛盛况,忍不住感慨道:“说起来,老纪是真受欢迎啊,之前在自己学校还没这么深的感觉,我们的校门是随便出入的嘛,我刚才听他们科大的人在说,说今天好多外校的想方设法找人借校园卡——”
蒋知贺:“闭嘴。”
闫明:“……”
闫明:“好的爹。”
他老实闭上嘴,埋头吭哧吭哧地折腾设备。
然后,滋啦一声。
天黑了。
整个后台突如其来地陷入了一片漆黑。
极短暂的凝固后,猛地骚动起来的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呼:“卧槽电闸怎么跳了!谁干的好事?!”
“……”黑暗中,闫明本能地向唯一亲人的方向发出绝望的哀嚎,“卧槽我怎么把电闸也给搞崩了,完了完了全完了,爹快救我——”
然而这次蒋知贺没空再搭理他。
话音未落,他只感到旁边好像有一阵风急匆匆地闯过去。
黑暗降临的一瞬间,蒋知贺下意识往身边看过去。
身边空无一人。
他才想起来什么,迅速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往后台休息间的方向跑过去。
辛嘉树有时候胆子大得惊人,有时候又变成胆小鬼。
比如,他有一点怕黑。
尤其是怕这种光亮被动灭掉的时刻。
所以从小他过生日吃蛋糕的时候,都没有关掉灯再吹蜡烛的习惯。
如果有人不打招呼就啪嗒关掉灯,他会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横冲直撞地往外面跑。
意外断电的后台一片混乱,蒋知贺花了快一分钟才找到那个休息间。
他推开门的瞬间,电已经来了,这种突发情况一般都有应急预案。
光亮陡然恢复,蒋知贺有点不适应地皱了皱眉,第一时间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辛嘉树?”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一脸惊慌失措的辛嘉树。
……和一台在地上摔出了花屏的笔记本电脑。
以及旁边脸色显然沉了下去的纪柯。
完全没料到这一幕的蒋知贺:“……”
他默了默,先问:“你没事吧?”
很明显,长大后的辛嘉树也没有改掉在黑暗中横冲直撞的习惯。
而长大后的辛嘉树,或许要比小时候勇敢一些,没有慌不择路地跑出屋子,更没有哭鼻子。
他反应过来后,先摇了摇头:“我没事。”
然后就立刻向受害电脑的主人道歉:“纪学长,对不起,你快检查一下电脑,它是不是摔坏了?”
辛嘉树认错时的语气总是很认真,这一次更是格外惶恐不安。
蒋知贺头一回看到他脸上出现那么慌张的表情。
看着眼前这样的好友,蒋知贺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惹恼暗恋对象了。
看着地上这样的电脑,辛嘉树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又一下。
完了完了。
他没有钱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8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