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里是后台休息间,而不是纪柯的工作室。
辛嘉树只是摔了台电脑而已。
又不是那些高精尖的设备和原型机。
真要摔了那些东西,才是麻烦。
在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之后,蒋知贺其实觉得问题不大。
他瞥了眼辛嘉树此刻发白的面色,俯身把这台笔记本电脑拿了起来。
“屏幕没裂,就是有点花屏。”蒋知贺大致看了一圈,“可能是排线松动了,我关机检查一下?”
他手指都放在关机键上了,却被一道明显透着冷意的声音打断。
“松手。”纪柯说,“把它给我。”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客气。
能把闫明吓得喊爹的那种不客气。
蒋知贺没松手,甚至还想往下按,语气寻常道:“不至于吧老纪,哪怕主板坏了也不算什么大事,赔你一台新的就是了,反正所有数据你都习惯性备份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台笔记本看起来有点面生。
跟平时开小组会时纪柯随身带的那台不太一样。
然而纪柯的脸色并没有因他的话有任何好转。
声音更沉了几分:“这是陈教授的电脑,不一定有备份。”
蒋知贺:。
辛嘉树:!!!
蒋知贺沉默了一下,松开手,这回是主动把笔记本递过去:“……他人呢?”
陈教授就是刚刚和纪柯当众对谈了一个多小时的那个老头。
难搞程度跟纪柯半斤八两,不回邮件,不接受私人拜访,怪癖一大堆,所以纪柯才会临时决定参加这次论坛,就为了能跟这个怪老头聊上天。
话音刚落,接过笔记本的纪柯还没开口,休息室门口就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道抱怨的声音。
“……突然停电吓我一跳,差点跌一跤!你瞧瞧,这叫什么组织水平,简直一塌糊涂!我就说不该来,搞这种论坛有什么用,一群小孩能听得懂什么?一半人都在下面玩手机,根本是对牛弹琴!”
“是,手机多好玩啊,我也宁愿在家玩手机!说真的,今天要不是有个小纪在——”
在看清门内景象的那一刻,陈教授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身边的助理霎时倒抽一口凉气:“老师,纪先生手里的好像是你的……”
笔记本显示屏上的异常色块不停地闪烁着。
一眼就能看见,非常醒目。
正心慌意乱的辛嘉树看到他进来,睫毛猛地颤了颤,立刻主动开口:“陈教授,对不起,我——”
但道歉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对方陡然拔高的声音淹没了。
陈教授快步冲过来,满脸写着愠怒:“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我电脑怎么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已经迅速扫过了在场的几人。
然后,视线毫不犹豫地定在那个看上去最容易折腾出幺蛾子的男生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弄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这群小孩毛手毛脚,像什么样子!读书不好好读,什么都搞得一塌糊涂,以后能做成什么!”
无端遭遇挑衅的蒋知贺差点没控制住本能,一拳挥出去。
靠,果然是个难搞的怪老头。
欠揍。
……但是。
算了。
反正无论是他干的还是辛嘉树干的,都一样。
他忍气吞声地磨了磨牙,正要顺着对方的话认错:“是我——”
“是我刚才碰翻了您的电脑。”纪柯说,“很抱歉,我的过失。”
陈教授一愣。
话音骤停。
辛嘉树和蒋知贺也是一愣。
紧接着,两个人都想开口。
而纪柯没有看他们,目光落在陈教授身上,语气依然平静沉稳,没有给其他人留下任何插话的余地。
“电脑和数据如果有任何损失,我会负责恢复。”
“您现在方便的话,我陪您去做专业检修。”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远,休息间很快安静下来。
纪柯和陈教授一行人离开了。
连同那台摔出了花屏的电脑一起。
辛嘉树怔怔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了一道声音:“还看?”
辛嘉树这才回过神来。
他收回视线,正好对上身边人没什么表情的脸。
蒋知贺说:“老纪都帮你扛下来了,怎么还哭丧着脸?”
辛嘉树就说:“是我摔的,不应该是纪学长负责任。”
他想了想,问更精通电脑的竹马:“知贺,你觉得那台电脑修起来要多少钱?”
蒋知贺:“不知道,你去问老纪。”
辛嘉树顺从点头:“哦,好,那你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
蒋知贺:“看主板有没有坏,没坏的话要不了几个钱。”
但是,万一坏了呢?
要是主板坏了,电脑里的数据可能就会损坏和丢失,如果陈教授的电脑上有很重要的数据,而且没有备份的话……
那得赔多少钱?
想到这里,辛嘉树的表情又垮了下去。
他真的没有钱。
出发来上大学的那天,他身上总共带了一万块钱。
但交完学费和住宿费后,就没剩多少了。
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除了吃饭和电费这种必要开销,他就没有再乱花过钱,连自己以前爱吃的零食饮料都戒了。
虽然辅导员说过段时间他的入学奖学金就会发下来,但辛嘉树也不打算拿来乱用,那是这个学年剩下来的生活费。
辛嘉树是以超出录取线一截的最高分考入测院的,这段时间学习也很努力,每门课都掌握得很好,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这时候能够拿到大一的奖学金。
海澄大学的奖学金数额不低,用来做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应该是够了。
这样循环往复,四年就过去了。
这是辛嘉树对于整个大学期间开销的计划。
结果才开学没多久,他就闯祸了。
摔的还是一位老教授的电脑。
光是专业检修这几个字,听起来就很贵了。
更别提其他潜在的损失赔偿。
于是,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辛嘉树一直闷闷不乐。
科大的论坛还在继续,但纪柯已经走了,先前说的要带小组成员和陈教授聊天这件事也随之取消,他和蒋知贺都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两个人一道离开科大,蒋知贺路过便利店进去买水,问他要喝什么,他摇摇头说不要。
已经是傍晚,到了晚饭时间,海澄市的美食很出名,蒋知贺问他想去哪里吃饭,他说想回去吃食堂。
三番两次被拒绝,蒋知贺磨了磨牙,问他在想什么?
他说在想陈教授的电脑。
……
总而言之,辛嘉树一路上都因为这件事忧心忡忡的,嘴角快能坐滑梯了。
虽然刚才确实是闯祸了,但在蒋知贺看来,东西摔的也不严重,完全是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
辛嘉树从小就不是会为了一点小事耿耿于怀的性格,他迟钝又心大,看什么都像是在解数学题,只要事情解决了,转头就会放下。
他们俩家境都不赖,不可能为了这点钱发愁。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纪柯。
蒋知贺想,毕竟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做错了事,还给对方惹了麻烦。
心情很差也是应该的。
应该吧。
不知道。
他又没喜欢过谁。
正值黄昏,海风轻柔地吹过脸庞。
海大和科大的地理位置很好,学校旁边就是一条蜿蜒漫长的海岸线。
沙滩边的景观凳上,两道修长的身影并肩而坐。
头顶的棕榈树沙沙作响。
眼前是在落日里翻涌的雪白浪花。
手里被塞了一瓶冒着冷气的饮料。
腿边放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
耳畔传来好友有点不爽的声音。
蒋知贺:“你不是爱吃这个吗?干嘛不吃?”
辛嘉树:“好烫。”
蒋知贺:“……哦。”
蒋知贺:“那再等等。”
等了一会儿,蒋知贺又问:“这么难过?”
辛嘉树呆了一下。
他在难过吗?
辛嘉树本能地摇了摇头。
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也不知道纪学长为什么会主动把责任承担下来。
无论如何,要赔偿的人都应该是他。
但是他没有钱。
……是很难过。
所以他又点了点头。
海澄的夏天很长,即使到了十月份,空气里仍飘荡着夏的余热。
温暖咸涩的海风把辛嘉树的头发吹得很乱。
乱糟糟的脑袋先摇头,再点头。
看起来更乱了。
一旁的蒋知贺没忍住笑了。
岸边沉落的夕阳勾勒着棱角挺括的侧脸,把眸光映得黑而浓。
他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辛嘉树也是这样。
那次是数学考试考砸了,辛嘉树只考了全班第二,最后一道大题全错。
然后他对着这张卷子,在教室里坐了一下午,脑袋垂得好低。
直到放学,隔壁班的蒋知贺过来喊他回家时,听其他同学说了原委后,问他:“这么难过?”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蒋知贺就哦了一声,左右看了一圈,转身一个人出去了。
片刻后,一张满分试卷被啪地拍在辛嘉树桌上。
额角还挂着薄汗的蒋知贺喘着粗气说:“现在你是第一了。”
——他追上了已经开开心心往家里走的全班第一,把人家的卷子抢了。
那天傍晚,全班第一在外面嗷嗷的哭。
蒋知贺堵着门不让他进来,行为恶劣。
辛嘉树在看满分卷子里的解题步骤,眼睛很亮。
后来,蒋知贺挨了老爹的揍,因为他无法无天欺负同学。
辛嘉树挨了老师的夸,因为他发现最后一道大题的参考答案有误。
他的确又成了第一名。
而这天傍晚,海风在耳畔呼呼的吹。
怪老头和他的电脑尚在很远的地方,悬而未决。
近在咫尺的辛嘉树始终垂着脑袋。
还是没吃平常最喜欢的章鱼小丸子。
蒋知贺就喊他:“辛嘉树。”
辛嘉树慢半拍地应声:“嗯?”
忽然间,低垂的视野里多出了一块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聊天框,聊天框里正显示着几串长长的链接。
有点眼熟的样子。
辛嘉树愣住了。
……是蒋知贺把没收一下午的手机还给了他。
粗砺宽大的指骨握着手机递到他面前。
男生低沉的嗓音漫不经心的,仿佛随口一问。
一点都不像是在安慰人。
“你不是想看吗?一起看吧。”
虽然他完全接受不了这种东西,光是想象一下已经觉得头皮发麻。
但辛嘉树对它好奇得不行,还说想跟他一起看。
那就看。
反正。
只是看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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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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