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絮眼睫微抬,冷眼瞧着它变换面容身姿,瞬息间便化成了一个面容姣好、体型纤瘦的男子。
原来如此么。
那藤妖凑到她面前,眉眼轻佻,嘴角勾勒起挑逗的微笑,“好久不见啊,小妹妹。”
对于他自信的挑衅,时絮只是不屑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小手一摊,小嘴一撇,开始讥讽他道。
“‘他可是有足足千年修为的大藤妖,厉害的很~怎么会是我这等废物比得了的呢~’”
“?”
“你刚才自己说的。原话。”
“那……什么啊!那不是为了骗你么?!”他急了,“我——”
“少废话。”
时絮不耐烦地打断他,翻手抬起惊竹,剑身带着清越的嗡鸣划破空气,精准地指向他的咽喉。
“杀人一事,你是否承认?”
“杀人……?哦,”藤妖虽被那剑锋逼得微微昂起头,但表情依旧不屑,“对啊,就是我。你能把我怎样?”
“我能怎样?”
时絮短促地冷哼一声。
“我捉妖,有我自己的准则。杀人,即死。伤人,则残。妖亦同。”
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群带死不活的小动物。
“伤妖一事,证据确凿。至于杀人,你也承认。”她冰冷的视线又重新落回他的身上,“所以,死吧。”
话音刚落,她举剑便刺,动作干净利落。那藤妖见状突然大叫起来,“等等等等!!你先等会儿!”
惊竹顿在他喉前半寸,剑势带起的风扬起他鬓角发丝。
“我说这位姑娘,”藤妖皱着眉头道,“我是在自夸没错,但我夸的也没毛病啊。我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千年大妖!”
时絮眉梢微挑,“所以?”
“喂,千年大妖诶!普通捉妖师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一个,你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凡人小屁孩,怎么就敢单枪匹马跟我打的啊!”
“我么?我承认,你确实骗到我了。但你以为,我就会因此恐惧么?”她歪歪头,声音平静,“你可知我为何不入此洞?”
“昂,为何?”
“此处气息驳杂,复杂难辨,不能确定是否是妖气作祟。现在,既已确定是你所为,我便就再无顾虑。而且,”她又向前递了递长剑,寒光逼得对方又后退半步,“管你是小妖还是什么大哥,只要是妖气所在之地,我便能将其涤荡踏平,绝无意外。”
“……绝无意外?真的假的,口气不小。”
藤妖轻轻一笑,妖异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难以捉摸的意味。
“行吧,”他终于放弃了争辩,摊开双手,“既然交涉失败,那就再来打一架吧,时姑娘?”
时絮也不跟他客气,手腕一翻,惊竹猛地向前刺去。对方早有准备,退后甩袖一挥,数根粗壮藤条骤然拔地而起,堪堪挡下这凌厉一击。
“还有,”藤妖鬼魅般瞬移至她身后,语气幽幽道,“再说一遍,我有名字,我叫青萦。”
“再?”时絮皱起眉,旋身将他驱使飞来的几根藤条齐齐斩断,“你何时说过?”
“哦,原来没有么?”他飞到半空,足尖轻点在一根粗藤之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大概是我记错了罢。哦对了,你没发现,你的头不疼了么?”
时絮身形一怔。
的确。刚才没留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脑袋突然就不疼了。
“啊哈哈哈哈哈!”青萦见状,得意地仰头狂笑起来,“看来,我的法术已经完成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
时絮盯着他那张状若疯癫的脸,实在是烦得很。她眼一横,向半空扔出一张赤炎符去,又举剑将其精准刺穿。符纸顷刻燃尽,惊竹剑体也流窜起一层紫红色的火来。
“诶呦呦,动真格的啦?”青萦撇撇嘴,故作委屈道,“你的火呀虽然烧不了凡物,但对于妖来说,可是很疼的啊。更何况我只是棵草,可谓是……”
话音未落,他的双手猛地下按。
“——一点就着啊!”
洞顶和四周岩壁瞬间钻出无数粗壮藤蔓,宛若一条条绿色巨蟒,铺天盖地地向时絮飞来。
时絮面色不改,向下摔了一张流水符,又用惊竹引火一烧,脚下顿时腾升团团浓郁湿润的云雾。云雾很快四处弥漫开去,顿时充斥满了整个洞穴。那些藤蔓顿时失了准头,在云雾中纠缠乱撞。
混乱中,她踏着云气借力一跃,悄无声息地腾到半空。
“……你真的是。”
她握紧烈焰缠绕的惊竹,趁那愣在原地的绿色身影不备,举剑奋力刺去。
“——吵死了!”
噗嗤!
……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有惊竹上的火苗吞噬着藤妖被贯穿的身体,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青萦静静地望着她,嘴角不断渗出墨绿色的血,却依旧勾勒出一丝奇异的玩味。
“嗬……你,赢了……”
时絮抽出手中利剑,他便失去支撑摔了下去。还未等落地,那道身影化作万千枯萎的藤叶,纷纷扬扬,彻底消散了。
云雾渐渐散去,时絮稳稳落在地上。她双指抚过惊竹,剑身随即恢复竹质,火苗也尽数熄灭。
确认对方已经死透,四下也再无妖气痕迹后,她望着那零落满地的枯黄藤叶,悻悻然道。
“哪那么多废话。”
还千年藤妖,一碰就死,顶多五百。
……
不过就算是谎报,从他的藤能挡住惊竹一刺来看,他的修为也不会太低。这死的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算了,赶紧撤吧。
她刚转身欲走,却又冷不丁想起什么,回头看着那群嘤嘤低咽的小动物们。
“……”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那藤牢上拍了一张赤炎符。看着火苗把困住它们的藤条烧了个干净后,她又抬起手,在指尖凝聚起柔和的精气,小心分出几缕,给它们补了点差不多够回家的。
看着它们一个个又恢复了精气神,惊惶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活蹦乱跳地向外跑去,时絮终于松了口气。但当她准备收工回家,回过头却发现——
怎么……还有一个?
那是一只赤色的小狐狸,毛色黯淡,还沾着尘土。它的眼睛紧闭,尾巴蜷缩在身下,两只耳朵无精打采地聋拉着,身上似乎还有好几道伤口,看样子整只狐都很不好。
时絮走过去蹲下,仔仔细细观察了它好一阵,又输了点精气给它,依旧没有用处。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发觉手上有些瘙痒,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右手的小指不知何时拴上了一根绿色的线,而线的另一端,正系在那狐狸的前爪上。
……?
她倍觉疑惑,再凑近仔细端详,才发现那分明不是什么绿线。
而是一根极细极细的藤蔓!
……
用出去的妖力就像泼出去的水,即便妖身死,所施法术也依旧有效。回想起战斗途中青萦的那句狂笑,她忽的就明白了。
……要死。
她依稀记得古籍中有过提及,藤族之中有一古老禁术,能用藤蔓将其他人与妖的命运连结在一起,同生共死,以此抵抗寿命长短不一。此术一度风靡妖界,但因其有违天伦,于千年前就已被全面禁用。以至于到今天,施用原理和解除方法都业已失传。
……千年藤妖原来是体现在这里的吗?!
接下来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里,时絮一度试了很多方法。剑劈、冰冻、雷电、油煎、火烤……场面壮观的宛若诸神混战,若不是这些法术只对妖有效,她的手指怕不是都要香气四溢了。
一阵乒乒乓乓、噼里啪啦过后,那根翠绿的藤蔓却依旧完好无损。
……毁灭吧。
时絮把家伙事儿往地上一扔,自己也颓坐在地上,幽怨地斜眼盯着那只半死不活的狐狸,怎么都想不明白。
别人都活蹦乱跳了,为何就它还死着?人家都是妖给人续命的,但看它这奄奄一息的模样,分明是带我下去陪葬的啊!
没办法,只能先把它带回去,再下山找人帮忙想办法了。
她抽出两张传位符来,一张贴在自己身上,另一张则随手甩在那狐狸的脑袋上,盖上了它紧闭着的双眼。然后她举起双指,凑到眼前。
“走!”
符纸“嗤”地无火自燃,两道影子唰唰闪走,未留下一丝痕迹。
——————
与此同时,竹影深处,陋室孤灯。
时絮单手抱着那只软趴趴的狐狸,阴着脸,出现在了自家门口。若不是怕把它折腾死掉,她真的很想直接拽着那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像拎猎物一样把它拎回来算了。
她低下头,看着小狐狸把自己团成一个大毛球依偎在她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还蹭着她略显单薄的衣襟,似乎很眷恋这份温暖。
“……”
她忍住了把它狠狠揉搓一顿的冲动。
她推门进屋,把惊竹和斗笠都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又走到自己的床边,想把小狐狸放在上面。可那东西跟个孩子一样,还没等她放下,它就从喉咙里咕噜出了不愿意的哼唧声,爪子还勾着她的衣服。
“……”
时絮向天翻了个白眼,强忍着心中烦躁,又重新把它抱在怀里。
夜已经深了,几经折腾的她现在是又饿又困、又累又乏,只想躺在床上睡大觉。可现在这姿势,令她躺也不是站也不是,屋里又没有椅子,她只能靠着一旁的柜子坐在地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
月光零零散散地渗进屋内,深夜冷风掠过竹林,发出窸窸簌簌的细响。时絮抱着那赤色大毛球,歪着身子靠在柜子上,呼吸均匀,睡得正熟。
呼啦啦——
一股阴风忽然席卷而来,拍打着脆弱的窗纸,在四下寂静的小屋里幽幽地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那毛球倏地化成一团赤色妖气,丝丝缕缕地从她怀中流窜而出,又在她面前旋转、腾升,形成飘飘忽忽的漩涡,最后聚集到一起,落地幻化成了一道高挑修长的人形。
男人立于月华与暗影之间,身着金丝勾勒的绛纱宽袍,丹眸流晖,带着红晕的眼尾微微上挑,仿若染上朱砂三分。脸侧随意垂落碎发几缕,勾勒出他下颚与颈侧的线条,平添几分危险的魅惑之气。
墨黑的长发尾处缀着若隐若现的暗红,一部分被簪子挽在脑后,其余则略带慵懒地逶迤在身侧。一双毛茸茸的狐耳从墨发中悄然探出,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甩在身后,于月色中悠悠摆动。
他动作极轻地附身凑近,望着已然睡熟的时絮,微微一笑。
“睡在地上可不好呀,恩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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