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徐为安坚定地看着西琳说:“如果你愿意,我想认你做我的义子。”
西琳是真的吃惊了,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徐为安又加重了语调,十分正式肃穆地说:“你放心,我常道,‘兵家之人,积年累月地在外行军打仗,自己尚且朝不保夕,便更不能以姻缘相许,误人半生。‘故我如今虽已年过四十,并未成家,日后也不会,定待你如同亲子。只是我须常年驻守边疆,艰苦又危险,你恐怕不愿。”
西琳心道:“这位将军,有些善良过头了吧?”但只十分感激地开口:“将军所言当真?”
徐为安郑重道:“千真万确。”
西琳眼中已经蓄够了泪水:“我不怕艰苦危险,我愿意。”
徐为安轻轻拍了拍西琳的肩,又凝神思考了片刻,道:“你可愿改姓为徐?若你以后有想做的事,便可以直接以徐家儿子的身份去做。”
西琳急忙又眨出几滴眼泪,深重地点了点头。
“好,那你今后,便叫徐解意。”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战,将士们敲锣打鼓地庆祝至后半夜,玉宸的美食佳酿也尽数入了肠。
徐为安刺杀依拉勒时玉宸王宫内起了大火,大火烧了近四个时辰才被扑灭,好些地方几乎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烧得浅的地方,从灰烬中抱出来些价值千金的稀世之珍,一车一车地连夜运往颐国神都。
凛冽寒风中,徐解意掀开营帐。
广袤的原野之上,硕大的苍穹像一只恶魔的巨手,随意摆弄着人的命运,遥远的天际线渐渐染上了血的颜色。
好想,好想好想回家。
不远处的空地传来几阵兵器破空的声音,一个身着便装的少年在练武,或许是刚来的小兵。
不对,他腰间的玉佩上是…
“羽”
是他。
徐解意走上前去。
少年转过身来,对上一双通红的泪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徐解意急忙开口:“你的功夫看起来很厉害,请教教我吧!”
少年还没想好该如何安慰他,他却又抛来一句不相干的话,更不知该当如何了:“解意姑娘…”
徐解意又走近了些,道:“可以吗?”
这回简单,只用答“是”或“否”就好。
少年刚从喉咙里答出个“…嗯”,徐解意就连忙接道:“多谢你,我明日便去找义父说明。”
说完向他作了一揖便转身回营。
瘦削的身躯拢着肥大的白衫和灰袍,在冷月下显得格外凄怜。
少年木木地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徐解意躺在床上,近乎是昏睡过去。
做梦好啊,借由梦境,可以回到过去。
去年今日,云山降了数日的雪刚停,西琳晨起练功恰好看见院内开了一支梅花,是师傅种下的江南朱砂梅,这种梅花并不耐寒,但云山灵气充沛,师傅又总给这颗树输送内力,故而能在此处生长。
不过云山气候冷,很少见它这么早就开花,西琳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地提着剑走过去。
“喂!不是吧?你师傅的心爱之树你也敢砍?”来人原本俊秀挺拔,但此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喊着,毫无形象。
西琳头也不回:“敖敦!怎么了?你要拦我啊?”
敖敦双手抱在胸前:“我才懒得拦你,我又不是你游姐姐。你等着被你师傅揍吧!”
“唰”地一声,西琳挽了个剑花,向那支梅花挑去,眼见着就要碰到,突然被一道掌风震回。
西琳转身撇嘴:“师傅!今天是我生辰,我就想要这支梅花!”
“这株不行,其他的随你摘。”
“你说的!这可是你说的啊!”这时节,山脚才有野梅开,他抱着剑蹦蹦跳跳地往山下去。
其实摘不摘梅花根本不重要,只要是好玩的事都行!
游姐姐在时,成天看医书,西琳对医术不感兴趣,但记得些有剧毒的果子,他摘了边蹦边吃,一会儿又躲在草丛里观察梅花鹿觅食。
在外面游荡了好一阵子才带了一株白梅回去。
西琳记得师傅的案台上有一个酱釉梅瓶,找来插了花,跟敖敦正商量着摆哪儿好看呢,敖敦突然说:“诶,这瓶上的字是你师傅写的吗?我猜你肯定没注意到过!”
西琳随口答道:“是吗?上面写什么了?”
敖敦开口道:“解意。”
“解意!解意!”
“别喊别喊,这孩子肯定好几月都没得睡个好觉了,让他睡吧。”
“不行啊,现在已是未时了,再睡下去对身体不好了!”
徐解意睁开眼,面前是两位女子,曾副将和赵参将。
此时无战事,他们已解了盔甲。
王参将开口道:“好孩子,你醒了?呀,咋眼神这么木,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是曾姨,这是赵姨。”
徐解意点点头:“嗯嗯记得,曾姨,赵姨。”
赵参将应道:“哎,没事就好,快起来吃饭吧。”
徐解意走出营帐吹了把冷风,理智回笼。
本想随便吃个馒头应付,曾副将却说徐将军命人留了饭菜,让徐解意不要紧张,过去主营用餐。
一进主营,徐解意就瞥见了晏羽,他原本在看书,此刻将书合上,理了理衣襟,正了正身子。
徐解意略作拘谨地向徐为安行了一礼,道:“义父。”
徐为安也还没习惯这称呼,忙道免礼。
见徐解意往晏羽那边看去,介绍道:“这位是四皇子,晏羽殿下。”
徐解意神色惊异,作势要跪,晏羽忙上前将他扶住,道:“不必紧张,徐解意姑娘,我是来应约的。我已向徐将军说明,会尽力教你习武。”
徐解意心道:“玉宸就是被这些没心眼的家伙灭了?还是说颐国仅有的没心眼的人都在这了?”
憋了好半响只憋出个“殿下”来,晏羽听见细细一声,低头凑近了些,问到:“怎么了?”徐解意被他拉着,跪也跪不下去,只得鞠了一躬道:“多谢殿下。”
徐为安爽朗地笑了笑,说:“好!你们年龄相仿,在一起作伴正好!都别站着了,解意,快坐下吃饭吧”
说完他便继续看起了舆图,徐解意点了点头落座开始用饭,这倒尴尬起来了,晏羽坐的位置正与徐解意相对,总觉得无视别人很无礼,可就这样看着别人用餐也不太妥。
在好几次眼神相撞之后,察觉到徐解意的不自在,晏羽垂眸展开了书。
这样一来,正好方便徐解意仔细观察这位四皇子。
他身着栀子色缎面交领长袍,肩上披了件雪白毛领,墨发半束,眉目舒朗,鼻梁高挺,此刻指骨微动,轻轻翻了一页书。
徐解意在心里啧啧称奇,直道百闻不如一见,好一个玉质金相,品貌非凡的女子。
徐解意用完饭,和晏羽约定好明日卯时去找他后,二人便从主营出来,并肩回帐。
徐解意发觉每次与晏羽前后错肩时,都会莫名擦起一阵淡香,不过来不及探究这个,他此刻还有别的事情。
徐解意斟酌了一会儿,绞着手指开口道:“殿下,我略识些字,从前就总爱看话本,不知您有无闲置之书?可否借阅?”他越说越小声。
晏羽认真思索了片刻,道:“嗯,我帐中约有二十几卷书,都可借与你。不过,尽是些兵策史牒,不如话本有趣,你或许不爱看。”
徐解意忙道:“爱看爱看,我什么书都爱看的。”
心说:“对咯,我要看的正是这些。”
晏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轻声笑了好一会儿。
走到帐门前,徐解意止住脚,晏羽转身温柔地说:“进来吧,你自己挑你喜欢的。”
徐解意跟着进了帐,才发觉那香味是来自晏羽,他帐中处处是此味道,但徐解意四下没瞧见熏炉,也说不上来这是哪一种香气。
晏羽打开装书的箱子,徐解意蹲在箱前,心里思索着最多可以拿几本,最终还是只拿了三本。
起身道完谢刚要走,晏羽叫住了他:“解意姑娘,请留步。”
晏羽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件衣袍,他开口道:“徐解意姑娘,你我同岁,身量相侔,我想我的衣袍你穿着应当勉强合身,天气寒冷,望你不要推脱。”
这些衣袍具是干净整洁,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那股香味,徐解意懵了一下,但见他眉眼微皱,神情真挚,似是真心可怜这个无亲无故的“徐解意”,缓缓接下,对他道了谢。
晏羽又道:“那些书,如果有不懂之处,或者遇到生僻字,都可以来问我。”
徐解意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寒风簌簌,徐解意对自己说:“刚才应该哭的,忘记了。”
回到帐内将衣物都理好之后,徐解意打开一本史书开始读。
前朝——大婞朝,实行嫡长子世袭制。
婞朝后期朝政动乱,爆发大规模起义,最终被妘曌灭亡,妘曌建立曦朝,定都神都,妘曌即曦文帝。
他废除世袭制,实行任贤制度。皇帝在暮年发布即位诏,寿终正寝后,由诏上之人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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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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