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波人一同回了县衙。
许巡抚需要看账簿,覃烟需要看认罪书。
刚入门就撞上魏长渝从狱牢那边出来。
“小魏,去看现场了?有发现吗?”许巡抚边走边说。
魏长渝跟上:“嗯,和您发现的差不多,不过发现一颗药丸,已送去常医师那检验。”
“在哪发现的?”
“一个砖缝吧。”
就这一言搭一言地,一行人走进主簿厅。
许巡抚坐下便伸手要账簿,倒是不客气。覃烟也拿到了一份摘抄的认罪书。
两人看完后神色各异。
魏长渝蹭到许巡抚旁动,试探道:“大人?”
许嫣手撑着头抚眉思索,闻言,主动将账簿递给她。
魏长渝翻看几页,蹙起眉头。
账目支出太多,真账簿比假账簿记得银两还要少。
每隔几个月都抽出一部分银两交给知州,看来知州也有问题。
每月还自动少五两,怕是县丞贪了,难道知州是景王在此的桥梁吗?
听说景王和朔州知州关系不错。
覃烟捏着认罪书,靠坐在太师椅上。哪怕手上是有关指认她母亲的罪词,神情也悠然淡定。
许巡抚悄悄收回余光,只觉让人琢磨不透。
王女亲自现身实属意料之外,哪怕是景王亲自来,都不如现在棘手。
皇城何人不知王女嚣张跋扈不讲理。甚至得罪老臣,她们气得面圣指责,都被陛下不轻不重地挡回去了。
此番南下是景王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不可知。
她已然开始构思皇城回信,如何试探也是一门学问。
若是王女想要搅局,她又该如何压下?
“这账簿怎么来的?”魏长渝道。
许巡抚倒茶,“问贾大人。”
“贾大人?”
许巡抚饮茶的动作微顿,眼眸微眯,“你不知道!都察司暂兼总管,贾大人。”
陈述句末调微扬,意有所指。
许巡抚与魏尚书相识,多少也知道点她们家的事,魏家次女与王女关系甚好,又不是秘密,搞不好人还是她摇来的。
在场的不是熟人,就是老抓狸,不必演太过。
魏长渝点头,姿态如常。
覃烟没说话,抑着倦意,让青卫说昨晚的情况,除了令牌,还算还原。
许巡抚又抿一口茶,思索:这三人会是知州派来灭口的人吗?嫌疑很大。
她转而又倒了几杯茶,没什么架子道:“喝茶,来拿。”在场的人都有。
“谢谢。”青卫道谢后拿了两杯,放在自家王女手边。
一时,在座五人都捧着茶心思各异。
唯有青卫喝完茶后,还顺手帮覃烟整理发丝辫尾,扶正玉簪。
一步伐匆匆的御官打破了寂静。
“许大人,粮食问题解决了吗?官府的存粮已经完全没了。那边粮铺也说余粮全拿出来了,如何是好?”
“旁边县呢?调粮过来,商议没?”
“不行! 这边水患频发,多雨天阴,粮产不多,勉强自供,均不出。况且咱也没银子!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覃烟搭话:“有粮队在往这边赶。”
许巡抚望去:“要多久?”
“差不多两天。”
许嫣沉思片刻道:“先让粮铺拿出来撑一下。”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粮食和百姓安置问题。好在疟病已得及时控制,解决了。
许巡抚又觉这王女南下不全是坏处,王女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有钱和舍得花,倒是可以“借”点出来。
覃烟光明正大跟在许巡抚身边赈灾这两日,到是完完整整目睹泫城的灾情。
每家每户存粮本就不多。地看天吃饭,天不好地难收。
以往天不好,雨多收成少,再做点其他活挣钱买粮,勉强能活。
但现在因地被淹,颗粒无收,人心惶惶。
有钱的疯狂购粮,无钱的有心无力。
城外村庄也多的是依山伴水,听说城里有施粥救济,不断涌入城。
两日后,商队还未到,刘御官先急了,问:“商队,怎么还来到?无米可施了!”
“下雨,路怕是不好走!”许巡抚沉声道。
“这可如何是好?”
直至黄昏,一个官役跑进,“粮队来了!来了!”
县衙一扫灰败郁闷气氛,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来人喘气道:“不过不是王家商队,是何家的。”
管他哪家的,来了就是好的。
一行人又往城门口赶去,又碰上城卫驾马见他们便喊:“不好了!流民欲抢粮车。”
许巡抚等人只觉眼前一黑,提着衣摆就跑。
此时狱中和宋晓谈话的覃烟也接到消息,出了牢房,青卫道:“是主君交涉的何家,现在据说已经被流民拦住了。”
覃烟皱眉,加快了步伐,此事不算小,若真抢了,以后哪有地方愿意捐粮,哪有商队敢做此处买卖?
一行五人快马加鞭赶往。
而另一边许巡抚已到事发地。商队粮车已被层层围住。商队护卫持刀防守,流民在外虎视眈眈。
商队主事在喊话:“各位稍安勿躁。粮食就是运往本城的!麻烦各位让道。”
“与其交给官府贪了,还不如在自己手里!”
“之前那么多粮!没几天就说没用完了,官府肯定贪了!”
许巡抚等人听见,纷纷面色不悦,这多人,一日两餐都不够,他们哪里贪?谁敢贪?
许巡抚拿过一铜锣,敲击吸引注意。
“各位,听我说!我是朔州的钦点巡抚,我作保,这批粮确实全用来救济!”
“我也知道现在粮食供应不足,各位今日都只吃上了一顿,我和你们一样,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让一下,让商队过去,我们立马有米施粥!”
“去他大爷的,都是胡扯,大家不要信,说不准让我们吃粥,自己在后院大鱼大肉配米饭。”
“不要信!”
许巡抚甚至拿出腰牌,仍少有人信服。
旁边的御官也是气得要死,每天累得手臂酸痛,甚至都吃不下饭,现在还被质疑。
“去把那个戴黑布头中的女人抓出来。”魏长渝示意侍卫。
“还有那个白衣服的、绿发带的。”许巡抚补充。
这么大阵容没人指使撺掇怎么可能?明显居心不良。
另一边的看客流民也是议论纷纷。她们虽不认可那些人的行为,但劝阻无果。又不能任其将粮全抢走,不然她们的命又该如何。
黄文对好友王越吐槽:“废物官府。”
城墙守卫都调下来了,兵戈相对,流民没带武器仍没有退让。
官府力量状大了些,许巡抚底气足些:“各位若是当真从这拿出任何东西,都是犯法,依律处罚,请大家相信我们,共同抗灾。”
“说白了,横竖都是死,不如饱餐一顿后再死。”
“整整两个月,快三个月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官府若有用,我们何至沦落于此。”
许巡抚眼前隐隐发黑,今日粮不够,她都只反复泡茶渣充饥。
王越吐出一口浊气,今日怕是难于善终了,只等一个时机她们就会上了,时机……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又一行人来。
就几个人能干什么?
王越一怔,用树枝戳土的动作停下。
只见五人没说废话,点着火把,驾着马驶向人群。
“让开!”
随着一声声厉斥,以及火焰靠近,人群吓出一条道。
“快跟着。”许嫣连忙喊。
守卫挤进去,挡住流民。
“冲!快冲!”一前排女人示意其他流民,她刚想跑,被拦下,刀架在她脖子处。
“停下。”覃烟声音凛冽。
“不用管我!”女人咬牙道,“上!她们不敢随意杀人。”
覃烟抬起长剑。女人来不及放松,只听见。
“都察司在此,我警告你们尽快退开,否则后果自负!”
她仰头看向高举的腰牌,突然腿软倒在地上。
人群也瞬时噤若寒蝉。
“咔嚓一”
王越手中树枝折断,指间划出一道血痕。
黄文不解:“怎么停下了?都察司怎么了?”
王越面色微沉,良久干涩道:“都察司在这抓过四族的人,全是死罪。”
“四族?!哪得多少人?”
王越没顾手心痛楚,丢掉树技起身走过去,后面的人跟在她身后。
二十年前的都察司可以算是阎罗的存在。
“最一次警告!”覃烟不急不缓,不怒自威。
年龄大的人纷纷后退,年龄小的人被扯着后退,很快退到十米之外。
剩下少数还想抢的人都不得已退下。
车队缓缓前行,商队主事路过覃烟身边道谢。等马车走到前头,覃烟想跟在后边回去,被人叫着。
“大人等一下!这批粮食真的会全用来施粥救济吗?”
覃烟回首,见灰头土脸、衣着褴褛的女人望向她,后面还站一群如她一样似乞丐的人。
“当然。”
粮车过了一段距离,覃烟驱马跟上,没管后面的人。
王越招手示意自己的族人跟上,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再后面又跟着先前欲抢的流民,长长的队伍就这么直到县衙大门,途中还加了许多在街巷听说粮到的人。
等粥桶抬出来的时候,太阳完全下山,夜色暗沉。
人多,秩序也算不上好,到是那群灰头土面的人率先排好队,十几只碗传着用。
好在解决了温饱问题,王越对族人说了几句话,又走到覃烟面前,“大人,我们村的人已吃过了,可以帮忙分粥,或者干其他的活也行,谨愿献绵薄之力。”
王越些许紧张,她只从她祖母口中所闻都察司,刚正不阿,严厉凶狠。
覃烟正吃着肉饼,掀了掀眼皮,咽下去才道:“去问那边穿红色官服的人。”
王越告退,又找到许巡抚。
许巡抚看了看不见尽头的队伍,还是答应下来,派人教她们。
很快又有人闹事。
“怎么她们吃的是肉饼?”
“凭什么?”
气了半天的御官终于找到机会,“因为是那商队自带的干粮,她们看在我们辛辛苦苦的份上分给我们的!”
……
青卫吃完后也主动去帮忙,却被拒绝。
“你们站在显眼的地方就行了。”
青卫:“……”
于是她拿着火把巡视,所到之地确实“安分”,甚至安静的过头。
覃烟站着台阶上红笼下,红光映着面容,魔头阎王感直击某些人心。
又累又困。
覃烟叹气,正寻思还有什么事没干呢,青禾朝她走来。
“大人,主君叫您回去。”
“不是病了?看大夫了吗?”
“看了,之前晚饭前好点了,后面突然又不舒服,也不让人见,只说叫您回去。”
覃烟摸不着头脑,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正好回去睡觉,便上马跟青禾回去。
走进院落,又被小厮引去浴室。
门口小厮也很慌张:“公子他在里面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也不让其他人进去。”
覃烟眉峰微聚,敲门,无人应,“谢宁沉?”
久到她都想破门而入了,才听到一声“进”。
她进去,只见浴池边靠着一人,长发落水,合衣浸池。
她站在远处,问:“你怎么了?不是才病好,怎么泡池子?还不出来。”
“覃烟……”原先清润的嗓音带着沙哑,似渗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愫。
随着他缓缓回头看向她,一双湛色蓝眸也显露出来。
“金宁?”覃烟迟疑。
“你怎么现在才来?”
覃烟又上前两步,“真是你?”
金宁恹恹道:“不然呢?快过来。”
覃烟蹲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
真的是蓝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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