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贺姜州偏头看着他，“一起打过球，吃过饭，说过几次话？”
江凛脸上绷得僵硬，“所以有偏见的人分明是你。”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话。”贺姜州眼底尽是怒气，“听得懂人话就自觉离我远点！”
“你少管我！”江凛脾气也上来了。
他不明白，贺姜州为何对他有那么大的抵触，明明和别人很轻易就能打成一片，对他却始终保持距离。
打球的时候，与其他人都能熟练地开起玩笑了，和他却根本没说过几次话。
就连变形一事，分明是在帮他，可他依旧十分抗拒。
“吗的，那就别烦我啊！”贺姜州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进了宿舍。
略微收拾了一番，又猛地洗了把脸，这才回教室。
不过也没能回教室，因为班主任让他先去一趟办公室。
无非就是问他为什么前两节课没去上课，贺姜州只说是在厕所扭伤了腿，被人发现才出来的。
“那为什么现在又可以走了？”老唐反问。
贺姜州解释不了，选择了沉默。
老唐拿下眼镜，用力地揉着眉心，看起来十分苦恼。
“我保证今天好好上课。”贺姜州只能这样说。
“唉！”老唐叹了口气，“再写一份保证书。”
这才让贺姜州离开。
本来心情就差，此时更是心烦。
贺姜州垂着头穿过走廊，在拐角处突然发现鞋带要散开了，于是蹲下身系鞋带。
刚系好，下课铃也响了。
想着马上就会有很多人出来，他急忙起身，却发觉视线依旧很低。
这一瞬间，他慌乱地望向四周。
他本以为今天已经变过了就不会再变，可这低矮的视线早已说明了一切。
回首低头，看见自己细长的尾巴，贺姜州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恐惧淹没了慌乱，他急切地想要逃离。
可下课后，许多学生都会涌出教室，很容易就发现了他。
“哈哈哈哈哈，这是谁的整蛊玩具？”一个男生笑着走去，却在下一秒猛地跳开：
“卧艹，真蛇啊！”
一声惊起，贺姜州惊惶乱窜，顺着墙下极速爬行。
周围乱了一片，混杂着尖叫声，甚至有人特意跑出来看一眼。
贺姜州在嘈杂声中突然意识到楼道里也全是人，他慌不择路，竟想直接翻过走廊跳下楼去。
“老师！这里有蛇！”
恐慌中，有人试图向老师求救，也有人拿起扫把杆远远地戳蛇。
“是竹叶青吗，那么绿？”
“唔哟，这个好毒！”
竟还有人起哄开玩笑。
“吗的！别搞好吗，等下它咬人怎么办！”
有人出声喝止。
似乎是受到了惊吓，那蛇身躯扭成S形，尾巴不停地抖动。
“都回教室啊。”
先来的是隔壁班生物老师，看到是什么蛇之后又打了电话，随后开始控制现场。
“都回到教室去！”
即便她在努力驱散人群，然而仍阻止不了有人好奇观望。
“何老师。”
有人气喘吁吁地赶来。
是熟悉的声音，那蛇颈部微散抬起，也偏头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何老师看了江凛一眼：“有什么事后面再说，现在都进教室！”
“老师，这蛇是我的，不小心跑出来了。”说着，江凛就要往前走。
“开什么玩笑，这是竹叶青！”何老师呵斥着一把将人拽住。
就在此时，几名保安带着工具来了。
“啊，以为会叫消防员……”
“肯定是还没到啊。”
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不行！”江凛挣脱束缚闯了过去，“等一下，不要激怒他，他能听话。”
“江凛！！！”
何老师一声呵斥将人吼住，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我不管这蛇是不是你的，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教室！”
周围一片喧哗，纷纷议论是不是真的有人养这种毒蛇当宠物。
保安举着蛇勾试探着靠近，只见那蛇高高竖起了头部，警惕地发出嘶鸣声。
意识到争执可能会引起蛇的注意，生物老师只敢拽着江凛。
直到这时，江凛终于意识到，他这样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干扰捕蛇。
他愣愣地站住了。
“同学，不要来这里！”一名保安将江凛拖了出去。
很快，蛇就被抓住交给了消防人员。
江凛也被抓到了办公室。
“会放生吗？”他固执地问。
“白唇竹叶青是保护动物。”何老师已经脸黑了，“你真的养这种宠物？”
江凛不说话，又问：“一般会放到哪里？”
何老师皱眉，“别想着再去找，如果这蛇真的是你拿进学校的，你现在已经违法了。”
“不是我拿来的。”江凛最终还是否认了。
“最好不是，学校这边会查监控看它怎么出现的，但刚才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何老师试图引导他。
沉默半响，江凛答道：“他太漂亮了，想占为己有。”
“那是毒蛇，你认不出来也该有点常识！”何老师被气得脸色都青了，“就算那样，你刚才也不能那样冲上去。”
“我们班主任呢？”江凛不答反问。
“估计在开会。”何老师也收拾课本起来，“行了，你先回去上课。”
这边，消防人员用一根杆抓着蛇不断甩旋，直到蛇晕倒失去意识。
而后装入袋中，又是几次旋转，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再睁开眼时，周围一片漆黑，只透着及其微弱的光。
恐惧无限蔓延。
贺姜州知道自己被装进了袋子里，不自觉中已经蜷缩在袋子的一个边角里。
虽然他还没咬人，但他也明白自己成了一条毒蛇。
或许会就这样被打死，运气好点，也可能会被放生。
他用身子将整个脑袋都卷住了。
偶尔，会在受委屈的时候想起妈妈。
小时候觉得很了不起的人，现在只到他肩膀高，却撑起了一个家。
会觉得心酸难过，所以不敢说。
害怕她的失望，更害怕再次得到理解与包容。
善解人意的妈妈，有责任心的老师，担心他的朋友。
得到的太多，所以总是觉得难以回报。
这段时间一直强压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徘徊在崩溃边缘的时候，会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恍惚中，他听见身体撞击干枯树叶的声音。
“真是漂亮得了不起！”
“你还想养不成哈哈哈哈。”
调侃的声音逐渐远去，依旧头晕目眩的贺姜州只爬了一小段距离就不动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灼热的阳光几乎能将人烫伤。
蛇身被灼伤，便慌慌张张地往林深清凉处逃匿。
直到周围一片深绿，贺姜州才意识到他不应该走那么深。
如果突然变回来，他不容易走回去，很可能会迷路。
可蛇的视觉和听觉较差，主要通过舌头中的嗅觉分子捕捉空气中的信息分子。
贺姜州能感受到信息的不同，可是却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情绪本就低迷，又有些慌张，他着急地往回爬。
“贺姜州！”
微弱的，急切的，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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