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胡绣黎站在旁边，重重吸了几口气，用力敲了敲门：“你什么态度！你平时闹也就算了，你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这么对待他？”
“他不是我哥哥！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凭什么当我哥哥！”
灯光打在柏回脸上，落下一道惨白。
胡绣黎注意到柏回的脸色，忙安慰：“别听她乱说。”
又对着屋内的人喊道：“李纾，是不是我跟你爸平时太纵容你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耍什么脾气，信不信我把你门锁给你拆了！”
“那你拆啊，大不了我不在这里待就是了！”
“你！”
眼见母女俩越闹越凶，李周忙上前来打圆场。
柏回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不好受：“要不我回屋里吃吧，你们……”
胡绣黎：“凭什么你回屋里，走，我们自己吃，一会儿她要是饿了也别闹着要吃东西！”
胡绣黎拉着柏回回到餐桌，柏回被迫坐在餐桌上，面对这么一大桌好吃的，却有些难以下咽。
“吃啊，你就别担心你妹了，她饿了自己知道吃东西。”胡绣黎给柏回夹了块排骨香肠。
柏回顶着母亲期盼的目光，缓缓将排骨放进嘴中，勉强撤出个不算难看的表情：“嗯，很好吃。”
胡绣黎：“好吃就好，你爸专门给你灌的，多吃点。”
柏回点点头，可吃着吃着，他望着始终空了的一个座位，心里控住不住涌上阵阵苦涩。
吃完饭，趁着胡绣黎洗碗的空荡，柏回说：“妈，我还是明天回去好了。”
胡绣黎一听，立马把水龙头关了：“你这才回来，怎么又要回去了呢！”
柏回也不想母亲过于担心，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之前我们班主任给我找了个私活，急着要，我想尽快赶回去把东西弄好交了。”
胡绣黎的眉眼耷下来：“小柏，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你妹妹……”
“不是，我是真的有事，你放心吧，等以后有时间，我还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许久，空气中传来一抹拉长的叹息。
胡绣黎扯出个微笑：“那你一定要回来。”
然后打开水龙头，继续洗着手中的碗筷。
柏回看在眼里，忍不住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一家人的年夜饭早早收场，柏回躺在漆黑的卧室里，望着天花板。
耳畔是楼下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和笑声。
好像全世界都在为春节的来临欢呼吵闹，只有他们家，一地落寞。
一整晚，柏回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他起床后走到客厅，就见胡绣黎已经煮好了汤圆，招呼他来吃。
简单吃过后，柏回纠结很久，还是提出：“爸，妈，我已经买好中午12点的车票了。”
餐桌上的人一时没了声音，半晌，胡绣黎端着锅又给他舀了一大勺汤圆：“急归急，但饭还是要吃饱。”
柏回抱起暖呼呼的碗，吃了一口，花生馅儿的，很甜。
吃完饭，他回到卧室收拾东西，在看到那支专业麦克风时，想了想，还是走到李纾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深吸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小纾，你不是喜欢唱歌么，我给你买了个专业麦克风，你可以用这个麦克风录音，我把礼物放在你门前，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收着吧。”
他将礼盒轻轻放在门前角落。
他并不奢求李纾会接下这个礼物，放下礼盒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当他走了没几步，身后的房门突然开了，李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柏回还来不及高兴，李纾忽然弯腰下，捞起礼盒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脚边。
原本被好好保存的麦克风从里面滚了出来，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这响声惊动了在厨房洗碗的胡绣黎和李周。
两人匆匆赶过来，就见客厅里一片狼藉。李纾大喘着气，大声喊道：“你明明知道我这副样子永远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唱歌，你为什么还要送我这种东西，是故意嘲讽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
“那你什么意思？你少在那假惺惺了，难道你不是一开始就希望我永远不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么，因为只要没有我，我的爸爸妈妈就可以永远属于你——”
“小纾！”厨房门口传来胡绣黎的怒吼，她疾步走到李纾跟前，制止道，“我都说了当时那件事是个意外，你要怪也应该怪我们，而不是怪你哥哥！”
李纾一脸愤恨地看向胡绣黎：“你们都是一伙的！你肯定是舍不得他才帮他隐瞒的吧，如果他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那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说他就是想要替代我，所以才想杀了我，难道他不是这么想——”
“啪”地一声清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落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李纾捂着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地瞪着胡绣黎：“你敢打我，你竟然为了他打我！”
胡绣黎强忍着胸口的起伏，直直望着李纾：“我不准你这样污蔑你哥哥！你哥哥就因为看你的脸色，十几年了，在我们家过得战战兢兢，现在有家都不敢回，你都上初中了，还没有分辨孰真孰假的能力么！”
“我就是没有！”
胡绣黎被自己女儿歇斯底里的模样刺得渐渐红了眼眶。
柏回和李周想上前安慰，李纾见他们全都站在一起，独留自己一人站在对立面，眼里的怨恨彻底翻腾而出：“那我去死好了，只要我死了，你们都开心了是吧！”
尖锐的女声响彻整个屋子，李纾突然抓起了放在抽屉里的剪刀。
锋利的刀尖紧贴稚嫩肌肤，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带走眼前花季少女的性命。
几人二话不说想要制止，却被李纾吼住：“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立马就刺进去！”
李纾的癫狂让几人同时停下脚步。
李周担忧地劝说：“小纾，我跟你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去死，你变成现在这样，不管是我，你妈妈，还是你哥哥，都很痛心，我们都巴不得跟你交换，宁愿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李纾冷笑一声，目光扫向柏回：“你跟我妈我信，可他，他真的愿意跟我交换我这张脸么！”
室内短暂沉默。
过了一会儿，柏回抬眸认认真真望着李纾，说：“我愿意。”
李纾眼里的泪渍微微晃动了下：“你少装了！嘴上说说谁不会啊，你肯定巴不得我早点死，好早点把我家的全部东西都占为己有吧！”
柏回皱紧了眉头，打断想要开口的父母，冷静地说：“我可以给你证明。”
他二话不说转身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刀片锋锐，泛着冷冷白光，晃得人刺眼。
胡绣黎察觉到不对劲：“小柏，你要干什么？”
柏回不顾母亲的阻扰，面对面站在李纾跟前：“只要你愿意放下剪刀，我现在就可以划烂我自己的脸。”
李纾瞳孔微震，闪过不敢置信，她紧了紧手中的剪刀：“你别想用这种伎俩唬我！”
“不是唬你。”说着，柏回手里的刀片轻轻划过脸颊，冰冷的刀片瞬间染上醒目的红。
李纾惊了，柏回却依然淡定地看着她：“只要你放下剪刀，我可以跟你一样，这样可以了吗？”
眼见着柏回又要继续动手，李纾疯了般将剪刀往地上一丢，大喊着：“你滚！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狂乱地推开众人，冲进卧室，将门用力关上。
胡绣黎和李周反应过来，一人去敲李纾的门，一人走到柏回面前，露出心疼的目光：“小柏，你说你干嘛这样对自己呀……”
胡绣黎捧起柏回的脸，看见原本白净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血痕，心都快被揪起来了。
她再也忍不住埋头流下了眼泪：“这都是我跟你爸的错，是我跟你爸造的孽，对不起，小柏，我不应该让你来我家受这种苦的。”
柏回望着母亲耸动的肩膀，轻按上：“妈，我从不后悔被你们收养，我只后悔，当年我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点。”
胡绣黎边哭边摇着头：“不，那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是我们的错……”
这场闹剧最后以沉默收尾，李纾虽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但至少目前看来，不会再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柏回安抚好父母，想了想，还是说：“爸、妈，以后有事，我们还是在电话里联系吧。”
胡绣黎眼里划过失落，但她也明白，只要柏回和李纾两人同时在，这个家永远不会安宁。
她抚上柏回的手：“是我对不起你……”
柏回勉强扯出抹浅笑：“没事，再说我本来也长大了，也不该经常赖在家里，但小纾年纪还小……”
他看着父母难过的视线，转而说道：“不说这个了，我得先走了，不然这趟车也要赶不上了。”
胡绣黎和李周把柏回送到小区门口，看着柏回远去的背影，喊道：“记得常联系啊！”
柏回点了点头，提着行李箱默默走向空旷的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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