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是情绪起伏太大,又或许是沈知屿怀里的温度太过安稳,她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就坠入了梦乡。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像只卸下所有防备的小猫,鼻尖偶尔轻轻动一下,带着点无意识的依赖。
沈知屿却毫无睡意。
他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唇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怀里的温度、鼻尖萦绕的清香、她无意识蹭过来的小动作……这一切都真实得像一场梦,让他不敢相信。
他想起这五年。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他们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共享一个屋顶,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记得新婚夜,她把自己锁在客房,一夜没睡,第二天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看他的眼神像看仇人。
他记得她怀孕后,孕吐得厉害,却拒绝吃他做的任何东西,宁愿自己啃干面包,也不愿接受他一点点的示好。
他记得砚砚出生那天,护士把孩子抱给她看,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再也没看过第二眼。
他记得无数个夜晚,他想走进主卧,哪怕只是坐在床边看她一眼,都会被她尖锐的声音赶出来:“滚出去!看到你就恶心!”
他记得她唯一一次主动和他说话,是砚砚三岁生日那天,她抱着孩子,眼神平静地说:“沈知屿,等砚砚再大一点,我们离婚吧。”
那时候他的心,像被冰水浇透了,冷得发疼。
这五年里,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肌肤之亲,就是五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
那个被药物和酒精裹挟的夜晚,混乱,狼狈,带着对彼此的误解和伤害。他甚至不敢确定,她是否记得清楚当时的细节,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对他的厌恶,又多了一层无法化解的冰。
除此之外,他们连牵手都屈指可数。
偶尔在走廊里迎面遇上,她会立刻侧身避开,仿佛他身上带着病毒;他递过去的东西,她会用纸巾垫着接,或者干脆不接;就连砚砚拉着他们的手想让他们靠近一点,她都会下意识地甩开。
他像个守着空壳婚姻的傻瓜,一边承受着她的冷漠和怨恨,一边笨拙地维系着这个所谓的“家”,一边还要在媒体面前掩饰婚姻的裂痕。
身边的人都劝他放手,说他不值得。经纪人说他“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毁了大好前程”,温知夏骂他“活该,谁让你当初做了混账事”,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真的该结束了。
可他放不下。
放不下那个在高中篮球场边冲他嚷嚷的女孩,放不下她喝醉后抱着温知夏哭着骂他“混蛋”时藏不住的在意,放不下她看着砚砚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他总觉得,她不是真的恨他。
或者说,她恨的,只是那个被误解的“真相”。
所以他等。
等了五年。
没想到,真的等来了这一天。
她主动吻了他。
她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知屿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皮肤细腻温热,触感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热。
这是除了五年前那个夜晚,五年来,他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碰触她。
指尖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酥麻又滚烫,让他想起高中时,第一次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也是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的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却故作镇定地转过头,假装看风景;现在的他,同样紧张得心跳如鼓,却贪婪地贪恋着这迟来的、微不足道的触碰。
他想起今天早上,她勾着他脖子说“你可得对我负责”;想起她调侃他“是不是在写暗恋林薇的日记”;想起她看到媒体报道时皱起的眉头;想起她刚才吻他时,眼底那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认真……
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没有了过去的尖锐和冰冷,多了些鲜活的、生动的情绪,像回到了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难道……她真的失忆了?
忘记了那五年的怨恨,忘记了对他的厌恶,只记得最初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那这场失忆,对他来说,算不算一种恩赐?
沈知屿的心里又酸又软,像被温水浸泡过的棉花。
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虔诚得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苏郁,”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一次,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沈知屿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底的红血丝里,终于染上了真实的暖意。
阳光慢慢西斜,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柔和。沈知屿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她,看着她,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这五年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她无意间流露出的情绪,那些被怨恨掩盖的、或许早已存在的松动……
他忽然觉得,也许真相并没有日记里写的那么糟糕。
也许当年的事,真的有什么误会。
也许……她对他的感情,也并非只有恨。
这些念头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他决定,等她醒了,要好好跟她谈谈。
谈五年前的那个晚上,谈这五年的委屈和思念,谈他藏在日记里的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话。
他要告诉她,当年在清吧,是林薇给他发了消息,说她喝多了在哭,他才赶过去的;要告诉她,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身边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在搭讪;要告诉她,他把她带回酒店,是想照顾她,却没想到她被下了药;要告诉她,他不是故意的,他后来有多后悔,有多害怕……
这些话,他藏了五年,像块石头压在心里,现在,他终于有勇气说出口了。
只要她愿意听。
沈知屿低头,又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
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这五年缺失的拥抱,一次性补回来。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幅被时光温柔以待的画。
这五年的守活寡,这五年的小心翼翼,这五年的等待和隐忍,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
至少,他们还有机会。
重新开始的机会。
沈知屿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和重量,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安心的、带着点疲惫却无比满足的笑容。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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