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
香莫盈抱着手臂，眯着眼睛思考了几秒：“……厕所在哪里？”
“……”李异蚺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好吧，好吧，不知道就不知道，机械哨兵听不清人话这个笑话真的很没意思。”
香莫盈撞开他的肩膀，把大拇指摁在屏幕上。大门应声而开，潺潺的交谈声适时地停了下来，内部和外部的两拨人对上了视线。
见面室很大，目测40㎡左右，中间放着椭圆形的长桌。左侧坐着两位女性，似乎不久前还在对话。还有个年轻男性，靠墙抱臂站立，脸上围着黑面巾，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眼睛。
“宋总使。”李异蚺停顿片刻，“你怎么来了？”
那位较为年长的女性站起来，她体型中等，看起来却十分威严又有力量。宋芗笑了笑，眼神有些躲闪。
香莫盈挑眉：“连芗姐都逃不过压榨，我平衡了。”
宋芗年轻时，光是大型星际战争就参与过不下百场，立下了累累军功，后来转入机关内部，主要参与军事审判工作。哪怕是在人均寿命两百岁的联盟，她也已经不算年轻了。
“说什么呢，臭小子。”宋芗笑道，“能回到前线，对我来说可算得上是奖励了。”
香莫盈懒洋洋地张开手臂，和她拥抱了一下：“芗姐，你可叫我想死了。”
“真的假的？”宋芗挑眉，“想我还是想我做的饭？”
“都想，都想。”
这边老熟人打完招呼，三人一齐将目光移到了另一位年轻女性身上。
“我叫林归鹿。”她毫不含糊地说道，“潜力S级的A级哨兵，精神体是白驯鹿，擅长迷惑敌人，自愈能力强。”
这位女性哨兵的个子很高，站直了甚至比李异蚺还要高几公分，身姿高挑修长，在人群中如同苍松盖立，很是醒目。
“我是李异蚺，机械哨兵，精神体是人造森蚺。”李异蚺对她伸出手，“欢迎你。”
“香莫盈，A级向导，精神体是梧桐。”
林归鹿分别同他们握手：“前辈，我听说过你们的事迹，你们是联盟的英雄。”
李异蚺神色淡淡地颔首感谢，香莫盈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是啊，在钟塔上等待黑夜的英雄，多帅呢。”
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的异样之处，但年轻的哨兵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宋芗。
宋芗面色微凝，刚要开口缓和气氛，却被李异蚺打断：“香莫盈，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打抱不平。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在做之前我就明白后果。”
“是咯，谁能比你更明白。”
香莫盈懒得和他争执，冲着角落的叛逆少男抬了抬下巴：“小子，就剩你了。”
“……”
叛逆少男直直地盯着李异蚺，整个人显得十分紧绷，低声道：“四水垚。”
李异蚺蹙眉回视，却被四水垚仓促躲开了目光。
“原来你叫四水垚啊！”
没想到有人认识他，四水垚终于将视线从李异蚺身上移开，看向这个过分聒噪的同事，却在下一秒瞳孔剧缩，咬牙道：“怎么是你？”
“是我啊，怎么着。”
香莫盈拉过李异蚺身边的椅子，笑嘻嘻地拍了拍：“过来坐啊，坐你偶像旁边。”
旋即用手肘怼了怼李异蚺：“就他，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小迷弟。因为被你拒绝一起执行双人任务，回家哭了三天三夜的那个。”
李异蚺看他一眼，香莫盈举起手作投降状：“得，我闭嘴还不行吗。芗姐，你看他！”
宋芗笑骂几句，上前将四水垚拉了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向李异蚺介绍：“李队，你别看这孩子闷不吭声，其实和归鹿一样都是潜力S级的A级哨兵。他俩可是中央塔校的双子星，包揽了各项测评的第一名，这两年也出了不少任务，成长速度非常快。”
四水垚抿嘴，揪住裤边不说话。一旁的林归鹿笑道：“您谬赞了，还是师兄比较优秀，我也一直把他视为榜样。”
李异蚺点头，他不太会说那种夸奖后辈的场面话，只好干巴巴地问道：“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四水垚声如蚊蚋：“……凤头鹰。”
“哦。”李异蚺道，“那很好。”
小迷弟头埋得更低了：“嗯。”
“……”
香莫盈实在忍受不了这两个神人之间的尴尬氛围了，大叫一声：“芗姐，都介绍完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会议了吗！”
宋芗笑道：“李队，那咱们开会吧？”
“可以。”
于是五人各就各位，林归鹿走到桌头：“李队，针对这次营救任务，我做了一份纲要，可以给大家汇报一下。”
李异蚺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做的？”
“今早。”林归鹿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李队？”
李异蚺望向宋芗，宋芗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营救任务是今早下达的，会议时间被定在了今晚八点，我让归鹿和小垚都做了一份纲要，给大家理理思路。”
“我和李队十五分钟前才接到任务。”香莫盈支着下巴，悠然笑道，“咱们联盟高层还是挺忙的，对吧？”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李异蚺摆手，言简意赅道：“报告吧。”
短短几分钟内连续踩到两个雷，林归鹿心下暗叹，先锋部队的大魔头果然不好伺候，早知道还不如跟四水垚一样装哑巴。
“最近，人类生存区周围的变异种急剧增加，初步推测与星际战争带来的环境污染加剧有关。根据已知情报，此次任务面对的变异种特点如下：”
“1.植株变异，已进化出智慧，学习能力极强，甚至可以化为人型；”
“2.对精神力需求极大，但暂时无法自主产出，尤其喜爱植物系向导，厌恶掠食类精神体。”
“尤其需要注意的一个情况是，这次的变异种中存在我方叛徒，身份不确定。这个叛徒智商极高，并且对联盟相当了解，帮助变异种设计了一个能够获取大量精神力的全息游戏，名为《炼仙魔》，非常危险。”
香莫盈不以为意：“一个游戏能有多危险？”
“游戏本身并不危险，危险在于叛徒的目的。”林归鹿面色严肃，“对方的根本目的在于榨取向导与哨兵的精神力，并且挑起哨兵与向导的对立，这才是我们需要警惕的地方。”
李异蚺：“游戏的具体内容。”
“这个全息游戏为修仙世界观，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吸收能量来提高自身能力。游戏内存在仙魔人三种角色，向导登入身份为修仙者，哨兵登入身份为魔族，二者天然对立。”
“傅逍呢？”
“啊？”
林归鹿一怔，接触到宋芗的眼神，立刻回神道：“哦，是这样的，这个游戏的运行依赖在线玩家的精神力，而维持游戏运行的核心正是我们的营救对象，傅逍，傅长官。”
“在游戏中，他是天道的化身，也是男主傅宗师，修仙中的最强者，距离升仙仅有一步之遥。在剧情设定中，傅宗师与魔族有灭门之仇，对魔族一向格杀勿论。”
“麻烦的是，不知道变异种采取了什么手段，修改删减了傅长官的记忆，因此他很有可能认不出我们。想要接近他，恐怕有些难度。”
“哎哟，那你们哨兵一进游戏不就被傅逍砍死了吗。”香莫盈混不吝地笑出声。
注意到李异蚺面色变得凝重，林归鹿立刻道：“游戏玩家被NPC或其他玩家击败会扣除生命值，但可以复活，也可以花费灵石购买恢复药剂。”
李异蚺这才问道：“营救方法？”
“未知。”林归鹿道，“目前猜测是要捣毁游戏核心程序，或唤醒傅逍的现实记忆。经评估，前者成功概率较高。”
香莫盈摸着下巴说：“直接杀了游戏设计师不行吗？”
“不行。”李异蚺冷着脸开口，“傅逍会有危险。”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毕竟他们坐在这里的首要目的就是为了把傅逍安全地营救出来，但……叫李异蚺说出口，就莫名有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在公众的刻板印象中，李异蚺更像是会说出“遇到特殊情况直接枪决傅逍”的那种人。
“那想办法禁止游戏运行呢？”香莫盈倒是没觉得不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或者下令禁止向导登入游戏。”
李异蚺扶额：“你嫌联盟现在还不够乱？”
“这个游戏通过了星际监测，不仅仅对我们开放，想要禁止它运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宋芗笑着解释道，“再者，联盟内部对于自由问题很敏感，能不碰还是不碰了吧。”
“那算什么狗屎理由？”
“没办法，联盟高层顾虑很多。”宋芗依然保持温和，“在我看来，也有考虑到傅逍人身安全的方面。毕竟你不能确定这个游戏一旦丧失运行能源，作为核心的傅逍会遭遇什么，不是吗？”
香莫盈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了。
“在我们登入游戏后，会被系统分配身份，并且随机投放出生地点。”林归鹿补充道，“除了仙魔，一切都是未知。到时就需要我们各自见机行事了。”
李异蚺嗯了一声，扭头道：“还有谁要补充的吗？”
这话听起来是问所有队员，但实际目光却落在了四水垚一人身上。
从会议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四水垚一怔，猛地明白过来对方是在给他表现机会，张了张嘴：“我——”
“说。”
“我没有，要补、补充的。”
“……”李异蚺默然。
“那个，李队，我刚刚忘记告诉你了。”宋芗扶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表达上有点小问题。”
“原来你还是个小结巴呀。”香莫盈大笑，一个后蹬，旋转椅划到了四水垚旁边，死不要脸地凑上去，“没看出来，骂我的时候不是挺流利的吗？”
四水垚一下打开他搭肩的手，气急道：“走开！”
“行了。”李异蚺揉了揉眉心，“明早六点，原地集合。解散。”
“遵命！”香莫盈从椅子上跳起来伸了个懒腰，“老子早就困了，明早见啊李队。”
说罢，他第一个冲出了见面室。紧接其后的是林归鹿，简单告别后便离开。最后是四水垚，一边紧盯着李异蚺一边慢吞吞地站起来，缓慢地挪出了门。
会议室内只剩两个人。宋芗没有动，李异蚺也没有。
“您还有话要说吧。”
“……你猜到了。”
李异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您这样身份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被下派到这里。”
宋芗僵了僵，她这一生参与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争，此时竟有些不敢去看那双目光柔和的眼睛。
“异蚺，在开口之前，我首先要申明一点。”她沉默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我接下来所说的内容，与我本人的意志无关。我知道这么说很苍白，但我的确为你争取过，只是……组织的命令无法被个人左右。”
“我明白。”
宋芗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些话对李异蚺，这个为联盟奉献了半辈子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经评估，重刑犯李异蚺的罪行极为恶劣，判决不予取消，暂缓执行。监督执行官香莫盈撤销职位，更改为宋芗，特批其紧急处决权，自意见下发之日起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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