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既然决定了去那栋鬼屋，就打算第二天下班以后去。去之前，他本来还想送福娃去上课，但福娃好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躲在后备箱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自从上次单独去吃饭结果弄堂遭遇三只怪物围攻后，福娃就变得有些在意，除了每天上班跟着以外，晚上乔西如果要出门，他也会想办法跟着。幸好现在夜校有网课，乔西基本都在家学习。
乔西这会就在通往仓库和鬼屋的十字路口，左转可以前往鬼屋方向，右转是仓库方向。他身穿外卖服，头戴同款橙色头盔，头盔上小鸭子迎着夜风摇摇晃晃，配上他俊美的脸，笔挺瘦削的身姿和单脚撑地的飒爽，引来不少路人的视线。
毕竟不管是鬼屋，还是仓库，其实都在市中心，周围是宽敞的路口，繁华的商业街，各具特色的写字楼，和和如织的人流。
顺便一提的是，乔西如今已经是这个城市隐藏的网红打卡点，传说中最帅的外卖员不服来战，连总公司都动过让他当广告代言人的念头，可惜乔西人前真的是个木头美人，而且表情过于死板，蒋队长又刻意反复夸大乔西人笨言拙，这才避免了这堪称乔西人生最大尴尬的事情。
但再帅吧，你蹲在路口一个人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也会给人一种脑子可能有病的感觉，还是十分爱惜羽毛的乔西见和福娃商量无果，新手家长也是没了办法，只能带着后备箱里的小拖油瓶一起，车头一拐，开往左边的马路。
鬼屋学名当然不这么叫，它所在的那片区域，是以前的租界，都是一栋栋各具特色的小洋房，比起稍显拥挤的弄堂，这儿的洋房区当年是正儿八经的富人区，房子的主人当年不是企业家就是银行家，或者金融大亨，商业大佬，时代变迁下，大多这种洋房都归还给了原来的主人后代，房价虽然比不过京城的四合院，但轻松上亿不是问题。
乔西来过这一片，但这儿的洋房区却很少有单子，听前辈们说，这些大户人家里很多自己都有厨师，吃的非常讲究，偶尔外卖，也是高级饭店自己配送。
但是这里其实不算统一小区，所以没有小区保安之类的，因为全是特色建筑，也是天海市小有名气的拍照圣地，白天也有不少摄影爱好者，乔西这会过来，当然已经没有什么游人，有些洋房的门口自己亮着路灯，虽不明亮但别有韵味，配上特别的旧风情建筑，让人仿佛穿越到了上个世界纸醉金迷的浮华世界。
但乔西没办法欣赏，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踏足鬼屋附近，或许是因为月朗人稀，没有白天的阳光和人声，显得有些鬼气森森，越走进那栋房子，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小楼外是一圈复古风情的红砖墙，生锈的铁质大门上缠绕着秀吉斑斑的锁链，挂着一个样式古老的铁锁，庭院野草疯长，不知名的野花在月光中静静摇曳。回字形的红地砖缝隙间冒出丛丛青草，小路的尽头，是一栋虽然经过修葺，但或许因为没有亮灯的关系，看起来还是非常古旧的三层小洋房。
小电驴被停在了街道外，他是背着福娃一路走进来的，这会站在铁门前面面相觑。
乔西着实没料到，这儿附近虽然街道上摄像头不多，但周围几户人家都装的比较严密，他没法翻墙。
福娃倒是挺积极的，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可以先进去，但乔西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去冒险。正僵持着，突然听见“吱吖”一声，三楼的一扇木窗户居然自己开了，因为没开灯看不真切，隐约是个窈窕的女人剪影。
福娃似乎被吓到了，抱着乔西的腿往后躲，引来乔西的无奈，你自己就是鬼啊，你害怕撞鬼？
窗户很快又合上，月色下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
乔西曾听说过，仓库那边来过几次做归口普查，都被拦在了门外，也不知道里面具体到底什么情况，只听周围的亡灵群众说。好像主人是个女人。难道刚才窗户后头的就是哪位？
乔西不想白来一趟，也不管刚才哪一出是故弄玄虚还是和归口普查时候碰到的一样是威胁，乔西都准备闯一闯，正左右查看是不是有空隙，突然杨楼门口亮起一簇幽光，就见不知何时，有个穿着深色长马褂的男人提着一盏亮着绿色火光的小灯笼站在那儿。
他提起灯笼往大门处抬了抬，见乔西看过来后，慢慢抬起手指了指后面，随后自己走出来，沿着红砖路往后院走去。
乔西估摸着，这像是给他指路呢，顺着砖墙也向房子的后门方向摸去。
乔西倒是不担心这边耍诈，一来这里记录还算良好，几次亡灵来普查也只是把鬼拒之门外，二来这会他发力充沛，心中底气十足。
后墙一般都是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爬山虎长满了整座墙，乔西从藤蔓间找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后是一个荒芜的后院，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同样残破的小路两边，杂草都高到了小腿这，不时草丛里还窜过什么东西。
远处那老人还提着那盏灯笼站在拐角的屋檐下，像是在等待乔西，乔西反手将木门关上，顺着小路往前走。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老头的模样，60多岁的模样，人很清瘦，头发整齐地全都梳向脑后，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藏青色的长马褂下一双同色的布鞋，只是在灯火闪烁间，乔西发现这老人的眼睛部分是两个血色的窟窿，两只眼球好像生生被人挖走，这会还往下流淌着血泪，但当灯火照到时，又是一双沉默的眼。
最奇怪的是，老人身上的黑气并不是很浓郁，又隐隐带了一丝金光，这是功德金光和怨气并存？这还是乔西穿越过来以后第一次碰到，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老人领着乔西重新走回正门，并将大门打开。
瞬间，暖橘色的灯光透出，隐隐还能听见里头的音乐声和欢笑声，仿佛这儿正是一处宴会现场。
福娃拉住了乔西的裤脚，好像是让他不要进去，乔西神色不变，只弯腰摸了摸福娃的头。“你在门口等我，别跟着进去了。”
这场面乔西是见识过，亡灵能将自己周围幻化成想要的场景，大部分是生前经历，但一般使用这种幻术，就代表着，要把狗骗进来杀，万一一会打打杀杀的，小孩子最好还是不要看。
福娃抱紧乔西的大腿，用行动表示不可能，却听那老头压着嗓子也开口道：“太太只是想和公子聊聊，里头有饭食和下人陪着，小公子不会无聊。”
乔西并不是怕是，见老人开口，知道人家邀请的就是他和福娃两个，既然如此留着福娃一个人在外头反而可能危险，便就着大腿被抱住的姿势踏进了大门。
反正福娃其实也没有重量。
大门里头就是个宽敞的大厅，挑高的一楼头顶水晶吊灯闪烁，灯下沙发上坐着言笑晏晏的旗袍女子和西装革履的先生，胡桃木的地板上有人正在跳舞，角落的钢琴前穿着西装马甲的年轻钢琴师申请专注。另一头的大餐桌上摆放着鲜果和冷菜，年轻的女仆端着菜肴和酒水从边门进入，就连花瓶里插着的玫瑰都娇艳欲滴，仿佛刚刚从花枝上剪下。
看见乔西，大家都停住动作看向乔西，有好奇有审视，有的端起酒杯示意，有年轻女子打开精致的折扇遮住了半张脸。
老人没有跟进屋子，在他们身后静静关上大门。
房间里头的阴气很重，却又不重，好像处在一个奇怪的平衡点上，而让乔西觉得更加奇怪的是，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些“人”肯定不是活人，但是他们的身上没有代表怨念的黑雾，也没有代表行善的功德金光，甚至，他们身上，乔西都感受不到有阴气。
亡灵制造出来的幻境，可能会有“人”，但不会出现拥有思想的“人”，因为本质上来说这些“人”和幻境本身就是一体的，都是创造出来的幻觉。
不透风的房间内有些闷热，乔西摘下了头盔，有些被汗打湿的黑发黏在脸颊额头上，衬得肤白如玉，暖色灯光下，仿佛一尊温润的白玉像。
在场有些人的眼光瞬间就变了，贪婪，垂涎，滑腻，让人一看就觉得恶心。
乔西眉头皱起，正想开口，突然那楼梯上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抬头转身看向楼梯口，就见那儿站了个穿着翠绿色旗袍的女人，烫着老式但精致的波浪卷发，身子绰约得靠在栏杆上。
背光看不清脸，只看得出来她身材很好，凹凸有致，却又不会显得低俗**。
但是她怨气冲天，满身的黑色雾气浓稠得围绕在她身边，仿佛一张黑色的披肩。
她靠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会，随即踩着楼梯往下走，一步一摇，摇曳生姿，就连乔西这种大直男都得承认，这被旗袍过着的腰肢，扭得别有生韵。
她慢慢走下楼梯，就那么像一条蛇一样摇曳着走到距离乔西几步远的地方，这时候乔西也看清了她的脸。怎么说呢，看起来大概三十五左右，美是肯定的，关键是，她带着一种魅惑，艳丽奢靡堕落的魅惑。
她那双风情的丹凤眼把乔西上下打量了一番，殷红的丰满的唇瓣一张。“%哟，&*@&*￥%。”
乔西：……
乔西：？？？
声音和容貌一样，带着别样的风情，每一个字都透着韵味，但是，乔西他听不懂啊！
这真的不能怪乔西，他能听懂的只包括原身的家乡话、通用普通话和hello、yes还有no。
进来后一直抱着乔西大腿把自己隐藏起来的福娃，却探头出来，结结巴巴翻译道：“姐姐说，哥哥你真好看。”
女人笑了，压着裙摆蹲下身子，亲你得捏了捏福娃的胖脸。“小囡。”
福娃似乎有些害羞，但没有躲开，只是把头往乔西的腿上钻去，瞬间脑袋就埋在了乔西的大腿里，就留着那对冲天辫露在外头。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就着这个姿势从下往上抬头看向乔西，换成了他能听懂的普通用语。“小少爷登门造访，是来做撒的呀？”
她的普通话不是特别标准，还带了一点方才那种方言。不是天海市本地人常说的那种，像是苏城那边的，传说中连男人骂街都像是撒娇的吴侬软语。
乔西面无表情。“鬼口普查，请各位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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