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终于是结束了连续三日的风雨交加。
今日是命妇们进不周山王宫的日子，也是她们要在她和瑜之之间二则其一的日子。
这几日凤瑜之倒也安安静静，只偶尔来她殿中闲聊几句。
至于小青与小荷，她基本能确定，她们都是厄玉殿下的人，但也年幼，心思还算单纯，不过相处短短几日，她二人对自己的称呼便从生疏的悯怜公主变成了现在的公主，似乎是显得亲近几分。
迎春花笺倒是做好了，可她这几日前去书苑和明乐殿拜访，连周渡的影子都未见过，门外的侍卫们也只是说太子殿下近日繁忙，不便与她相见。
若不是她还身处在西殿，妆屉里有那干了的桃花枝，她几乎都要以为那晚与周渡相谈一事是一场梦了。
自己只不过是那日晾了他一上午，他竟然如此小气，三天都不出现。
山期坐在妆台前，将花笺放进装着桃花枝的抽屉，看了看窗外，今日的天气居然出奇的好，和煦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进殿内。
外头的桃花开的鲜艳，一朵一朵的竞相绽放。
她关好抽屉，任由小青小荷给自己梳妆打扮。
小青见她脸色不太好，心中有些疑惑。
不应该呀，每日都点了安神香，公主应该是睡的极好才是。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您昨夜是睡得不大好吗？怎得瞧起来些许疲惫”
山期看着镜子里的的自己，眼下乌青一片。
那夜与厄玉殿下谈话后，她几乎每天都在思考山式与颜氏一事，却百思不得其解。
山式如今这局面定是与自己父王有关，可不知他是做了什么导致的。
颜氏亦然，外祖父那一辈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史书也无记载，无从得知究竟是何真实原因导致颜氏一族灭绝。
可他那些话又一直萦绕在耳边，令人忧心不已。
而且，自从她入不周山之后，神力消散的似乎比从前快了些，甚至她都不需要静心调息，便可以感受它流失的速度。
他说要已自己为棋，可到现在都没有动作与指示。
他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
她心不在焉的敷衍小青道“许是”
瞧着桌面上的东西，不周山准备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大到家具摆件，小到衣物首饰口脂。
样样都不输她在山式王宫内的待遇。
山期从珍宝盒里随意挑了根玉簪，小青接过，给她轻轻插在发间。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小枫。
“悯怜公主，适才天周殿的小神官来传话，说是陛下请您此刻和营善公主一同前往天周殿议事”
议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知道了小枫，你去回话吧，我稍后便去天周殿”
见梳妆也差不多了，她正欲起身，小青连忙将她按住“公主还请莫急”
给她在脸上扑了细细的粉“这般瞧着公主更显气色佳”
又点了淡淡的口脂，小荷连忙又拿来熨烫好的山式的宫装给她换上。
她们二人如此用心，想来清楚她今日去天周殿的原因的。
对于今日拜见陛下一事，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厄玉殿下虽不曾再来寻，但他那晚的话，摆明了是要利用自己，怎可能因命妇评选一事就让自己离开不周山。
太子殿下定还有其他方式，让自己留的更久些。
刚踏出西殿门，山期便发现为她引路的小神官依然是周荇。
“悯怜公主”周荇对她行礼。
山期点点头，对他笑了笑“荇内官，又见面了”
周荇并未多言，只引着她与西殿贴身侍奉的四人一同随行。
她略长的裙摆扫过地面，风吹的有些凌乱，小青扶着她走，小荷一路都在忙着帮她整理裙摆。
听聆殿前往天周殿还是有些距离，几人行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在岔路口上却又遇见凤瑜之。
今日她穿了凤式乳白色纱衣宫装，衬的她整个人温柔又美丽。
山期对着她微笑福身“营善姐姐安好”
见着她，凤瑜之脸上似乎很是高兴。
“悯怜妹妹”
她快步走过来，身后跟着的四个婢女跟着她的步伐上前。
凤瑜之热络的拉着她的手“一日不见妹妹，倒是让我有些想念”
“妹妹歇息的可好？”
“伤口可还疼？”
她的脸上真诚无比，语气带着关心和担忧。
山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
就像她自己，心里明明比谁都更想得到这位置，却还是面上要带着与世无争的笑意。
“多谢营善姐姐关心，近日歇息的尚可，又用了营善姐姐送的药，伤口已然好了”
凤瑜之脸上的笑容一顿，自己久久未收到父王回信，整日寝食难安的，山期却说还休息的挺不错。
如今她额间的伤口连痕迹都没了，看来不周山确实格外照顾于她。
她又笑了笑，拉着山期的手，两人并排向天周殿走“这有何可道谢的？悯怜妹妹太客气了，不过是些药膏罢了”
“倒是妹妹歇息的好，我便也是能安心了”
山期轻微咳了咳，凤瑜之立刻拍着她的背，对着西殿的四位侍女怒道“怎得悯怜妹妹还是在咳嗽？也不知你们这些奴才是如何照顾的？”
见她咳的急，小青顺着她胸口，给她顺气，感到好一点了，山期开口“无事的，姐姐莫责怪她们，她们已是将悯怜照料的极好”
“不过，我这春咳已是旧疾了，只消等到入夏便大好了”
凤瑜之看了眼她身边的小青，动作显得与山期格外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带进来的婢女，她轻轻一笑“还是悯怜妹妹心善，如此体恤这些奴才”
“罢了，你既不愿责怪她们，明日我便再派人去给你取些止咳的药来，你可得时常喝着”
“也千万莫要怕苦，我让医官多添些蜜糖便是”
山期也对她笑了笑“姐姐好意悯怜心领了，不过西殿每日都有女医来请脉，已是看过，并无大碍，药也时常喝着”
女医请脉是不周山的传统，隔三差五便会来为她探脉检查，为的是检查她们的身体是否适合繁育子嗣。
可西殿竟然日日都有女医，那厄玉殿下竟然如此看重于她？
还是不周山只是担忧她身体不适？
她笑的勉强“那便好”
二人说着话，脚步未停，不多时便已经能看到天周殿的宫阙顶部。
带路的周荇这才微转身“二位公主，前面已快到天周殿，此处开始，不可言语，还请二位公主噤声”
山期对着周荇笑着点头，之前在天周殿门口，自己都能与小青交谈。
也知道他此刻之言是为自己解围，她今日确实咳嗽的厉害，也不便再多说话。
凤瑜之瞧了眼他，者小神官脸上倒是不卑不亢，瞧着将来也是个人物，但她也依照规矩，不再言语。
她二人稍微分开了些身位，带着各自的婢女默默地跟着带路的周荇。
穿过复杂的回廊和青石板路，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到了天周殿正殿门口。
此时大殿门紧闭着，里面依稀传来议事的声音，持着长枪的侍卫矗立在门口，外面阳光正好，偶尔能听见风吹过金铃叮铃的响声。
她们相视一笑，分别在门的两侧耐心的等待通传。
不一会儿，三三两两的议事大臣走出门。
人群散尽，周雨笑着亲自出来迎接“两位公主，陛下有请”
两人这才一同踏入了天周殿。
坐在龙纹椅中的周年似乎遇到了些难事，揉着眉头。
周渡站在台阶下方，他穿着不周山黑色的正服，今日倒未系发带，用了玉冠青簪，发髻高束，他温柔的脸上带了几分肃穆。
凤瑜之和山期依次对着他们行了礼，安静的站在一旁。
“二位公主，请稍等片刻”
周雨在周年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周年挥挥手，等候在侧的小神官们便带着六位妇人上殿，又有侍女将案几软垫放在旁侧。
“赐坐”
那几位妇人便依次跪坐在案几旁。
她们穿着华贵，化着精美得体的妆容，跪坐的时候身体挺直，动作的时候珠钗也只是微动。
看来，她们便就是不周山的命妇了。
所谓命妇，指的是不周山王室旁支所属。
她们往往或家世显贵，又或是品德，外貌，神力等各项都得要不周山宗殿的认可。
选亲时，要负责考察待选之人，以保证选出来的下一任女主人能为不周山管理好内务，生育子嗣。
这阵仗竟如此严肃。
山期这时才感到有些紧张。
李嬷嬷教导时便说过，不周山的命妇们眼光极为挑剔。
侍女们将她二人的座位安排在几人对面，再扶着她们坐下。
山期借着就坐的瞬间看了看周渡，只见他面色平静，全然不见那晚的调笑神态。
周年摆摆手，旁边的周雨立刻说道“宣文”
不一会儿，便有小神官拿来玉书类的物品，轻轻放置于那几位妇人的案几之上。
这些玉书，想来是关于她二人的。
几位妇人拿着玉书看了看，其中两位相视，先开口道“陛下，从身世与身份而谈，两位公主都出自四大王室，算是平分秋色”
她话音一转“但近来凤式王室多有益处，所这一轮，算营善公主胜”
周年点了点头，她这话不算偏颇，凤城山近百年来确实比山式好些。
山式王宫如今缥缈动荡，自然比不上凤式的安稳。
山期听闻此言，脸上带着些紧张，咬了咬下唇。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她一定还有机会的。
周渡那晚所言之事，也只有她能做做棋子，所以，她一定还有机会的。
毕竟，关于这场神山之间的联姻，只有太子殿下的选择，才是唯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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