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听着这几位命妇所言,撇了一眼山期,瞧她又将下唇咬的泛白,想来她定是内心紧张的。
她连续三日都来拜访,每次自己都让周礼拒了,只有今日上午,她说是花笺做好了,本是想让她进殿的,可眨眼间又想到她在琼漪园内赏花的悠闲模样还是拒绝了,谁让她让自己难受了一上午?
山期抬起眼看了看他,却只见他不经意的对着自己笑了笑,唇边的梨涡显得有些拙劣。
而一旁的凤瑜之已经侧过头,边上的周静将她扶起来。
她面不改色的起身道谢,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欣喜“营善多谢各位长辈认可”
见她起身,山期也只好跟着起来,对着她们行礼“悯怜虽有不足,但也甚是感激各位长辈”
几位命妇又仔细瞧了瞧两人的身量和面容“悯怜公主虽是貌美,但比起营善公主,可毕竟年岁还是小了些,怕是……”
“怕是……”
周年听着他们如讨论货物般的话,面色有些不喜,这些老顽固曾经也如此对过流霏“但说无妨”
其中胆大的才敢开口“怕是悯怜公主将来延绵子嗣或会稍慢些……”
当着男子的面被探讨子嗣问题,这让山期和凤瑜之脸上都带着些尴尬,况且在场的还有陛下和太子殿下。
周年看了看周渡,见他只目光扫过山期,却未曾看过凤瑜之一眼,渡儿先前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了,那肯定是要给这悯怜公主机会的,选亲之事上便也无需如此严苛了。
“此事无妨,渡儿也年纪尚小,子嗣之事可暂且延缓”
那几位妇人们面上犹豫不决,陛下如此偏爱太子,神听已下,不周山的使命已然,授血与太子殿下的子嗣一事也不可再拖了。
只见其中一位深灰色衣服的命妇恭敬的回应“陛下所言极是,太子殿下如今及冠才不久,子嗣之事确实无需着急,如此说来,此轮便是悯怜公主稍胜半分”
山期对着那深灰色命妇感激一笑“悯怜多谢长辈们的认可”
“只是……”之前为凤瑜之说话的其中一位命妇也站起身“陛下,轮到品德一项,本应是涟霭王后亲自考核,但……”
她说话有些犹豫“但王后长年体弱多病,久居流云殿不出,今日也并未上殿来,这……这当如何是好?”
对于品德考核一事她们确实也有些为难,私下商议了许久也未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一则是她们这也是第一次遇到两位公主同时入选的,二则是陛下与太子殿下的心看起来还是更加偏向山式。
周年还未回答,却见周渡站出来拱手道“回父王,儿臣以为,此事不难”
“母后近日身体不适,不若让两位公主皆前往流云殿为母后恃疾,如此母后亦不必外出,也可亲自与两位公主接触一二,到时候再由母后定夺”
“这……”
那几位帮着凤瑜之说话的命妇面面相觑,此事可称之为荒谬,哪有让未出阁的公主为她人侍疾的?可太子殿下亲自说出来此事,她们便也都明白了。
太子殿下这不是偏向山式,这是要定了山式啊。
她们只能面带遗憾的看向凤瑜之,如今就算是命妇们都偏向她也没办法了。
周年沉思片刻,他大概知道渡儿的心思了,此事不大妥当,但后宫之事便由后宫决定,这也是再好不过了。
“太子之言颇有道理”
“如此甚好,此事便依太子所言,既是待选,便是将来要入我不周山之人,早日与王后相见也是好的”
“若二位公主无所异议,明日起便每日辰时入流云殿为王后侍疾”
按照司礼部与司命寮共同商议的日子,五月初十为正式授血,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能做的,便只能是最长时限的为渡儿延长争取,他想了想开口道“一月为期”
如今留了一个月的时间,也方便渡儿去调查清楚。
山期听到要侍疾一月这事,她便清楚了,周渡的计划开始了,他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将瑜之送走。
也是一月内,调查清楚山式神力消散的原因。
可神山之内,各公主也好,各世家小姐也罢,怎可能未出阁便入他人后院去亲力亲为的侍疾?
简直有失体统。
她眼眸微垂,看着脚尖露出的白玉。
那又如何?她既然已经三跪九叩都上来了,侍疾又何妨?
山期转身朝向周年,微微弯腰,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鞠躬拜向龙椅处“山式悯怜愿为王后侍疾”
凤瑜之此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如今命妇之言居然都不做数?
那不周山大费周章的要命妇评价有何用?
而且,侍疾之事确带有些折辱之意,可王命难违,父王的旨意如此清晰的在脑海里回响。
她必须要成为不周山的女主人,要得到不周山的心头血,此事虽令她意外,可若她不为,那便是直接离开不周山。
那王冠上的宝石,是她的催命符。
她再抬头时脸上已是温柔笑意,也跟着山期拜向周年“凤城山营善愿为王后恃疾”
“既然二位公主皆无异议,那明日开始便前往流云殿”
周年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如今事物繁杂,外面又战事吃紧,只有墨夷在,实在令人担忧。
若不是渡儿与他商量出面,他真的无心处理这些女人的事“周雨,带二位公主下去歇息,其余人等且都退下,本王与太子有事相商”
“是”
周雨立刻向她们走去“二位公主请随奴才来”
山期对着周年他们行礼告退,看了眼周渡,他面上依然笑的温和,侍疾一月,周渡如此宽容时限,这一月,足够了,太子殿下,您会为我再次妥协的。
您瞧,您这不是已经为我做了第三件事了吗?
不一会儿,天周殿内只剩他二人,周渡知道父王一向不喜有人去扰母后的清净。
开口道“父王,儿臣有一疑惑,或是侍疾可解”
周年沉思,调查荒芜之咒一事与流霏有何干系?她近来身体不适,心痛之症愈发严重。
“荒芜之咒与王后有何干系?”
周渡笑了笑“父王,儿臣可没说是为了荒芜之咒”
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是为了凤城山。
“吾儿,你是为了查验那凤城山?”
“是也,近几日影卫来报,凤城山异动频繁,儿臣也想看看,这凤城山所为,究竟有何目的”
“再者,父王可知,母后与悯怜公主生母之前为手帕交,许是可以帮助儿臣探查一二悯怜公主的血脉”
“若是山式的问题无法解开,终将灭绝,不周山也算是为其分忧些许了”
不周山无法直接插手其他神山的因果,只能在其出问题时帮助查探缘由,从根本上去解决。
“吾儿此举甚可”
王术之道,将人放在明处以做制衡,由她二人相争,凤式自会露出马脚。
周年放在桌面得手点了点,两父子的小习惯如此相似“说到凤式的目的,想来是为了我不周山的心头血”
那是不周山千百万年来的宿命,天赐,凤崎此人,还是如此不择手段。
“此等宵小,也敢觊觎我不周山”
周渡一笑,梨涡浅浅“是也父王,近日大哥在外作战,阿姐也有孕在身多有不适,正是用这侍疾的借口让凤式与山式入流云殿,父王且看便是”
“你呀……”周年有些无奈“还是喜欢玩弄人心”
“明知那悯怜公主命不久矣,还是借她来赶走凤式,可吾儿,若是山式败了呢?你当真要娶一个与你如此不同心之人?”
渡儿自不是那种胡来的人,定是留有后路。
“父王,儿臣深知太子之责,凤式是绝不可能入我不周山,至于那山式……”
他想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带着眼泪和期盼的眼睛,一顿,又回过神“山式若是败了,儿臣自会与褚式联姻”
听到褚式,虽说他不喜褚二,可褚式确实是极好的联姻神山。
周年点点头“褚式尚可,毕竟是四大王室之首”
“且不说你阿姐也嫁的褚式,就是那微夷公主也是不错”
“她虽总板着个脸,但也是相貌上等,做事也干脆利落,也算有用”
他却突然想到“可褚式近几年来并无嫁女之意啊”
周渡看着从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只照到他对面,洒在山期落座过的案几处。
周渡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悯怜公主若是知道了自己根本不会娶她,只是要好好利用她死前最后的价值,还会如此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吗?
她看起来如此柔弱,却总是带着小心思,想来,是不会的。
要给足她爱与关怀,还有希望,让悯怜的生命进行最后美丽的绽放。
他开口时语气平静“很快就会有了”
周年听闻此言惊讶至极,看着自己最爱的小儿子,阿意性格总是急切,是领兵打仗的好人选,但绝对不是做王的人选,身为王,要凡事多想多思,必须以王室族人与子民为先,但也意味着对人多疑,善于算计,身负责任,无法推卸和逃避。
渡儿,果然是最有王气的人。
同时也心疼,原以为他对山式有意,却不过是深思熟虑之下的选择和利用。
长叹一口气“渡儿……此事你做的很好,帝王抉择,利益为先,若你对山式无意,便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周渡愣了愣,他这时有些不明白,父王话里的意思,为何觉得自己心悦于悯怜公主,却只是拱手道“儿臣已知父王之意,先行告退”
他从大殿内走出,这时候的光照进来有些刺眼,周年想起司礼部汇报的种种,他却觉得,时也,命也。
偌大的王殿只剩下他自己,他坐在这个万人敬仰的宝座上,却只觉得各位孤独。
无法给妻子最想要的陪伴与爱,无法让自己的大儿子与妻子时刻相处,无法阻止唯一的女儿与褚式联姻,如今,也无法阻止渡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奢靡的王位,确实最孤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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