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占地极广,坐落在后宫的最中间,内苑入目皆是蜿蜒曲折的水榭廊亭。
湖中种满了名贵的金莲,如今已经是含苞待放了,时不时有颜色各异的鱼儿跳跃出水面,荡起波纹。
入殿路上,那些名贵的仙草和花只能做路边的简单装饰,廊下即使是白天也点着精致的八角兽皮宫灯,挂着昂贵的鎏金纱,还在上面绣着流云式专用的花纹,阳光照下来,墙壁上竟是被映衬的波光粼粼。
华丽的南阙楼内,穿着流金织锦的妇人靠在椅子上,插着凤钗,美丽的脸庞与周渡相似至极,午时的阳光正好,身边的婢女们为她撑着纱帐,只能透出温柔的光线,而灼热不能进半分,此刻的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池里的鱼。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争相涌来。
“王后.……”
流离见还有其他侍女在,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语“方才雨内官亲自来传,说是太子殿下今日在天周殿要二位公主来侍疾”
流霏听闻坐直了身体,皱了皱眉“此事荒唐,是渡儿提的?”
“回王后,确是太子殿下亲自提的”
听到是周渡亲自提出的要求,她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但渡儿所为,恐怕涉及到了些棘手的事情,才让渡儿出此下策,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帮着他。
她轻轻起身,身上的鎏金绸缎跟着微动,服侍的婢女们连忙将纱帐一起移动,生怕阳光灼烧了王后白皙的皮肤。
流霏将盒子里的鱼食一起撒下去,里面的鱼儿便争先恐后的游过来争食。
她虽不知渡儿和陛下的深意,但不周山从未有过二女共入殿选的情况,但她知道,她就是这鱼食,两位公主便是里面的鱼。
看着湖里的鱼,欢快奔腾着,似乎不知道自己被困在此处,它们活泼的和她未嫁人时一样的光景,只是如今也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不周山之中,只能享受着这湖一般大的天。
她的面色带着哀伤,却语气平静“此事吾已知,你即刻吩咐下去,务必照顾好二位公主”
流离作为她的陪嫁侍女,自是知道王后其实不太喜欢插手这些事情,事关太子殿下,王后又不得不应下来“是,王后”
这么多的鱼儿,都如此美丽。
就像她们一样。
可她们斗到最后。
只能留一个。
南阙楼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通报。
“王后,太子殿下至……”
“太子殿下至”
“太子殿下至”
他许久没来流云殿了,今日竟然突然来访。
她脸上的哀伤这才换成些欣喜,连忙转身,看着他走过来。
渡儿如今越发像他父王了。
“渡儿”流霏见着他招了招手。
周渡见她着急,便快步走进来,对着她微微躬身“儿臣见过母后”
流霏连忙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渡儿免礼,这会儿过来可有用膳?”
像是说话着急了些又咳了咳“今日你怎得有时间来流云殿?”
“可是为了侍疾一事?”
见她咳嗽,周渡连忙扶着她坐下“母后莫急”
接过流鲤拿来的披风给她系上“虽是春季,母后也要少见些风,怎能一直呆在南阙楼?”
流霏温和的笑了笑,嘴角带着梨涡,和周渡笑起来的时候极为相似“我无事的,只是今日天气才见好,内殿实在太闷了,这才想出来透透气”
然后对着其他人摆手,流离便带着婢女侍从们退去,纱帐移走阳光一时有些晃人,她被晃的眨了眨眼。
“渡儿,侍疾之事是你亲自提的?”
周渡见状连忙将黑骘撑开,为她挡着阳光,这才回答。
“确是儿臣所提,也是儿臣与父王商议之意”
流霏皱眉轻拍他遮挡阳光的手“简直荒谬,你可知,这未出阁的公主小姐,是不可入她人后宫内院侍疾的”
“渡儿,你可是有其他打算?”
“母亲说的是”他拿起精致的糕点入口,还是如同稚子一般称呼她为母亲“还是母亲了解我”
流霏看他这模样,笑意更深,用帕子给他擦拭嘴角“你少贫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倒了杯茶,喝了口,便简单明了的讲述了山式的荒芜之咒与凤城山在驿站处所为,这两件事情都让久处在不周山的流霏惊讶不已。
她先是关心了山期“怎会如此?”
“那……悯怜可有受伤?”
周渡还是难得见母亲关怀她人“一点小伤无碍的,母亲怎如此关切悯怜公主?”
流霏给他添上茶水。
“无碍便好,我与山式王后……不……先王后倒是有过深交……”
“她的孩子,我自然是要关切几分的”
可她也惊讶极了“与阿黛相识之时颜式也还在,我自是知道阿黛的血脉身世”
“原以为四大王室之一的山式可护住她,却不想所托非人,遇上德栩王这般自私无情的人,德栩这称号简直可笑,可谓是无德,阿黛仙逝不过百年,他便再娶”
“但那荒芜之咒,却未曾知晓,若是真有此事,阿黛也不可能瞒着我,只不过她走的太突然了,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起颜黛的离世,也有些惆怅“她离世时,山式办理的极为匆忙,我也嫁入不周山,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只是写了玉书送去悼念,哎.....”
“也可怜悯怜那孩子,小小年纪,便是继后入殿,总归是对她有偏差的,而她那父王简直愚昧,任由清妙折腾山式后宫”
又轻轻打他“倒是你,渡儿,你怎可让悯怜行那三跪九叩之礼入不周山?悯怜毕竟是个公主,身娇体贵的,怎受得了这种苦楚?”
“若你有其他主意,便告知母亲,我帮你寻个由头便是”
周渡笑了笑,山期可比母亲想的坚强得多“母亲,此事古难全,要破不周山旧礼,也只能如此,虽说折辱,但悯怜公主的困顿,儿子也算是帮她解了一二”
周渡将影卫那日在琼漪园汇报的玉简给她看。
流霏接过,看完之后又是叹了口气,眼角带着些泪意“哎,也不知悯怜在王宫内吃了多少苦,话虽如此,罢了,悯怜也是可怜,但也欣慰,她如阿黛一般坚韧,好好的长大了”
神山内可怜的女人太多了,就像她,当年身为流云式的公主,多么肆意潇洒,可一入了不周山,她这一生就只能被困在此,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
那时与周年的爱意是真的,可千百年的困顿也是真的,连她的父王离世,好友仙逝,就连阿弟继位,她都无法离开这里。
世人皆以为,不周山授血,是因顺应天意,延绵子嗣。
可只有她才知道,被选中之人,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仅只是天意难违,更是因为这心头血,是王的命,若有朝一日,王命受损或陨落之时,被授血之人,亦可以命换命。
这心头血,便是不周山内王的软肋,也是她的催命符。
她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知道这会儿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她冷静下来分析“阿黛与我之关系,绝不可能如此大事不告知,此咒有待查证,但凤式所求,可谓荒唐,竟然妄想凭着些不入流的手段,左右你的婚事,摆布不周山的血脉,简直可气,可恨”
“凤城山之人,我曾也是见识过,但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自己年少时的事情。
“那凤式的王后曾是青式之人,而今青式灭绝已久,只怕她所图不小,且说如今山式的妙王后,清妙,之前未曾关注过她”
“可她既未见封号,而登山式后位时也未宴请宾客,只说是阿黛虽仙逝百年,可怕悯怜见着仪式不高兴,原以为是个体谅人的,但不想,她在山式对悯怜实在算不上好”
流霏想了想“青式曾有三位公主,其中最小的那位韵缪公主,在青式灭绝之际便消失了……”
她似乎事觉得可怕“若,清妙便是韵缪公主,那么她所图的,定与青式有关”
“难道.……她是想重振青式?这才让她姐妹二人背地里联手?”
青式这些不算秘事,可周渡没往那边想过,如今听流霏所言,这才觉得许是有联系的,稍后便让影卫去查一查着凤式和山式的两位王后。
“母亲所言极是,儿臣稍后便让人去查”
知道他做事仔细,流霏点点头“此事也是猜测,若真要调查神山王后怕是不易,此事我在与凤式公主相处时,我会帮你探查清楚的”
“凤式若要探查心头血之事,渡儿可有应对?”
她话说的着急,又被他们这些事气的不轻,咳嗽的紧。
周渡担忧的给她顺气。
“母亲不必忧心,厄玉已有打算,今日特意前来告知,只是不想让母亲过于担忧,您只需要正常与她们应对相处即可”
流霏又叹了口气,如何不担忧呢?
这是不周山的太子,却也是她的儿子。
见流霏还是有些忧思,周渡微微靠近,轻声说道“母亲,儿子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也望母亲身边之人多加注意,有任何消息便派人告知与我,儿子自有打算,母亲无需担忧”
“至于悯怜公主,她的母亲与您有些关联,若她合母亲心意,儿子自会帮她过了这劫”
他没告诉流霏自己真正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未曾考虑过这两位公主。
一个心机深重,身后的凤城山目的不纯,一个看起来无辜,但却身世复杂,这对于不周山也好,自己也好,都无甚助力。
只是眼前突然想起那晚山期的模样,柔顺的像只小猫,期期艾艾的叫着他“殿下……”
他有些晃神。
她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却要落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流云鎏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