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聆殿外风声呼啸,就像大雨要来之前的预兆一样,室内地龙烧的火热,冷热交替间,山期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慌。
她从未侍疾过,也不知该如何为她人侍疾。
山期看着手里干了的桃花枝已经一下午了,眉头紧皱,轻叹一口气。
小青小荷一进内室便看着她在唉声叹气,二人走到小榻前“公主,您今日怎如此唉声叹气?可有何烦心事?”
小青大约知道一些,检查了窗户关紧否“公主不必忧心”
给她拆下珠钗,又细致的给她洁着面。
“王后并不是苛责之人”
山期听闻此话,放下桃花枝,睁大眼睛,她虽然不知如何侍疾,但小青小荷是不周山的人,自然是知道许多关于涟霭王后的事情。
“小青,你且详细说说,关于涟霭王后的事情”
小荷将擦脸的润肤油小心给她抹在脸上“公主小心些,等下弄到眼睛里了”
她胡乱抹了一下脸“好了好了,这便算擦好了”
小青笑了一声,公主如同孩童心性,她将香油从小荷手里接过,又将她面部上的涂抹均匀“涟霭王后最为心善,性格温和,也从不苛责下人,但确实是身体不大好”
她有些犹豫,今日太子殿下才来传话,今后要她去做的,也是对不住公主的事情,但如今若能让公主在侍疾之事上好过些也好。
小青开口“奴婢们所知不多,但却听闻,王后此疾是因与陛下从前多有争吵”
“这时间一长,王后自然心绪不佳,忧思成疾”
“并且,时而伴有咳嗽和心痛之症状”
“医官也每日请脉,只对下面说是普通咳疾,至于真实原因嘛,奴婢等就不清楚了”
“但公主也无需过于忧心,王后之事向来是离嬷嬷亲历亲为的,自是不需要您做什么”
“想来陛下和殿下此意不过是让您和营善公主多多陪伴王后解闷便是”
小荷也点点头“是也,还请公主安心,您如此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一定能得王后喜爱,所以您只需要做好您自己就可以了”
她听闻此刻放下些心来,这些消息也许是不周山的众所周知,而她们此时告知,想来也是太子想让自己知晓安心的。
山期这才笑了笑“那便好,此事我已知晓,还多谢你二人宽慰”
二人见她笑出来,都松了口气“公主不必客气”
她轻轻摆手“那你们先下去吧,我想先歇息了”
“是,公主”
待她们二人告退,她又拿起那干了的花枝,坐在小榻上思考。
侍女们或许不知真情,结合她二人所言,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这所谓的咳疾,定然是与不周山授血有关。
王后与陛下,是授过血的,那自然是同感同知,若说他们关系不佳,那流云殿也不可能叫这个名字,可若说关系尚可,那王后也不可能有此种心疾而痛。
就像是自己的春嗽一样,是和荒芜之血息息相关的,那想来,王后也不是什么咳疾。
想到此处才放下心来,既不是疾病,那侍疾之事也不必过于担忧,多陪着她说说话解闷便好,哄长辈开心,她倒也算擅长。
靠着软榻,想着想着,山期便迷迷糊糊的睡去。
……
听聆殿东侧的凤瑜之此刻却有些慌乱。
凤式还未曾回信来,而今侍疾一事又迫在眉睫。
她唤来周静,脸上带着焦虑“小静,上次托你送出的信可有回信?”
周静看了眼四周,将房门关上,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营善公主,刚刚小神官才送来回信,奴婢正欲来告知与您”
凤瑜之笑了笑,这会儿天色都这么晚了,若是送信定是下午便到了,她此举,不过是等着自己再给她拿些好处。
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起身,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一支玉钗,递给她“小静,因吾初上不周山,无法携带更多好物,但此物是吾母后所赐,一直伴随左右,乃世间少见的寒玉所制,这一支,便可抵数万灵石”
“你也是忠心的,此物赏赐于你也是极为相配”
周静看着手中的玉钗,仔细瞧了瞧,确实是好东西,她脸上带着欣喜,揣进袖中,将信件交给凤瑜之“多谢公主赏赐”
“传信的小神官说上次送信出去是亲自送到您的贴身婢女,就是那位唤做凤琴的手上,今日这回信也是她亲自送到山脚下的”
“她说,若是公主细看此信,便可知王后近况,让您安心待选”
听闻此言,凤瑜之的笑容一顿。
怎可能?
凤琴怎会知道自己所写的内容,凤式是不允许拆主子们的信件的。
她面上还是温柔的笑道“是吗?多谢小静,你先退下吧”
周静高兴的拿着玉钗告退“是,公主”
待她出去后,凤瑜之拿起手帕擦了擦她碰到过的位置,扔在桌上,这些人总是低贱而贪婪。
她拿起信件,仔细看了看,印着凤式的徽印的地方确实是密封着,想来周静收了好处,也告知了下面送信的小神官,这才没有被拆开。
可怎会是凤琴来送信?
与父王这般秘密的联系,定是通过父王身边的人,这次怎么会是凤琴?
其中必定有问题,可她也只能先看了信再好生思考。
她又凑近闻了闻味道,确实是凤城山青烟印泥味,确认无异后,凤瑜之这才小心的打开信封。
只是初看,便惹得她一惊。
这字迹,竟是霖渊所写。
他怎会得知此消息,还截了凤式的秘信?
她突然感到有些心悸眩晕,呼吸急促,手有些微微发抖。
又接着看这信,初看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回应,告知了母后的身体康健,让自己安心,她想了想平日霖渊写信的习惯,轻轻将信折了几次,便看到了霖渊真正要传达的内容。
“瑜之,听闻你欲入主,今被逼无奈,特赠此物,以助之”
听闻?
听谁人所说?
凤琴怎可能未经允许,便胆大包天的告知霖渊她此刻遇到难事?
如今不是深思的时候,需得知道霖渊送了什么进来助她。
她深吸一口气,取下耳环,用细细的弯钩轻轻揭开印章处,果然,那印泥下,是一小撮药粉,呈深红色。
她惊的手一抖,然后迅速告知自己要冷静,将装着药粉的信放在桌上。
她比谁都了解此物。
这是凛火之热。
那是霖渊少时所制,他用了她的血液和自己的血液结合,然后再加了十几种流云式得奇物混合而成,此毒发作极慢,能让人在神力运作间不知不觉便侵入肺腑,无力回天,这是世间难得可伤王体得毒物。
那时候他受尽王宫苛责,心起报复,想做出来对他哥哥下的,只不过后来被自己制止了。
她看着这药粉,若是有天事发,无论怎么查,也与她无关,这是霖渊为她所制的秘毒,至今都并无记载在册,除了她二人,无人知晓。
可不周山当今王后也可算是霖渊的姑母,他竟真的愿意为了自己背叛自己的家族。
真是个傻子。
霖渊,你真是个傻子。
明知道自己是要嫁给别人,还是愿意倾尽全力帮助自己。
可让霖渊知道得人会是谁呢?
既要熟知自己与霖渊的关系,又要能调动父王身边之人。
她想到了凤谒,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王,恐惧涌上心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若是父王做的呢?
一切的一切,利用霖渊,都是为了撇开与凤式的关系。
她看着这封信,此刻已眼含热泪,霖渊如此聪明,又怎可能会不知是父王的利用呢?
只是关于自己的一切,他都心甘情愿罢了。
凤瑜之将信放在胸口的位置,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烛火被风吹的晃动,室内的地龙热的让人发晕,胸口处似乎还能感受到些许温度。
这温度,是霖渊的爱意,炽热而真诚。
流云霖渊,一个流云式最不受宠的皇子,除了那张好看的脸,几乎一无所有。
不知为何,流云王极其不喜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父王是定然不会允许自己嫁给他的,哪怕他的爱再真诚,他们也没有可能的。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想着父王此事的用意。
仔细思索一番,便大致明白,这药,确实是给山期准备的,若是没有了山期,她就能没有任何阻碍入主不周山,拿到父王心心念念的心头血。
可是,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她想起与山期儿时的情意。
每个王室的公主,自有她自己的宿命,可真的,要这样吗?
若是事发,霖渊该如何自处?
这是奇毒,若真是让山期服用,她那般娇弱,恐是不出一月,便会性命不保。
一国公主中毒身亡,源头在他身上,哪怕不为人所查,可霖渊也必被天罚,他会死的,一命赔一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爱之人顺利嫁给他人。
她知道自己该狠心一些,哪怕是牺牲掉他二人得性命。
若是不能完成王命,她的后果,比这凛火之热更为痛苦。
瑜之啊瑜之。
那时候,你又该如何呢?
她用口脂纸小心的将药粉包裹住,放在贴身的衣襟里。
再次看了看信,霖渊的字,还是如此潦草不堪,有些发笑,随后眼泪便流了出来。
她知道,只字未提,但他的爱与思念,却早已经呼之欲出。
她知道此事不能心软,可又心存幻想。
毕竟,还有些时间,不周山给的是一月,她可以努力的争取王到后的喜爱,也许,也许还可以让太子转而支持自己。
她一次次宽慰自己,也许一月内,有转机呢?
也许,也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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