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昏暗,除了拿进来的煤油灯之外,唯一能提供光亮的只有桌上那截正在燃烧的蜡烛。蜡烛微弱的火苗无法照亮整个房间,只要吹过一阵风,蜡烛就会彻底熄灭。
扶叙直起身,将煤油灯放在床头,他看向蜡烛的视线一转,忽然发现门上有个框——那是一个画框。
画框里面没有画,本该放画的位置被一层薄薄的玻璃替代,如果不仔细看,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根本无法发觉。
扶叙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靠着床头,忽然觉得房间里面那阵呛人的腥臭味变得更浓重了,他想要起身去寻找气味的来源,突然感觉自己眼皮很沉重,沉重到让他不得不闭上眼。
“咚咚咚……”
扶叙是被门口的声音吵醒的。敲门声很轻,但是……
他仔细听,发现敲门声离他很近,就像是贴在他的耳边发出声音一样。扶叙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一动也不敢动。
他眯起眼,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桌上的蜡烛,视野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光亮。
蜡烛和煤油灯不知何时被熄灭了。
“咚咚咚!”
门外的人似乎察觉他的苏醒,敲门声越发激烈了,伴随着剧烈敲门声的还有江莫屿的哭声。
“扶叙!!开开门,我遇到鬼了!救救我!!”
她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响,好像门外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纠缠她。
扶叙咬着下唇,在黑暗中他看向那扇门,霎那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全身的血液被冻住了,然后又被滚烫的温度融化开。
——那个画框!
那个原本只有一层玻璃的画框上出现了江莫屿的脸,她整张脸贴在玻璃上,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瞪着床上坐着的扶叙,表情怪异。
她的手还在敲门,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但是扶叙已经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了,他死死地盯着画框上的“江莫屿”,缓慢地站起身去拿桌上的蜡烛。
“江莫屿”的视线跟随着他移动,她的嘴角裂到了耳根,然后有一团漆黑的线条包裹住她,在扶叙的注视下变成了一个“怪物”。
扶叙咽了咽唾沫,喉咙里艰难地蹦出了个模糊的字眼。
“靠……”
那个怪物由密密麻麻的、数不尽的黑色线条圈涂而成,它有着和人一样的眼球,但是密集杂乱的线条无法完全包裹住血红的眼珠,两只眼珠就那样挂在只有半颗的开裂头颅上。它张着血盆大口,透过门上的画框死死地盯着他。
人在看见某种和人面孔极其相似的非人类实体时会感到强烈的恐惧、不适,这是心理学上的恐怖谷效应。
“咚咚咚!开门呀扶叙,是我,我是江莫屿。”
那怪物竟然发出了江莫屿的声音,它明知道扶叙不可能开门,却还是在敲门,不死不休,剧烈的声响回荡在死寂的走廊上。
扶叙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色毛衣,此时整件毛衣全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刺骨的寒意冷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扶叙:“……”
.
“然后呢?”江莫屿听得心惊胆战,要是扶叙昨晚给那个装作是自己的怪物开了门,恐怕她现在已经看不到扶叙了,想到这她不禁感到后怕。
扶叙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我和它面对面耗到了天亮。”
江莫屿看着墙角那幅画,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你是怎么发现门后的人不是我的?”
扶叙也看向那幅画:“因为敲门声。”
昨天敲门的声响并不是连续的“咚咚咚”,而是很有规则的三声长声,两声短声,即三长两短。
三长两短不吉利,在风水中代表大凶之兆。古代的棺材由六块木板组成,其中左右侧板和底板三块板为长板,前后端为短板。棺材在上钉之前,需要用绳子将其捆起来,长的方向需要三根绳子,短的方向需要两根。
因此听到三长两短的敲门声,门后敲门的很可能不是活人。
江莫屿心有余悸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扶叙点燃手里的煤油灯,向那幅画走去,果然画上的人影发生了偏移,原本只是远远地站在画边缘的位置,此时竟然出现在画的正中心,而且离他们的距离变近了,给人一种画中人影一步步走出画的错觉。
“画里的这个人影……”江莫屿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它会是你昨晚看到的那个怪物吗?”
扶叙死死地盯着那幅画,摇摇头说:“不确定,或许是它。”
江莫屿深吸一口气:“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不知道其他人昨晚有没有遇到你这样的情况。”
扶叙点头应道:“也好。”
一楼大厅。
扶叙和江莫屿一下楼,大厅里三道冷厉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
“你们居然……还活着?”
开口说话的是那个名叫“谢庭”的青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目光灼热仿佛要洞穿二人似的,江莫屿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后退躲到了扶叙身后。
谢庭:“……”
谢庭:“抱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挠了挠脸颊问道:“你们昨晚听到敲门声了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如你所见,过本者的队伍里面已经出现了减员,”谢庭正了正神色,继续说道,“我们都遇到了敲门的情况,敲门的人……鬼,可以说非常狡诈,它们利用过本者的声音呼唤门内的人主动开门,从而杀死过本者。”
“在剧本进度还没有开始的情况下,出现减员是很不好的状况,这意味着剧本的难度要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困难,甚至可能出现无人生还的结局,所以……”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目光在扶叙、江莫屿和剩下的一男一女身上徘徊。
“所以我建议我们能够达成合作,一起通关。”
“你怎么看?”江莫屿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扶叙说。
扶叙仔细打量着谢庭和剩下的两位过本者,他发现在谢庭说出“合作”的想法后,剩下那两人脸色都有了不同的变化。
“不着急,先看情况。”扶叙回应道。
果然,那个男过本者脸色发黑,像吞了只苍蝇似的,他冷笑了好一会儿。
“怎么,谢庭。我们这些过本者是碍了你的眼,还是挡了你的路?你就这样对着我们痛下杀手,赶尽杀绝?在场的所有过本者里,只有你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名字和房间号,因为最先来到安息旅店的是你,拿到所有人工作牌的也是你。”
“而且,这个剧本还有新人,新人在的剧本难度普遍都很低,我不觉得在新人能百分百通过的剧本里,真的会出现伤亡。而且对于有经验的过本者来说,断然不会蠢到为门后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开门,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呢?”
他身旁的女过本者身体抖如糠筛,脸色煞白如同白纸,她声音颤抖着说。
“昨晚,在我门外一直叫我的是你,我没敢开门,但是我隔壁的过本者开门了,她发出惨叫,隔了好一会儿……我听到走廊上传来咀嚼的声音。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江莫屿呼吸一滞,低声问:“他们起内讧了?”
“看样子是,”扶叙对那个男过本者说的话很在意,“照那人说的话来看,新人存在的剧本难度低基本零伤亡,但是……他们却出现了减员。”
“减员的不是我们这些新人,而是他们那些很有经验的过本者。”
江莫屿深深点头:“所以他们怀疑是谢庭干的……”
谢庭露出温和的微笑,说:“我们素不相识,看起来你们对我有很深的误会。虽然在剧本外我的名声不太好,但是。”
他明明是在微笑着,但是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同为过本者,我做不出杀害同类的行为。”
说罢,他不再理会那两个过本者,转过头用同样的笑容看向扶叙和江莫屿。
“你们怎么想?”
扶叙:“……”
江莫屿:“……”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汇聚,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心惊胆战。
良久,扶叙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不妨我们自己去寻找线索、接受委托。如果有不同的发现,我们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线索交换对方的线索,届时在这里集合。”
谢庭“唔”了声,说道:“挺不错的建议,你真的是第一次过本吗?”
扶叙问:“不像吗?”
谢庭“嗐”了声:“确实不太像,你是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过本者有多少见。上一次、上上次,我碰到过本的新人,没几个是没被吓哭的。”
谢庭眯着眼睛露出狡猾的微笑。
“哎说真的,如果你们能活着出去的话,要不考虑来我队伍这边一起过本?”
扶叙摇摇头:“其实我挺想保住我的名声的。”
江莫屿忙不迭点头:“我也是。”
谢庭:“……”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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