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阡揣着共情玉和玉盒往家走时,暮色正把天边染成淡橘色,楼下早餐铺的灯牌亮了,暖黄的光裹着千层糕的香气飘过来,和兜里玉石的凉意撞在一起,倒像把冥府的风也揉进了凡间的傍晚。
他摸出手机想给张导发消息说“神秘信物绝对靠谱”,指尖刚碰到屏幕,共情玉突然轻轻震了震——不是往日的烫或颤,是极轻的、像呼吸似的起伏,玉石表面映出的墨梅影晃了晃,竟叠上了忘川的水纹。
“又怎么了?”陆云阡靠在路灯杆上,戳了戳冰凉的玉石,“这会儿不聊千层糕,改看风景了?”
话音落时,一道冷冽的男声撞进脑子里,比以往更清晰,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像是在斟酌词句:“凡间……日落,常如此?”
陆云阡抬头看向天边,橘色云霞正慢慢褪成粉紫,归鸟掠过屋顶,翅膀带起的风掀动他的衣角。他忽然笑了,对着玉石轻声说:“是啊,每天都这样。有时候是红的,有时候是金的,要是碰上下雨,还能看见彩虹。不像你们冥府,总灰蒙蒙的,也就那株枯梅能添点颜色。”
玉石沉默了片刻,传来一阵极淡的暖意,像是君九渊在那边轻轻应了声。陆云阡忽然想起忘川边他递玉盒时的模样——玄色冥袍的袖口扫过水面,指尖的冷意透过玉盒传过来,可红眸里明明映着墨梅的光,却偏要嘴硬说“怕你烦”。他忍不住又戳了戳玉石:“君王大大,你是不是从没看过这样的日落?”
这次的回应快了些,带着点冷意的声音里竟掺了丝茫然:“冥渊无日,亦无落。”
陆云阡心里猛地一软。他想起君九渊站在忘川边的身影,总是一个人,玄色的袍角在风里飘,连影子都显得孤零零的。凡间的人总盼着长生,可长生若是只有无尽的冷和暗,又有什么意思?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盒,花瓣还带着点冥府的凉意,轻声说:“下次我带个相机来,给你拍凡间的日落。春天拍桃花,夏天拍晚霞,秋天拍银杏,冬天……冬天拍雪,比你们冥府的枯梅热闹多了。”
玉石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君九渊的声音也乱了半拍:“无需……本王不缺……”
“缺不缺的,你说了不算。”陆云阡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狡黠的认真,“我上次在片场看剧本,里面说‘真正的暖和,不是自己裹着厚衣,是有人愿意把烟火气递到你手里’。你总待在冥府,连千层糕的香味都没闻过,算什么长生?”
风又吹过来,路灯的光落在玉石上,墨梅影晃得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儿,君九渊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冷意淡了许多,竟像裹了层雪后的梅香:“……好。”
一个字,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却让陆云阡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低头看着玉石,忽然觉得这不是什么“跨界橄榄枝”,是两个隔着三界的人,在冷与暖的边界上,悄悄递出的一点真心——君九渊用他的方式藏着在意,他用凡间的烟火气慢慢焐热那片冰冷的冥渊。
第二天拍戏时,道具组把玉盒当“神秘信物”摆进镜头,灯光打在玉盒上,墨色的木纹泛着淡光,竟比剧本里写的还要动人。张导举着喇叭喊“过”时,陆云阡摸了摸兜里的共情玉,突然听见君九渊的声音:“此景……尚可。”
陆云阡忍不住笑了,对着空气轻声说:“那是,也不看是谁带的道具。等拍完戏,我带你去吃番茄炒蛋,让你知道什么叫‘灵魂慰藉’。”
玉石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点头。收工时,夕阳正好落在片场的银杏树上,金黄的叶子飘下来,落在陆云阡的肩膀上。他抬头看着夕阳,忽然想起君九渊那双红眸——以前觉得那是“要碎魂”的冷,现在才发现,那里面藏着的,不过是没被烟火气焐热的温柔。
……
陆云阡把肩头的银杏叶小心夹进剧本里时,兜里的共情玉突然轻轻震了下——不是往日的轻颤,是带着点规律的起伏,像有人在那边轻轻敲着玉石,催他说话似的。
他刚拍完一场戏,坐在片场的折叠椅上,对着玉石戳了戳:“君王大大,这会儿不忙啦?不用管你那忘川的花,也不用盯你那偷懒的小怪啦?”
玉石的温度慢慢升了点,君九渊的声音撞进脑子里,比昨天清晰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刻意自然”:“冥渊无事。你……拍戏累否?”
陆云阡忍不住笑了。他想象着君九渊站在忘川边,玄色袍角被风吹着,却要装作“我只是随便问问”的模样,红眸里说不定还藏着点紧张——怕问得太明显,露了在意。
“累啊,”他故意拉长声音,指尖划过剧本上“神秘信物”的标注,“刚跟小李对了场哭戏,眼泪都快流干了。不过好在有你那玉盒当道具,镜头拍出来特好看,张导都夸我‘眼神里有东西’。”
“有东西?”君九渊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困惑,“何物?”
“是真情啊。”陆云阡轻声说,目光落在远处的夕阳上,橘色的光把云层染成了纱,“道具要是没了真心,拍出来就是空的。就像你递我玉盒时,不是‘怕我烦’,是想让我留住那株枯梅的香——你藏在冷话里的真心,镜头都能拍出来呢。”
玉石突然烫了下,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过了好一会儿,君九渊的声音才传来,冷意淡了些,还掺了丝别扭:“本王只是……不想你再抱怨共情玉是‘老年机’。”
陆云阡没拆穿他。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盒,花瓣的凉意透过木盒传过来,混着片场飘来的盒饭香,竟格外安心。他想起昨天君九渊问“日落常如此”时的茫然,突然想逗逗他:“对了,君王大大,你见过萤火虫吗?”
“萤火虫?”君九渊的声音更困惑了,“是凡间的虫?”
“是啊,”陆云阡笑着说,“夏天的晚上,草丛里全是,一闪一闪的,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地上。比你们冥府的彼岸花亮多了,还不吓人。下次我带个玻璃瓶来,装几只给你看?”
玉石沉默了。陆云阡能想象到君九渊皱眉的模样——大概在琢磨“把星星装起来”是怎么回事,又要嘴硬说“本王不感兴趣”。可过了会儿,玉石却轻轻震了下,传来极轻的两个字:“……甚好。”
陆云阡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低头看着玉石,表面的墨梅影晃了晃,竟叠上了点细碎的光,像萤火虫的亮。他忽然觉得,不用急着去冥府,不用急着带相机拍日落——就这样隔着三界,用共情玉聊聊天,说说凡间的虫、片场的戏、早餐铺的千层糕,就很好。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多久,第二天早上,陆云阡刚走到早餐铺门口,兜里的共情玉突然冷了下来,像被忘川的水浸过似的。他摸出玉石,表面的墨梅影淡得快要看不见,君九渊的声音撞进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速回……别去片场。”
陆云阡的脚步顿住。他刚要问怎么了,就看见远处的片场方向冒起了黑烟,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早餐铺的王叔举着豆浆跑出来:“云阡!你看那边!好像是片场着火了!”
陆云阡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抓着共情玉就往片场跑,声音发颤:“君九渊!是不是片场要出事?你怎么知道的?”
“冥渊能感知凡间的大劫。”君九渊的声音里掺了点杂音,像被什么干扰着,“道具间的线路……老化了,你昨天放玉盒的架子,旁边就是电源……”
陆云阡跑得更快了。他想起昨天收工时,道具组的人说“玉盒太贵重,先放道具间的高架子上”,还特意挨着电源插板——原来君九渊早就感知到了危险,却因为“冥渊不干涉凡间事”的规矩,只能急着催他回去。
赶到片场时,火已经被控制住了,道具间的窗户熏得漆黑,消防员正抬着水管往外撤。张导在一旁急得转圈,看见陆云阡来,赶紧拉着他:“还好你没来!道具间烧得厉害,你那玉盒……”
陆云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往道具间跑,却被消防员拦住:“里面还在冒烟,不能进!”
“我的玉盒在里面!”他声音发紧,兜里的共情玉越来越冷,君九渊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别进去……玉盒……本王能护住……”
陆云阡没听。他绕开消防员,捂着口鼻冲进道具间。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他摸索着走到高架子旁,架子已经烧得变形,他看到了高架上的玉盒,立马冲过去抱住它——火势越来越大,突然陆云阡的周围裹起一层淡黑色的雾,像个透明的罩子,把火焰挡在外面。
盒子还是凉的,里面的花瓣也好好的。刚要往外跑,一根烧断的木梁突然从头顶掉下来,他下意识地闭眼,却没等来疼痛——淡黑色的雾又涌过来,把木梁挡在了半空中。
“走!”君九渊的声音带着点虚弱。
陆云阡抱着玉盒冲出道具间,刚跑到安全地带,兜里的共情玉突然暗了下去,表面的墨梅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块冰凉的石头,再也没了动静。
“君九渊?”他对着玉石喊,声音发颤,“你说话啊!别吓我!”
玉石没回应。张导跑过来,看着他怀里的玉盒,惊讶地说:“这玉盒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周围的东西都烧没了……”
陆云阡没说话。他抱着玉盒坐在地上,眼泪突然掉下来——他知道,是君九渊用自己的灵力护住了玉盒,也护住了自己。却因为“冥渊干涉凡间事会耗损修为”的规矩,受此约束,连共情玉的联系都断了。
他想起君九渊说“冥渊无日亦无落”时的茫然,想起他说“甚好”时的别扭,想起他急着催自己“别去片场”时的急促——那个总是嘴硬的人,明明怕耗损修为,明明对凡间无一丝怜惜,却还是忍不住……
……
陆云阡抱着玉盒坐在片场的折叠椅上时,指尖还沾着早餐铺千层糕的油星子。他刚跟张导敲定了“神秘信物”的特写镜头,道具组的小张就端着杯热豆浆跑过来:“云阡哥,你这玉盒也太神了,昨天道具间着火,周围的东西烧得只剩灰,就它连个焦印都没有,跟有灵性似的。”
陆云阡摩挲着玉盒上的木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知道这不是玉盒有灵性,是那个在冥渊的人,用自己的灵力,硬生生护住了这方装着墨梅花瓣的木盒。可自那场火后,共情玉就彻底冷了,像块没了温度的石头,再也没亮过,也没传来过君九渊的声音。
“可能是材质特殊吧。”陆云阡笑了笑,把豆浆凑到嘴边,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君九渊问“凡间千层糕何味”时的滞涩,想起他说“甚好”时的别扭,想起火场上那层淡黑色的护罩——那个总是嘴硬说“本王不需要暖和”的人,明明把真心藏在每一个细节里,却偏偏要装作不在意。
……
回到家,陆云阡把玉盒放在茶几上,翻出背包,往里面塞了件厚外套、相机,还有两包刚买的千层糕。他摸了摸兜里的共情玉,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发慌。他对着玉石,轻声说:“冰块脸,你教过我如何去冥渊的,我现在就去冥渊找你,你等着我,别再躲着了。”
说完,他学着君九渊说的样子,对着共情玉呵了口气。玉石没什么反应,可过了会儿,茶几上的玉盒突然亮了,陆云阡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再次睁眼时,还是熟悉的冥府景象——墨色的纱帘飘着冷意,忘川的水泛着幽光,彼岸花在路边开得浓烈。可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影狐来引路,也没有小怪在睡觉,整个冥渊静得可怕,连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陆云阡抱着玉盒,沿着忘川边往前走。路面结着薄冰,他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滑倒。路边的彼岸花越来越密,遮住了前行的路,他只能拨开花瓣,一步一步往前挪。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见远处的石台——那株墨色的枯梅还在,只是花瓣落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石台边,君九渊穿着玄色冥袍,背对着他,身形比上次见时瘦了些,袍角在风里飘着,显得格外孤单。
“冰块脸!”陆云阡喊了一声,声音发颤。
君九渊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他的红眸里没了往日的冷意,只剩下疲惫,眼尾还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灵力耗损过度,没休息好。看见陆云阡,他的眉峰皱了起来,声音带着点沙哑:“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要来的。”陆云阡跑过去,把背包往石台上一放,从里面掏出那包还带着余温的千层糕,递到君九渊面前,“我给你带了千层糕,刚买的,还是热的,你尝尝。”
君九渊看着那包千层糕,眼神复杂。他的指尖动了动,却没接,只是冷声道:“冥渊之人,不食凡间之物。”
“你别装啦!”陆云阡没收回手:“你上次明明问我千层糕是什么味道,你明明想知道凡间的暖和,为什么现在又要装作不在意?你为了护我的玉盒,耗损了灵力,断了联系,就以为我会当没发生过吗?”
君九渊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他不是不想接,是不敢。自那场火后,他的灵力损耗严重,连维持冥渊的秩序都有些吃力。他怕自己接了这包千层糕,就会忍不住贪恋这份暖和,怕自己再习惯了陆云阡的存在,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冷硬的冥渊之主。更怕陆云阡留在冥渊,会被这里的寒气所伤。
“我没事。”君九渊的声音硬了些,“灵力耗损只是小事,过些日子就恢复了。你赶紧回凡间,不可在这待过久”
“我不回。”陆云阡固执地站在原地,把千层糕往他面前又递了递,“你不尝千层糕,我就不回。你不跟我说话,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等你愿意理我为止。”
君九渊他活了千年,见惯了冥府的枯寂,从没见过有人像陆云阡这样,带着满身的烟火气,闯到他的世界里,不管他有多冷,有多硬……
“你……”君九渊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他捂着嘴,指缝间渗出淡淡的黑气——那是灵力耗损过度的征兆。
陆云阡冲过去,扶住君九渊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你看你,都这样了还嘴硬。我带你去休息,我给你熬粥,凡间的粥很暖,能补身体。”
君九渊想推开他,却没了力气。他看着陆云阡,看着他手里那包还冒着热气的千层糕,突然就卸了防备。他任由陆云阡扶着自己,往忘川边的宫殿走,声音轻得像羽毛:“凡间的粥……是什么味道?”
陆云阡的脚步顿住,惊喜地看着他:“是暖的,有甜的,有咸的。我给你熬南瓜粥,甜甜的,还能养胃。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凡间,吃番茄炒蛋,看日落,抓萤火虫,让你知道凡间有多好。”
君九渊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靠在陆云阡的身上,能闻到他身上的千层糕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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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墨梅与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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