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阡攥着刻着“渊”与“阡”的木牌穿过忘川雾霭时,后颈总泛起细碎的痒——那道目光裹着墨梅香,直到强光漫过周身,他猛地回头,只看见石台前的玄色身影,红眸在雾中亮得像将熄的星子,玄袍下摆被风卷着,像要追过来,却又钉在原地。他慌忙把木牌按进怀里,那点温度透过布料,烙在胸口,竟像是最后一点余温。
再睁眼时,公寓晨光正落在茶几上。没喝完的豆浆还冒着热气,装墨梅花瓣的玉盒就放在旁边,盒盖缝里漏出点淡香,和忘川的气息一模一样。陆云阡摸了摸兜里的共情玉,突然笑出了声,眼角却有点发潮——这冰块脸,连“偷偷送东西”都会了,可他怎么没说,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手机震得快要炸开,助理的吼声穿透听筒:“阡哥!张导要拆片场了!‘神秘信物’的戏再没玉盒,客户就退资了!”他叼着油条往片场跑,怀里木牌硌着心口,暖得像揣了团小太阳,可他没察觉,那暖意正一点点变凉。路过早餐铺,王叔举着千层糕喊他:“云阡!昨天你说要带的,刚出锅!”他接过糕,突然想起君九渊问“凡间千层糕何味”时,指尖顿了半秒的滞涩,鼻子一酸,又多买了两盒——他以为还有下次,能让那总吃冷食的人,尝口热的。
片场里,张导正围着道具组发火,看见陆云阡,立马冲过来:“玉盒呢?再晚一步戏就黄了!”他赶紧掏出玉盒,盒盖打开的瞬间,淡香漫开,连场边的银杏叶都似晃了晃。那场戏拍得格外顺,导演喊“过”时,陆云阡摸着玉盒,突然想:要是君九渊能看见,会不会也觉得,这凡间的光,比冥渊的烛火暖?可他不知道,这玉盒很快就会碎,连带着这点念想,一起碎成渣。
收工后,他坐在台阶上啃千层糕,碎屑掉在衣襟上。对着共情玉轻声说:“今天拍哭戏,差点真哭了——张导说我眼神太真,不像演的。”话音刚落,玉石突然凉了下来,像被忘川水浸过,君九渊的声音撞进脑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冥渊裂隙……又动了,蚀魂雾比上次烈三倍。”那声音里藏着的绝望,他当时竟没听出来。
陆云阡没半点犹豫,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对着玉石呵了口气。强光裹住他时,王叔的喊声追在后面:“云阡!你的千层糕没拿!”他想回头,却被冥渊的风拽着往前,只能把玉石攥得更紧,指节泛白——他怕晚一步,那个总把“无需你管”挂在嘴边的人,又要自己扛着,可他没料到,这一去,竟是最后一次见他完好的模样。
落在忘川边时,他第一眼就看见君九渊。玄色袍角被蚀魂雾缠得发暗,指尖灵力弱得快散了,红眸里满是疲惫,却还站在裂隙最前,像座快塌的山。“你怎么来了?”君九渊声音发哑,却还是往他这边挪了挪,把最安全的位置让出来,“待在我身后,别碰雾。”他当时只觉得君九渊在护着他,却没发现,君九渊的脚步都在晃,连站稳都在强撑。
陆云阡刚要上前,蚀魂雾的冷意就扎进皮肤,像无数冰针钻进骨头,逼得他后退半步。君九渊皱眉,结印的手更快了:“胡闹!这雾缠凡人魂魄,你赶紧回去!”可话音未落,一团浓黑的雾突然冲过来,直扑陆云阡。君九渊眼疾手快,侧身挡在他面前,灵力罩瞬间绷直,雾撞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闷哼一声,指尖渗出点黑气。那黑气不是普通的蚀魂雾,是魂元受损的征兆,陆云阡当时竟没看懂。
“你怎么样?”陆云阡扶住他的胳膊,才发现他的手冰得像寒玉,黑气正顺着指尖往上爬。君九渊摇了摇头,却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的黑气更浓了。陆云阡心口一紧,突然想起怀里的木牌,慌忙掏出来塞进他手里:“这是你刻的!肯定有灵力!你试试!”他以为这木牌能救君九渊,却不知道,这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君九渊捏着木牌,红眸里闪过点光。指尖灵力顺着木牌漫开,“渊”与“阡”的刻痕突然亮了,淡金色的光裹住他的手,竟把黑气逼退了些。“这……”他愣了愣,转头看向陆云阡,眼里的冷意碎了,只剩难以置信的软。那是他最后一次在陆云阡面前,卸下所有伪装。
“我就说有用吧!”陆云阡笑了,刚要再说什么,裂隙里的雾突然暴涨,朝着两人扑来。君九渊攥紧木牌,把他往身后一护,淡金色的光从木牌里涌出来,织成层泛着墨梅香的结界——暖光裹着两人,像把石台上的墨梅全揉进了里面。雾撞在结界上,瞬间散成烟。他当时只觉得安心,却没发现,君九渊的嘴角,正渗出血丝。
陆云阡的心跳漏了半拍,转头看君九渊。红眸里的柔光还没散,映着他的影子,喉间突然发紧。君九渊攥着木牌的手紧了紧,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擦过脖颈时,带着点轻颤:“下次不许再过来……方才若不是木牌……”他没说完的话是“下次,我可能护不住你了”。
“若不是木牌,你也会护着我。”陆云阡打断他,抬眼撞进那双红眸,“上次挡孤魂,再上次封裂隙,你总说‘无需我管’,可哪次没把我护在身后?”他说得笃定,却没看见君九渊红眸里一闪而过的绝望。
君九渊的耳尖红了,别开视线,声音放得更软:“那玉盒呢……”他是在确认,那承载着他心意的玉盒,是否还安好。
“白天拍戏用了,张导说要当‘定情信物’的道具,让我先放他那。”陆云阡说得轻松,却没察觉君九渊的身体,瞬间僵了。
这话刚落,结界突然晃了晃——不是雾在撞,是君九渊的灵力乱了。他红眸里瞬间漫上冷意:“胡闹!本座说过,勿让旁人碰那玉盒!”他不是在生气,是在恐慌,那玉盒里藏着他的一缕魂元,若被凡人碰了,会加速魂元溃散。
裂隙的异动渐渐平息,雾慢慢缩回去。君九渊收了灵力,冷声道:“你回去吧。”他怕自己再留陆云阡,会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更怕自己撑不住,在他面前倒下。
“这么着急赶我走?”陆云阡拉了拉他的袍角,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回去!”君九渊的语气突然严肃,陆云阡还想再说,指尖的玉石却传来阵轻颤,像有股推力把他往凡间送。强光漫过周身时,他急得喊:“冰块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回应他的,只有忘川渐远的墨梅香……
再睁眼,他站在早餐铺不远处的街道上。王叔走过来:“云阡,刚叫你怎么不应?一下子就没影了。”
“王叔,我有点急事,千层糕晚上来拿。”他说着,转身往家跑,掏出玉石喊:“君九渊!你到底怎么了?”
玉石没半点回应,连温度都在慢慢降,像块普通的石头——君九渊的魂元,已经弱到连回应都做不到了。
手机突然响了,是道具组小张带着哭腔的声音:“云阡哥!玉盒……摔了!花瓣被风吹走,找不着了!”
陆云阡猛地顿住,浑身的暖意瞬间凉透。他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怎么摔的?花瓣呢?找了吗?”他慌了,不是因为玉盒贵重,是因为那是君九渊送的,是他唯一的念想。
“玉盒裂了缝,花瓣掉出来被风吹到雨棚上,刚够着就被猫碰掉了……天黑风大,怎么找都找不到……”小张的声音越来越低,“张导说要赔,可那玉盒一看就贵重……”
陆云阡没听完,挂了电话就往片场跑。晚风吹得银杏叶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兜里的共情玉越来越凉,表面的墨梅影淡得快看不见了——那墨梅影,是君九渊魂元的印记,影淡了,说明他的魂元,快散了。
他心里慌得厉害——那不是普通的花瓣,是君九渊在忘川边,指尖捏着递给他的,是那个连“关心”都要藏在冷话里的人,唯一的温柔,如今却没了。
片场里,道具组围着碎了缝的玉盒手足无措。张导蹲在一旁抽烟,看见他来,赶紧站起来:“云阡,这事是我们的错,玉盒照价赔……”
“不用赔玉盒。”陆云阡拿起玉盒,指尖触到裂缝时,心口像被针扎了下,那痛感,和君九渊此刻的痛,一模一样,“花瓣呢?真的找不到了?”
“附近都找遍了,天黑……”小张递过手电筒,“明天再找吧?”
陆云阡没说话,抓着手电筒往马路边跑。路灯昏昏的,他蹲在路边,扒开草丛里的落叶,手指被碎石划出血也没察觉。兜里的玉石突然震了下,君九渊的声音冷得像冰:“玉盒……碎了?”那声音里的绝望,终于传了过来。
“对不起……是我没看好。”陆云阡对着玉石,声音发颤,“我再找找,肯定能找到花瓣的。”他还在自欺欺人,以为花瓣找回来,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不必了。”君九渊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滞涩,只剩冰碴子,“冥府的东西,到了凡间,本就留不住。”就像我,也留不住你。
陆云阡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看见马路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个玄色身影。君九渊的冥袍在夜风里飘,红眸里没有光,像忘川的水,冷得吓人。
“你怎么来了?冥渊秩序不是会错乱的吗?”他跑过去,刚要伸手,君九渊却后退半步,躲开了。
君九渊的目光落在他沾了泥和血的手上,又扫过他怀里的碎玉盒,眉峰皱得死紧:“本王说过,勿让旁人碰。”
“是道具组不小心……”陆云阡想解释,却看见君九渊的指尖掠过玉盒的裂缝。那道缝慢慢扩大,“咔嗒”一声,玉盒碎成了两半,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冥渊的物件,沾了凡间的碎,便再留不住了。”君九渊收回手,冷声道,“你说的烟火气,本王消受不起。共情玉……以后不会再亮了。”他是在断他的念想,让他能好好在凡间活下去。
陆云阡的心脏像被攥紧了,拽住他的袍角:“你什么意思?以后不见面了?就因为一片花瓣?”他还在追问,却没看见君九渊红眸里,快要溢出来的泪。
君九渊掰开他的手,指尖的冷意烫得陆云阡缩了缩。他别过脸,声音硬得像石头:“本王活了千年,从不需要旁人递来的暖和。之前的事,是本王糊涂。”
夜风卷起银杏叶,吹得袍角扫过陆云阡的脚踝。他看着君九渊,突然想起忘川边的暖结界,想起他刻木牌时指尖的轻颤,想起他问“千层糕何味”时的滞涩——那些明明都是真的,怎么就成了“糊涂”?
“你骗人!”陆云阡的声音发哑,眼泪突然涌了上来,砸在衣襟上,“你明明想跟我看凡间的日落,想尝番茄炒蛋,你不是怪我丢了花瓣,而是怕再对凡间动心,怕习惯了暖和,又要回那冷冰冰的冥渊!”
君九渊的身体猛地一僵,红眸里闪过慌乱,很快又被冷意盖住:“胡言乱语。”他抬手,指尖凝聚起淡黑色的雾:“本王送你回去,以后……”
“我不回去!”陆云阡后退一步,把碎玉盒抱在怀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也对……人活一辈子就几十年,在你眼里,我不过是眨眼就过去的朝露,可你明明……”
君九渊心口像被撞了下,疼得发闷。他活了千年,见惯了冥府的枯寂,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凡人的烟火气焐热。
可玉盒碎的瞬间,他慌了——他怕这暖和太勾人,怕自己习惯了凡间,就再也回不到该站的位置;更怕等陆云阡百年后化作尘土,他要带着这份念想,熬一个又一个千年。可他更怕的是,自己连陪他走完这几十年的机会,都没有。
他指尖的雾凝在半空,红眸里的慌乱被更深的冷意压下去:“凡人寿数如朝露,本王的岁月似寒潭,你我本就不该有交集。今日玉盒碎,花瓣散,恰是断了这错漏的缘,何必再纠缠?”
陆云阡攥着碎玉的手紧了紧,指腹被棱角硌得发疼,眼泪掉得更凶:“错漏的缘?那你递我玉盒时,怎么不说是错的?你护我时,怎么不说是错的?君九渊,你就是胆小!你怕我拖累你,更怕你自己离不开!”
“是假的。”君九渊打断他,语气硬得像顽石,“本王不过是看你新鲜,陪你玩了几场‘石头剪刀布’,哪来什么真心?那木牌,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划的纹路。”他把话说得越狠,心里就越疼,疼得快要窒息。
这话像冰锥,扎进陆云阡心口。他盯着君九渊的红眸,想找半分破绽,可那里只剩一片漆黑的冷,连之前的星子都没了。他的眼泪越流越凶,攥着碎玉的手开始发抖:“好……既然你说都是假的,那我走。”
君九渊的指尖猛地颤了下,雾差点散了。他咬紧牙,没回头:“本王的日子,无需你操心。”
陆云阡没再说话,转身往回走。每走一步,怀里的木牌就凉一分,兜里的玉石彻底没了温度。他走得很慢,却没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看见君九渊站在原地,红眸里藏着泪,那样他就再也走不了了。可他不知道,君九渊在他转身的瞬间,就咳出了血,染红了玄色的袍角。
君九渊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红眸里的冷意终于绷不住,泄出点碎了的疼。他抬手捂住心口,指缝间渗出的黑气又浓了些。直到陆云阡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才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玉片。指尖碰到碎片时,黑气泛起涟漪,他低声说:“这样……最好……”说完,他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红眸慢慢闭上,指尖的黑气,漫过了整个手背。
陆云阡回到公寓时,天快亮了。他把碎玉盒放在茶几上,拼了一次又一次,裂缝却像道填不满的沟。怀里的木牌凉得像冰,他攥着它坐在沙发上,直到晨光染亮窗帘,才发现指尖被木牌棱角硌出了血印,和昨晚找花瓣时的伤口叠在一起,红得刺眼。他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分离,却不知道,这是永别。
手机响了,是王叔的消息:“云阡,千层糕给你留了两盒,放门口了。”他起身开门,塑料袋上的热气扑在脸上,却暖不透心里的冷。他把千层糕放在茶几上,看着它慢慢凉下去,像忘川边渐渐熄灭的烛火——就像君九渊的气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变冷。
往后的日子,陆云阡照样拍戏,照样和助理插科打诨。只是没人再看见他带恐龙睡衣,没人再听见他提“冰块脸”,路过早餐铺时,他只买豆浆,再也没要过千层糕。道具组复刻了玉盒,拍“信物遗失”那场戏时,他抱着假玉盒跪在地上,镜头里的他眼含泪光,导演喊“过”时,他才发现,眼泪早就真的掉了下来,砸在假玉盒上,没半点声响。他总觉得这场戏像极了自己的人生,连“失去”都是真的。
收工后,他坐在桥下的石阶上,对着空气轻声说:“君九渊,你说过让我哈气就能回去的……你怎么不算数了?”桥下的水流哗啦啦的,像忘川的水,也像他没说出口的话,全沉进了冷里。他不知道,此刻的冥渊石殿里,君九渊正靠在石柱上,手里攥着那片被风吹走又找回的墨梅花瓣,花瓣早已干枯,就像他的魂元,快要撑不住了。
而冥渊的石殿里,君九渊把自己关了整整三个月。他总趁夜用灵力探向凡间,这要耗损自身根基,每次探完,指尖的黑气都会重一分。他看见陆云阡拍夜戏时裹着厚外套,看见他路过早餐铺只拿豆浆,看见他对着假玉盒发呆,便攥紧掌心的木牌想:这样也好,断得干净,他才能平安。可每次探完,他都会咳很久,黑血溅在木牌上,把“渊”与“阡”的刻痕染得发黑。
裂隙的余震早停了,老冥兵送的“平安”木牌放在案角,“安”字被墨渍盖得严严实实——他不敢看这个字,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哪能护得陆云阡平安。他把刻着“渊”与“阡”的木牌锁在新的玉盒里——这是他后来强撑着去凡间,在马路边的石缝里找回来的,木牌沾了灰,他擦了很久,才露出刻痕,可指尖的黑气总在不经意间,又把刻痕染暗。
每次灵力不稳时,他就打开玉盒摸一摸木牌,指尖的黑气碰到木牌,会泛起一点淡金色的光,可那光越来越弱,最后只剩冰冷的木纹硌着手心。有次灵鸟衔来一片凡间的银杏叶,落在窗台上。他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叶子,叶子就化作了灰——他的手太凉了,连凡间的活物,都留不住。就像他留不住陆云阡,留不住自己的魂元,留不住和他有关的一切。
“等你白发苍苍,我却还是这副模样,你该多难过?”他对着窗台轻声说,红眸里一片死寂的冷。可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怕自己连等他白发苍苍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云阡拍完夜戏往公寓走时,晚风卷着股熟悉的冷意——是冥渊的寒,裹着蚀魂雾的余味。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石碎片(他把碎片串成了项链),碎片突然颤了颤。这是分离后,玉石第一次有动静,他的心猛地一跳,以为是君九渊来了。
“终于找到你了,凡间人。”
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见个穿暗黑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阴影里,指尖黑气比君九渊的更稠。“吾名无墨,来自冥渊。”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带着嘲讽,“君九渊为了护你,连祖传的离界符都舍不得用,宁可自己扛裂隙反噬。他没告诉你吧?他本有机会争三界之主,只要断了所有凡念。
——只要断了所有凡念,包括你。”无墨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死死盯着陆云阡,那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这共情玉是他半分魂元所铸,你留着它一日,他的根基就损一日!你以为他赶你走是狠心?是他怕自己撑不住,哪天魂元溃散,连冥渊都护不住,更护不住你这凡间性命!”
陆云阡攥着项链的手猛地收紧,碎玉的棱角嵌进掌心,渗出血珠,眼泪却比血更先落下,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你骗人……他说过会护着我,说过哈气就能回冥渊,他不会骗我的!”
“骗你?”无墨突然上前一步,袖口的黑气翻涌,却没敢碰陆云阡,只是声音发颤,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急切,“你知道他为了封上次的裂隙,耗了多少修为吗?他咳着血把你护在结界里,转头就去冥渊禁地借‘噬魂灯’——那灯要以自身魂元为引,他借一次,寿元就短百年!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敢告诉你三界之主的事?他怕你知道,他要拿命去争那个位置,怕你知道,他若争不到,裂隙再开时,第一个被蚀魂雾吞掉的,就是你这没半点灵力的凡人!”
这话像一把烧红的刀,扎进陆云阡心口。他想起君九渊在裂隙前发白的唇,想起他指尖越来越浓的黑气,想起他说“凡人寿数如朝露”时眼底藏不住的疼——原来那些冷硬的话,全是裹着血的糖,他啃着糖,却没看见他藏在背后流血的手。
“那……那他为什么不跟我说?”陆云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模糊了视线,连无墨的身影都变得模糊,“我可以等他,可以的……”
“等?”无墨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满是悲凉,“你能等他百年,可他若争不到三界之主,撑不过下一次裂隙异动,连十年都活不过!他要的不是你的等,是你的平安——哪怕这平安,是让你恨他,让你忘了他!”他抬手,指着陆云阡的碎玉项链,指尖的黑气竟在发抖,“你摔了它!断了他的念想,他才能专心借灯修炼,才能有机会活下去!你留着它,不是牵挂,是催命符!是你亲手把他往噬魂灯的火里推!”
夜风突然变急,卷着银杏叶打在陆云阡脸上,像无数根细针。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玉,那些碎片上还残留着君九渊的温度,可无墨的话像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催命符”“往火里推”“活不过十年”。他想起君九渊红眸里的疲惫,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的玄色背影,想起他说“下次别来”时声音里的颤,心脏像被生生揉碎,疼得连呼吸都发紧。
“摔了它,你还能好好拍戏,好好吃千层糕,忘了冥渊有个叫君九渊的人。”无墨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可你若不摔,下次裂隙再动,你看见的,只会是他魂元溃散的模样——你想看着他死吗?”
“我不想……”陆云阡哽咽着,眼泪掉得更凶,他抬手将碎玉项链举过头顶,手臂却像挂了铅,每一寸都在发抖。路灯的光落在碎玉上,映出他满脸泪痕的模样,也映出里面早已淡去的墨梅影——那是君九渊藏了千年的温柔,如今却要被他亲手打碎。
“君九渊……对不起……”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能让你死……”
话音落,他猛地松手——碎玉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再碎成更小的片。淡金色的光从碎片里涌出来,像君九渊最后一点魂元在挣扎,可转瞬就被夜风卷走,连带着最后一丝墨梅香,都消散得无影无踪,连半分痕迹都没留下。
无墨看着地上的碎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松了口气,更有藏不住的愧疚,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说:“你做得对,这样……他才能活。”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色的袍角扫过地面的碎玉,却没敢回头:放心,你做的是对的……”
陆云阡蹲在地上,看着那些碎玉片,指尖想去碰,却又缩了回来。掌心空荡荡的,像少了块剜不掉的肉,心口的疼比碎玉割破的伤口更甚。他没哭出声,只是肩膀抖得厉害,眼泪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夜风吹干,像从未有过。直到双腿发麻,他才慢慢起身,一步一步往公寓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以为自己做了对的事,却不知道,自己亲手掐断的,是君九渊唯一的念想。
而冥渊的石殿里,君九渊正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刻着“渊”与“阡”的木牌。木牌上还残留着他偷偷去凡间石缝里捡回来时的尘土气息,他擦了无数遍,却总觉得没擦干净——就像他对陆云阡的牵挂,怎么也擦不掉。
突然,他心口猛地一疼,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扯断,一口黑血从喉间喷出来,溅在木牌上,将“渊”与“阡”的刻痕染成深色。他攥紧木牌,指节泛白,红眸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玉石……碎了?云阡……你怎么能……”
他刚要召灵鸟去凡间,殿外突然传来无墨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重得不像往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君九渊猛地抬头,红眸里的恐慌瞬间变成怒意,指尖凝聚起灵力,连石殿的烛火都剧烈摇晃:“是你!是你去找他了!你跟他说了什么?!”
无墨站在殿门口,低着头,袖口的黑气都变得黯淡,他没像往常一样反驳,只是声音发哑:“我让他摔了玉石,断了和你的联系。”
“你!”君九渊猛地起身,灵力瞬间暴涨,朝着无墨砸过去,可刚到半空,却因为心口的剧痛,灵力瞬间溃散。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扶着石柱才站稳,指缝间的黑气越来越浓,连红眸都开始失去光泽,“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唯一能感知他平安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留着那半分魂元,就是怕哪天他有危险,我能立刻找到他?无墨,你!”
无墨终于抬头,眼底竟也藏着红血丝,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切:“呵……我若不狠,你要借多少次噬魂灯?你要耗掉多少魂元?你以为你能撑到争三界之主的那天吗?你撑不到!你连下一次裂隙异动都撑不过!”他突然提高声音,黑气在周身翻涌,“我让他走,是让你好好活着!是让你别再为了一个凡人,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君九渊愣住了,红眸里的怒意渐渐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绝望。他看着无墨,眼神比忘川的水还凉:“活着?没有他,我活着守着这空荡荡的冥渊,守着这千年的枯寂,算什么活着?”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无墨,我这里早就不是冥渊之主的位置了,是他的位置——他走了,我这里就空了,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无墨的身体猛地一僵,袖口的黑气瞬间消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以为自己做了对的事,却忘了,什么东西对于他来说比命还重要。
君九渊没再看他,只是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被血染红的木牌。
“你滚。”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无墨见他灵力溃散,也不再纠缠,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你早晚会明白,我才是对的。”
殿门关上的瞬间,君九渊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捡起滚落在脚边的木牌,指尖的黑气碰到木牌,却再也没泛起半分金光。他把木牌贴在胸口,像抱着最后一点念想,低声说:“陆云阡……我好像……再也见不到你了。”
而凡间的公寓里,陆云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茶几上凉透的千层糕发呆。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却觉得满嘴都是苦味,眼泪掉在糕上,把甜味冲得一干二净。他摸了摸脖子上空荡荡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碎玉的触感,却再也没有君九渊的温度。
“君九渊……”他哽咽着,把脸埋在膝盖里,“我好像……做错了……”
可没人回应他。只有窗外的夜风,一遍又一遍叫着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名字。
有个这愿望,终究成了忘川里的一缕烟,散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君九渊依靠在石殿的墙壁上,想办法补回那半分魂元,再找一条能去凡间的路,找那个摔了玉石的人,跟他说一句:从来没觉得你是拖累,从来没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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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墨梅苦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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