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境愣愣地杵在原地的时间里,“闯祸”的姜城北火速逃回徐絮的身侧。抵达之际,好巧不巧地迎头撞上徐絮那一双写明“一切都懂”的眸子。刹那间,姜城北竟无比尴尬地偏过头。
他不敢直视地低着头,咳嗽了一声,轻声道:“走?”
徐絮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嗯,走。”
凝滞一旁的“啦啦队队长”陈肖看着姜城北,脑海里那一堆删删减减老半天的话,最终落到实际行动上,尽数化成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轻拍了一下姜城北的肩膀。
早在前往百乐门的车上就有先见之明的林相宜,在之前与小哥的聊天中,想尽各种办法,换过无数种词汇,终于套出了李元均摄影馆的具体位置,她甚至还预见性地打听好百乐门附近能够作为前往摄影馆的可识别中转站。
在林相宜贴心的前提指示下,姜城北与徐絮两人几乎无阻碍地溜出了百乐门。两人没考虑其他,伸手便招来一辆黄包车,马不停蹄地赶往摄影馆。
由于残留着邓博茂之前所做的“前情回顾”的印象,两人到达摄影馆前,见到馆内所有灯光都还亮着的情形,并不觉得意外。以时间来看,这个时间点,第一次循环的他们,确实尚未坐上李元均安排的车辆离开,应该还在等候李元均处理拍摄的新人夫妇照片。
尴尬的时间点表明,他们俩人如若不小心,极有可能会撞上第一次循环世界里的自己。虽然不清楚徐絮之前推断的痕迹结论是否真实可靠,但为了避免出现问题,两人的动作,都比以往来得小心。
偷偷溜进屋的两人此时能够听见摄影棚里,戴起烨同李元均交谈的声音。
姜城北蹑手蹑脚地带领徐絮走到实为相册的照片前,指了指照片,对徐絮道:“就是这张照片,不过我们需要找一个同样大小的东西补充进去,否则一拿走它,边框还在,位置却空出来,很明显。”
徐絮理解地点点头,仰起头来观察四周,找寻可作为备用的物品。
东西尚未找到,摄影棚里的响动却对他们做出了提醒。一阶段的时间,到了。
姜城北迅速朝左右各瞥了一眼,找到适宜的躲藏位置,于是伸手指了指,提示徐絮前往。徐絮点头,快速跑了过去。
躲在暗处拐角墙旁的姜城北静静听着第二天已经听过的那些有礼有节的对话,心中不是滋味地咬了咬下唇。没过多久,他便听见有人往自己躲藏的位置,火急火燎地走近,其中一人的脚步声,他相较熟悉,是李元均硬挺的皮鞋声。
两人突然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没再往里走,他们似乎没察觉到另一堵墙的后边,还有另一人存在。姜城北听着学徒和李元均的含糊其辞,却似乎一下又能听懂的对话,默默地蹙紧了眉头。
“鼠。”学徒禀报。
李元均疑惑:“在哪?”
“往,宝库。”这词,姜城北没能猜到代指位置。
李元均明显不悦:“几只?”
“一。”
短短几枚字眼,姜城北基本能够摸清他们讨论的事项,显然,鼠是他们,“一”代指暴露踪迹的徐絮,而徐絮前往的,是他们喻为“宝库”的地方。
姜城北攥紧拳头,内心萌生冲去搭救徐絮的念头,但理智很快制止。且不说俩人不能同时暴露,毁坏陈肖计境赌在他手上的希望,二来也因外面还站立着第二日的他们,那道不明设定的空间规则。
或许徐絮能自救。
姜城北持着渺茫的侥幸想法,硬生生压下他近日不断叫嚣的冲动。
李元均和学徒很快就走回了来时的位置,之后的情况依照着最初发展的那般,李元均先是一通道歉,之后拨通外国友人的电话,望他前来协助接送那日滞留摄影馆内的他们。
姜城北呆在原地不动,直至第二天的他们,絮絮叨叨地讨论完事项,安稳地坐上汽车离开后,方才挪动了脚步。
原来,那日他们误认为的平静背后,实际上早是场腥风血雨。
倘若徐絮愿意遵照姜城北的指示,有点耐心地乖乖躲着,等事情过了需要缓和的阶段,便不会迎来随后的一系列“多米诺”事故。当然,现今走到末路的她,坦白来说,并不后悔。那步毫无犹豫落下的棋,或许从宋喻白的离开开始,就已经有所暗示,她摇摆不定的人生,其实在那刻,就有了最终的抉择。
徐絮在躲进姜城北示意的柜子前,无意中睨见柜子旁的架上,那本长度大约为两个手掌宽的书。它的大小、厚度感觉都正正好适宜,甚至封面就像是为了取代那本相册而制,一样印刷着一副肖像照。
躲在柜子里的徐絮内心一阵欣喜,当目测自己能够得着的情况下,笃定可行的她便心急火燎地着手开始实施,完全忘却了此刻自己为何需要隐藏在柜子下的原因。
柜子与书正巧是斜对角的关系,她确实伸长了手就够得到,只不过那本书如今被周围其他物件紧紧地夹在中间,而她躲藏的地方,又是个狭小不方便活动的空间。
几重困难的夹击下,徐絮咬紧了牙关,几乎用上全身的力气去掏取,结果不出所料,力道果然没能控制住,一不小心,在最后拉扯的关头,她的头一下子撞上了柜子上方的木板。就这一下,不仅让她吃了硬碰硬的疼,还弄出了一声巨大的“咚”响。
略大的动静,以及忽略了除了李元均外,摄影馆里还有其他需要注意避开的存在,致使徐絮随后深陷进无穷的困境。
她屈身捡回掉落下的书本,正巧这一幕被收拾好物品走出房门的学徒撞见。学徒卡壳地望着探出一半身子的徐絮,无错地眨着眼。徐絮低声咒骂了一句,将书悄悄藏进柜子里侧的木板旁,然后慌里慌张地爬出柜子,转身往未知的里屋跑去。
此时此刻,奔走在逃亡路上的她,只希望姜城北能在寻觅她下落的时候,注意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换来,不,或许已经该用牺牲来表达的东西。
在各大房间奔走的徐絮舍弃掉不适合躲藏的选择后,无意间闯入了李元均的秘密基地,那间称为“宝库”的房间——一间挂满一百多幅照片的屋子。
诺大屋子的墙壁,皆被黑白色的照片,密密麻麻地填满。照片们落在上下左右四侧的各面墙上,四条边严丝合缝地相互紧贴,以一种不透气的方式进行摆放。
这种方式,着实将人罩得心口一闷,压抑得不行。
照片里呈现出来的各种神奇景象和人物,想来正是姜城北和计境口中,那些缩小图片的放大版本,亦是李元均展厅里最终将要进行展出的照片。
徐絮注视着那些照片,心想,看来即使他们不受时间的阻挠,能够顺利进入到展厅里,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作为业内知名摄影师,徐絮一边感叹李元均的奇思妙想,一边竭力去体会李元均想利用照片进行呈现的思想。她仰头低头,再从低头到仰头,无一刻歇息,完全沉浸在那些奇特的想法当中,直到她看见了某张照片。
在那一张照片前,她不由得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照片里,消失不见的宋喻白和兴许就是洪莉所言的“维娜小姐”,正面对面地站在黄浦江边,俩人似乎谈论到什么令人开心的事,脸上都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本就受屋内陈设环境导致的气闷感觉,更甚一步。徐絮抬起手,贴在心脏的位置,紧紧地一抓,难受得控制不住地流了眼泪。
宋喻白果然……自始自终都没懂她。
当初,她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为什么会在离开前,非得对他道出那些狠心的话;为什么走的时候,不给他留下任何东西,硬是要将他们全部的美好都搜刮一空;为什么在前面的那些关卡里,她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徐絮没法再继续回想往日,她赶忙抹掉脸上的泪水和泪痕,整理好心绪,转过头去,研究起其他照片。
李元均的秘密屋内,除了照片,仅在中庭部位放置了一张桌子。桌上摆放了一个旧式的转盘电话,电话前方还有一叠写着、画着各类信息的草稿纸和一支渗水的钢笔,钢笔染黑了草稿纸的右下角。
徐絮挪开干了墨的笔,想都没多想,顺手拿起桌上的草稿纸,一张张翻开来看,试图找找看里头有没有隐藏能够帮助姜城北他们逃脱的信息。
翻找的时候,徐絮眼角都余光瞥见了电话,突然间,她脑子划过一串注意过许久的数字。那是洋房电话旁那本电话册里,一直没搞清具体是何处电话的红色号码。
当时因为在意,徐絮索性将它背了下来,想着等有空拨打看看,但几日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的事故,导致她暂时遗忘了此事。如今现成的电话摆在眼前,徐絮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中的草稿纸,拎起电话听筒,小心翼翼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徐絮默默放回,但刚放下,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事不能停止,因为这是一项只有她能做,也必须做的事。徐絮迅速拿起听筒,又拨了一回。
电话内果不其然,传来了第二天晚上,谈焕玉那清脆的回应嗓音。两个联通的时间,记录下每一个人活动身影的世界。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李元均和学徒的说话声,徐絮屏息,不敢开口,甚至忐忑不安得拿手指甲高频率地敲着电话筒。这是她舒缓内心压抑时,会做出的习惯性小动作,不具任何意义。
焦躁的徐絮一边默默祈祷着李元均不会开门进入房间,一边希望不怎么有耐心的谈焕玉能稳一稳,别再对她发出连环“炮轰”。可左等右等,李元均和学徒迟迟不走,仍旧徘徊在门外。
着实没法的徐絮狠下心来,朝电话“唔”了一声,赶紧挂断,然后“嗖”地一下,躲进屋内唯一能够隐藏人的桌子下方。
李元均许是交代好需要学徒处理的事情,终于打开了那道房门。由于屋内毫无声息,纵使知道徐絮往这侧方向逃亡,但没察觉到动静的李元均暂且未对屋子起疑。他平静地走进屋,顺手关上了门。他一边沉醉在欣赏自己的作品里,一边自我夸赞道:“真是太美了,不愧是只有我能创造出来的突破。”
他“咯咯咯”地笑着,惊悚而怪里怪气的笑声,徘徊在空荡的屋内,那一声声打到墙面再次返回的回音,此起彼伏,刺挠得徐絮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元均的脚步声,在桌子前停了下来,随后一动不动地杵在桌前好长一段时间。他低眸,注意到那叠被墨水染了一个角、墨水尚未全部干透的草稿纸,皱了皱眉,扭过头去瞥了一眼旁边的电话。
话筒上,落下的几枚不怎么清晰指印,令他的嘴角,忽的向上扬起。
徐絮捂着嘴,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连气息都努力放得很缓,很轻。在听见李元均抬了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时,意识清晰的徐絮依然不敢松懈地绷着那根弦。
可是,本来已经远离的脚步声忽然间转了向,并迅速掉头而回。徐絮砰砰直跳的心跳声,逐渐侵占耳内其余声响的位置。下一秒,李元均那张挂着诡异笑容的脸庞从天而降,与她仅有一个多拳头的距离。
“找到了。”李元均以其特有的“咯咯”笑声,作为这句话的结束音。
徐絮受到惊吓地“啊”出了声,猛的将头埋进了胳膊弯了,呼吸不顺畅地起起伏伏,一时无法缓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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