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背脊遍生寒意，一直凉到了心口，下意识退了半步。
明明说的是那只灵宠，却是盯着他说的。
江照雪磕巴了下：“你……你别这么吓人。”
青羽神色淡然：“我只是陈述事实。”
江照雪本还想问问那灵宠为什么死了，但大鵹却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厚厚的卷轴，往他怀里一塞。
“别说这些陈年旧事了，先来看看这个，喏，这是我平时记录下来的《如何完美地服侍仙君》，里面是一些日常注意事项，你拿回去务必熟读背诵……”
卷轴出现得突然，江照雪没接稳，卷轴掉地上哗啦啦散开，从脚边一泻千里滚到书房门口，雪白的纸页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字。
什么玩意儿，进了这仙门还得先背诵仙门文化教育？
江照雪颤巍巍抬起眼皮瞄了眼，上面的内容诸如：
[仙君喝的九漓雪茗烹煮注意事项：
一，水需用九转玉壶收集立春当日初生嫩芽上的露水，立夏当日酉时降下的无根水，立秋当日卯时生出的薄霜，立冬那日亥时落下的初雪，烹煮泡制；
二，烹煮时务必用银丝细柳碳，待水至三成温时，在旁点上十年生的冬麟熏香酝酿；
三，茶杯选用仙品以上彩宝釉杯，使用之前先沐浴净身，以灵水清洗三遍，再用八分烫的灵水清洗一遍……]
江照雪喃喃道：“这卷轴烧起来的火一定很美吧。”
大鵹没听清：“你说什么？”
“咳，没什么。”江照雪一脸感激地收起卷轴，“多谢大鵹前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夜夜将它放在枕头下，熟读背诵。”
告辞了两人，江照雪趁人不注意又拐出了小院，提着水壶给琉璃参浇水。
秦无咎要强行把他带走好几天，会不会被识破先不论，他这一走没人浇水，琉璃参枯死了怎么办。这里也没有其他朋友可以搭把手，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他前些年在市集流浪时，曾听闻有些工匠会给工具贴上一种符咒，可以催动工具重复性地完成某些动作，以此代替一些简单无趣的工序。
如果给水壶用上这种符咒，应该可以解决无人浇水的问题。但这种符咒偏门，现下只能去秦无咎的藏书里碰碰运气。
江照雪挑了个书房没人的时候溜进去，桌案上还放着几本书册，一眼望去晦涩深奥，大都跟魂呀魄呀的有关，只看名字就觉得危险。
书架上的书倒是多，但大多也是这类，甚至还有不少封印半开的古籍残页，靠得近了只觉得说不出的渗人可怖。
他下意识离那些还上着封印的书远了点，心下觉得略微怪异，若不是知道秦无咎是当之无愧的正道仙君，他都要以为这是某个大魔头收藏禁术的藏书阁。
书籍浩如烟海，翻找起来着实费功夫，江照雪不敢在此久留急得都快出汗了，终于看到本《奇符异咒札记》，作者云不行。
书卷破损老旧，吹开面上的灰尘，呛得人咳嗽连声眼泪花直流。
翻开第一页，画的是张传音符。
江照雪心道传音符不是挺常见的，哪里奇异了，仔细一看下面还有几行小字：
[此符特别之处为，可以变换自己的声音，男变女，女变男，老变少，少变老。
百变由我，随心而动！师父再也不用担心我交不到漂亮的道友啦！]
道友二字被涂改过，隐约能看出之前写的是仙姝。
江照雪有些无语，翻开第二页，是张燃烧符。小字写道：
[此符特别之处为，燃烧时的焰火可变化十八种颜色，绚丽非常，同时散发甘甜香气，持续一炷香时间。
最美的不是星月夜，是曾与你一同赏过的焰火！风流文雅人士必备佳品。]
第三页是张昏睡符，小字写道：
[此符可极大提高自然入睡几率，保证睡眠质量，与丹药相比对人体副作用较小。
师父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头发了，失眠秃头患者必备佳品！]
江照雪：……
这本书真的没问题吗，真的会有他要找的符咒吗？
江照雪耐着性子又往后翻了几页，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符咒，正准备放弃时，忽然看到一张浇水符。
[将此符贴在水壶上，可定时定量为对应植株浇水，解放双手。
师父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灵草养死了，健忘人士必备佳品！]
终于找到了，就是这个。
江照雪正准备把符的样子记下来，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糟了，有人来了。
江照雪慌忙把书往怀里一塞，手忙脚乱想要躲起来，脚下不知绊到什么，哐当一声摔了个脸朝地。
嘶啊好痛痛痛痛痛痛！
江照雪眼泪汪汪抬起头，视线里映入一片玄色绸缎滚暗纹的华美袍角，细节考究精致，烟云纹样仿若在流动一般。再往上，是秦无咎俊美无俦的脸，深不见底的目光半垂着落下来。
空气凝滞了一瞬。
秦无咎：“你我二人虽为主仆，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起身吧。”
江照雪面露感动：“多谢仙君。”
啪嗒，一封卷轴随着起身的动作从袖子里掉出，哗啦啦散开，“如何完美地服侍仙君”几个大字赤.裸.裸映入眼帘。
秦无咎锋利的眉头微微挑了下，气氛莫名有些怪异。
江照雪脚趾开始抓地了，如芒在背。
分明是很正经的书啊，为什么会觉得有点羞耻！
正想伸手去捡，卷轴先一步飞入秦无咎手中。
片刻后，他目光从卷轴中抬起，语气有种难言的意味：“你来书房是为了这个吗？”
江照雪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认下了：“是的。”
秦无咎点点头，将卷轴收好还给他：“倒是有心。”
虽然被夸了，但是其实一点也不想被夸呢。江照雪赶紧把这该死的卷轴塞进袖子里，小声嘀咕：“毕竟干一行爱一行，立一下敬业的人设也不错。”
秦无咎眼皮一抬：“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个，我就不打扰仙君先退下了。”江照雪福身，两人擦肩而过。
秦无咎袍袖间有股淡淡的青涩果香，清新悠长，却又夹杂着一丝苦味。
这不是秦无咎常用的香，应该是方才去了哪里沾染上的。这味道挺好闻，江照雪隐约觉得似曾相识，也许是什么时候闻到过，一时也想不起来。
“阿雪。”身后秦无咎忽然叫道。
江照雪顿住脚步，不知为何心跳快了一拍。
也许是被那股味道扰乱了思绪，他恍惚觉得连秦无咎冷冰冰的嗓音都变得与平时不太一样，像缠绕着涩味的果香，勾得人思考都变得迟缓。
寂静的空气中，金色的日光柔软地洒进来，被窗棂拉出一道道光影模糊的分界线。
秦无咎看着这个背影，抬手碰了碰面前人半透明的肩膀，于是因灵力不足而化形不完全的肩膀，又变得完美无破绽了。
江照雪回过神，小心翼翼转身，略抬起头望着他：“仙君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秦无咎面静如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阿雪第一次随本君出行，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
那必然是没有的。下午一直在找书，压根没准备，但江照雪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啥都没干，就含糊道：“大致差不多了，还有些细节待整理。”
秦无咎淡淡道：“你修为低微，出行在外不比院中，本君赐你一枚玉佩，可温养身体助于修行。”
一枚雪白细腻的雕花玉佩落入手中。
玉佩带着醇厚浓郁的灵力，触手温润柔和，如一股暖泉顺着血液抵达四肢百骸，滋润了干涩枯竭的魂体。江照雪舒服得微眯起眼，如被顺了毛的小动物颤了颤。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竟然就这么给他了。
他微微睁大眼，握紧玉佩，真心实意感谢道：“多谢仙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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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要潜伏进敌方（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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