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七连忙跟上,又小声道:“有劳骆统领……”
骆章没应声,抱着柳嘉之稳步往前走。
经过巷口时,他侧头看了眼。
晏井承还站在原地,叶瑾萝正拉着他的胳膊说着什么,他却像没听见,视线一秒都没离开过这边,连骆章蹲下身的动作都没放过。
直到彻底看不见那株老梅,柳嘉之紧绷的脊背才缓缓垮下来,在骆章怀里轻轻抖了抖。
“疼吗?”骆章忽然问,声音放柔了些。
她没回答,只把脸埋得更深。
*
而巷口,叶瑾萝终于发现不对,顺着晏井承的目光望去,只看见街角空荡荡的。
“你到底在看什么呀?”她拽了拽他的袖子。
晏井承猛地回过神,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沉寂。
“没什么,”他淡淡道,“走吧,该回府了。”
叶瑾萝被他这句淡淡的回话噎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她微微嘟着嘴,眼尾梢儿挑着点嗔意,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回府做什么?人家好不容易跟你上街,还没呆够呢。你方才盯着那女子看了那么久,莫不是认得?”
晏井承勾起唇角,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哦?我们叶二小姐这是吃醋了?”他语调拖得懒懒的,“不过是个摔倒的路人,哪及得上我们瑾萝姑娘半分娇俏?”
叶瑾萝被他这句夸得眉梢一扬,却仍不依不饶,踮脚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
“那你方才脸都白了,眼神直勾勾的,可不是看路人的模样。”
*
晏井承侧身避开她的气息,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方才不过是瞧她摔得重,怕污了姑娘的眼,才多望了两眼。倒是我们瑾萝,方才在梅树下说要给我绣个新荷包,这话可还算数?”
这话精准地戳中叶瑾萝的兴致,她立刻忘了追问,眼睛亮起来:
“自然算数!不过得罚你,方才走神那么久,下次抽空得陪我再练三遍《兰亭集序》才成。”
“罚?”晏井承低笑一声,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罚我陪美人练字,这分明是赏。”
叶瑾萝被他逗得笑出声,方才那点疑虑早抛到了脑后,只顾着叽叽喳喳说哪家的胭脂新出了色,哪家的点心铺子添了桂花糕。
浑然不觉身侧男人的目光,又一次越过她的肩头,望向了柳嘉之消失的街角。
他低头看向身边巧笑倩兮的叶瑾萝,唇角的笑意未减,眼底却覆上一层更深的沉翳。
*
深夜,喻府。
“阿赤。”
晏井承的声音落下,人不知何时从墙外跳了进来。
正打算熄灯的喻赤抬眼,“吓我一跳!”
“大半夜像鬼一样来我院子里作甚!”
晏井承径直走到他面前:“你想办法进宫给小之说了吗?”
他的语气算不上冲,却很急切。
喻赤神情顿了一下,“这几日没顾上。”
“没顾上?”晏井承眉峰挑起,“你知不知道她昨日在巷口撞见我和叶瑾萝?她还摔了,见了我就躲……”
“摔了?”喻赤猛地起身,攥住晏井承的胳膊,“摔哪儿了?严不严重?”
“具体不清楚,”晏井承挣开他,“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
“皇城司?”喻赤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你呢?你当时就在跟前!为什么不上去扶她?眼睁睁看着她摔?”
晏井承的喉结滚了滚,他是柳长风,是要钓叶侍郎这条鱼的饵,一步都不能错。
*
“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见他沉默,喻赤的火气更盛,“晏井承,你前几日怎么跟我说的?”
他红着眼眶斥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受委屈?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摔倒,你连伸个手都不敢?”
“叶文彬的眼线遍布街巷,”晏井承终于抬头,眼底蒙着层红血丝,“我只要往前一步……”
“行了,”喻赤冷笑一声,“我跟你认识十年,从漠北到现在,我从没见你这么窝囊过。”
晏井承怔在原地。
许久,他哑着嗓子开口,“等这案子结了,我会亲自……”
“等案子结了?”喻赤打断他,“她不还是被你的官家困在宫里?晏井承,你已经走远了。”
晏井承已经记不清那晚是怎么从喻府出来的,只记得那晚汴京城忽地下起了大雪,他遍寻了街道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却怎么,也寻不到。
*
马车里暖炉烧得正旺,赵时念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柳嘉之肿起的脚踝,奶声奶气地关心道:
“姐姐你再坚持一下,等回积翠殿,我给你叫最好的太医。”
柳嘉之低头想安慰她,忽然觉得头重脚轻,只觉得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身上的热意一阵阵往上涌。
赵时念仰起小脸,忽然皱起眉头:“姐姐,你脸好红呀。”
江安七在一旁立刻伸出手往柳嘉之额头上一探,温度烫得吓人。
柳嘉之下意识想扶住车壁,身子却软软地往旁边倒。
“姐姐!”赵时念惊呼,她想伸手去拽,却只拉住了柳嘉之的一片衣袖。
江安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柳嘉之软下去的身子,入手滚烫得惊人。
“柳姐姐!”他低唤一声,见人毫无反应,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忙转头掀开车帘冲外喊,“骆统领!柳姑娘晕过去了!烧得厉害!”
*
骆章猛地勒住缰绳,掀帘进来,目光落在柳嘉之烧得通红的脸上,喉结狠狠滚了滚。
他一言不发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属实是灼人。
只转向江安七:“扶稳她。”
“是!”江安七立刻上前,小心地将柳嘉之半扶在怀里,又伸手揽住急得落泪的赵时念。
骆章没再耽搁,转身掀帘,一把扯过车夫手里的缰绳。
那车夫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抬手推到一旁。
“驾!”
一声低喝,马鞭扬得笔直,重重落在马臀上,随机四蹄翻飞,马车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车厢里,江安七死死抓着车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赵时念被颠簸得往柳嘉之怀里缩了缩,却不忘伸手替柳嘉之擦额角的汗,小手抖得厉害。
柳嘉之在高热中似乎动了动,眉头蹙得更紧。
*
车外,北风打在骆章的脸上,生疼,可他连眼都没眨一下,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宫门的方向。
“统领,”随车的护卫从侧后方追上来,高声喊道,“已经让人提前往宫里递了信!太医和宫女都在积翠殿候着了!”
马车一路疾驰,守门禁军见是宫中的车驾,又似听有人喊着“车中有人急病”,忙不迭放行。
终于,马车在承天门外猛地停住,惯性让车厢里的人都往前晃了晃。
骆章几乎是同时跳下车,转身就要去掀车帘。
宫灯已经在门前聚了一片,张茂则带着宫女嬷嬷迎上来,老远就喊:“可算到了!”
骆章抱着人正要下车,张茂则却连忙上前一步:“骆统领,后宫禁地……交给奴才们吧,太医已经在积翠殿候着了。”
骆章一顿,他替她赶了最快的路,却终究只能送到这里。
“骆统领,”江安七不知何时下了车,身后跟着的内侍们抬着小轿,“放心吧,一有消息我立刻来报。”
*
积翠殿。
李太医正跪在榻前施针,银针一根根扎进她的合谷、曲池穴,刺得她眉头猛地一蹙。
“李太医怎么样?”赵时念小手牵着她。
李太医没抬头,指尖捻着针尾轻轻转动,额角渗着薄汗:
“公主莫急,柳姑娘这几日身体亏空得厉害,又逢急火攻心,高热淤在肺腑,得先把这股热压下去。”
他话音刚落,柳嘉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姐姐!”赵时念吓得连忙想去拍她的背,被旁边的嬷嬷拦住:“公主当心,别碰着针。”
李太医施完最后一针,直起身时后背的官服都湿透了。
他擦了擦汗,对旁边的药童道:“快,把那锅桑菊饮端来,加三钱羚羊角粉,趁热灌下去。”
药汤刚端来,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赵祯披着件玄色常服走进来,身后跟着张茂则。
他刚踏进暖阁,眉头瞬间蹙起:“还没醒?”
“回陛下,”李太医躬身回话,“刚施完针,正准备喂药。柳姑娘高热未退,脉象仍虚浮得很。”
赵祯走到榻边,垂眸看了看柳嘉之。
她的脸颊烧得通红,看着比往日瘦弱了一大截。
赵祯挥了挥手,让张茂则带着内侍都退出去,“你们继续。”
药汤温到刚好,嬷嬷小心翼翼地撬开柳嘉之的嘴,一勺勺往里喂。
这次她倒是咽了些,可刚喂到半碗,忽然剧烈地反胃,不一会就全吐了出来。
赵祯眉头蹙得更紧:“怎么回事?”
李太医脸色发白,连忙重新搭脉:“回陛下,是高热伤了脾胃,药喂不进去……这可难办了,药进不去,热就退不下来……”
赵时念猛地扑到榻边哭喊道:“姐姐!”
“把公主带下去休息。”江安七听赵祯说完,立马上前将不情不愿的赵时念牵出了门。
赵祯抬手按了按眉心,看向李太医:“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