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尽时，凌霄宗迎来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霜。清晨推开窗，练剑场的石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琴房外的竹丛凝着冰晶，风一吹，冰晶簌簌落下，敲在琴上发出清脆的响。
沈清辞刚走到练剑场，就见林砚带着弟子们在晨练。少年们穿着单薄的练功服，额头却渗着汗，剑光在霜气中划出一道道冷芒，比往日更显凌厉。林砚正指导一名弟子调整握剑姿势，见沈清辞来，立刻停下动作迎上前：“宗主，您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来看看你们练剑。”沈清辞笑着点头，目光扫过练剑场的弟子，“你教的‘凝霜式’变式，他们练得很熟练。”
“都是弟子们肯下功夫。”林砚挠挠头，又想起一事，“对了，昨日清溪村的村长派人来说，村里的水源突然变浑了，村民们不敢喝，想请我们去看看。”
沈清辞皱了皱眉：“入秋后水源不该无故变浑，怕是有异动。你准备一下，我们吃过早饭就下山。”
两人正说着，谢云澜提着食盒走了过来，里面是温热的米粥和腌菜：“张伯说今日有霜，让大家先喝碗粥暖暖身子。”他将食盒递给林砚，又转头看向沈清辞，眼里带着笑意，“下山的事我听说了，我和你们一起去。苏微说琴房的弟子们已能独立弹奏《镇魂曲》，她也想跟着去历练历练。”
吃过早饭，四人便下了山。清溪村的气氛比往日凝重，村民们围在村口的水井旁，看着浑浊的井水愁眉不展。村长见他们来，急忙迎上来：“沈宗主、谢先生，你们可算来了！这井水从昨日傍晚开始变浑，村里的其他水源也一样，我们试过过滤，可滤出来的水还是浑的，喝了还会肚子疼。”
沈清辞蹲下身，指尖蘸了点井水。水色发黑，指尖触到水面时，竟觉出一丝极淡的怨煞之气——虽比陨星谷的气息微弱百倍，却确确实实存在。他眉头微蹙：“这水里掺了怨煞之气，虽不致命，却会扰乱人的心神，长期饮用还会损伤灵力。”
“怨煞之气？”村长脸色一变，“陨星谷的邪祟不是已经被除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东西？”
谢云澜走到水井旁，指尖凝起一缕灵力探入水中：“不是新生成的怨煞之气，像是残留的气息顺着地脉流到了这里。我们得去源头看看。”
按照村长的指引，四人往村后的山涧走去。山涧是清溪村水源的源头，往日里水流清澈，今日却泛着黑，水面上还漂着几片枯黄的树叶，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谢云澜沿着涧边行走，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一块凸起的岩石：“你们看，岩石上有痕迹。”
岩石上刻着一道奇怪的纹路，与灰袍人令牌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纹路周围还残留着极淡的黑气。林砚蹲下身，指尖抚过纹路：“这是人为刻上去的，像是在引导怨煞之气顺着地脉流动。”
“看来灰袍人虽死，却还留下了后手。”沈清辞眼神凝重，“他定是早就计划好，若自己失败，就用残留的怨煞之气污染水源，扰乱玄门周边的村落。”
苏微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将灵力注入其中：“先生，我可以用‘净化符’暂时净化水源，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得找到残留怨煞之气的源头，彻底清除才行。”
谢云澜点头，从腰间取下“月魄”琴，轻轻拨动琴弦。《镇魂曲》的旋律缓缓响起，琴音顺着水流蔓延，水面上的黑气渐渐消散，浑浊的水流也变得清澈了几分。“我用琴音暂时压制怨煞之气，你们沿着地脉找源头。”他看向沈清辞，“地脉的走向与灵力流动一致，你对灵力的感知最敏锐，你带林砚去，我和苏微留在这里守护水源。”
沈清辞应下，与林砚顺着山涧往深处走。地脉的气息越来越明显，怨煞之气也渐渐浓郁，走到一处山洞前时，两人停下了脚步——山洞里泛着黑气，正是怨煞之气的源头。
“小心点，里面可能有陷阱。”沈清辞握紧“松雪”剑，冰晶在剑刃上凝结。林砚也握紧剑，跟在他身后走进山洞。
山洞不深，中央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正往外渗着黑气，陶罐周围刻着与岩石上相同的纹路。沈清辞刚想靠近，陶罐突然炸开，黑气瞬间弥漫开来，竟化作一只巨大的黑影，朝着两人扑来——是被怨煞之气凝聚而成的虚影，虽没有实体，却带着极强的怨气。
“是‘怨影’！”沈清辞大喊一声，剑刃划出一道冰弧，将黑影拦在身前，“它靠怨气支撑，只要打散它的怨气，就能彻底清除！”
林砚立刻会意，将灵力聚在剑尖，按照“凝霜式”的变式，一道道冰刺从地面升起，刺向黑影。可黑影没有实体，冰刺穿过它的身体，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黑影嘶吼着扑向林砚，将他撞飞出去，重重摔在石壁上，嘴角渗出血丝。
“林砚！”沈清辞急忙冲过去，将他扶起来，“没事吧？”
“我没事。”林砚擦掉嘴角的血，握紧剑，“它没有实体，我们的剑伤不到它，该怎么办？”
沈清辞皱紧眉头，突然想起谢云澜说过的话——怨影虽无实体，却惧怕纯净的灵力。他握紧手腕上的“传灵弦”，指尖轻轻拨动：“谢云澜，借我一缕琴音！”
远方的山涧旁，谢云澜感受到琴弦的震动，立刻将一缕纯净的琴音注入其中。沈清辞只觉一股暖意顺着琴弦涌入体内，他将琴音与自己的灵力融合，剑刃上的冰晶瞬间亮得刺眼，竟泛着淡淡的蓝光——是纯净灵力与冰晶的结合。
“林砚，用你的灵力引动我的剑招！”沈清辞大喊一声，剑刃一挥，一道冰蓝色的光弧朝着黑影劈去。林砚立刻将灵力注入光弧，光弧瞬间变得更盛，狠狠砸在黑影身上。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开始一点点消散。它想反扑，却被光弧牢牢困住，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在山洞里。陶罐的碎片也失去了黑气，变得暗淡无光。
“终于清除了！”林砚松了口气，扶着石壁站起身，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脸上却满是笑意——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怨煞之气凝聚的邪祟，没有沈清辞和谢云澜的保护，他也能并肩作战了。
沈清辞拍了拍他的肩，眼里满是赞许：“做得好。我们回去吧，谢云澜和苏微还在等着。”
两人走出山洞，往山涧方向走。刚到山涧旁，就见谢云澜和苏微正坐在石头上等候，水源已恢复清澈，村民们正提着水桶打水，脸上满是感激。
“解决了？”谢云澜笑着站起身，递给沈清辞一杯温茶。
“嗯，源头清除了，以后不会再出问题了。”沈清辞接过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开来，驱散了山洞里的寒气。
四人往村里走，村长早已在村口备好午饭。席间，村民们不停地道谢，还拿出自家种的红薯和栗子，非要让他们带回去。沈清辞和谢云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凌霄宗的路上，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林砚和苏微走在后面，聊着今日的经历，眼里满是兴奋；沈清辞和谢云澜走在前面，并肩而行，偶尔相视一笑，无需多言，早已心神相通。
“没想到灰袍人还会留下后手。”谢云澜轻声说，“看来以后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得多留意周边的村落，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嗯，”沈清辞点头，“我打算让林砚和苏微轮流带着弟子们下山巡查，一来可以历练，二来也能及时发现问题。”
回到凌霄宗时，天色已暗。张伯早已在厨房门口等候，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来：“可算回来了！我炖了红薯栗子汤，快进去暖暖身子。”
四人走进厨房，红薯栗子汤的香味扑面而来。张伯给每人盛了一碗，汤甜而不腻，暖得人心里发慌。林砚和苏微喝着汤，说着今日的经历，张伯听得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凌霄宗按部就班地运转着。林砚和苏微轮流带着弟子们下山巡查，周边的村落再也没有出现过怨煞之气的痕迹；沈清辞和谢云澜则在藏书阁整理古籍，将谢老爷和沈老爷子留下的琴谱、剑谱重新修订，补充上对付怨煞之气的招式和琴音，以便弟子们学习。
转眼到了冬至，凌霄宗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了练剑场和琴房，整个山谷银装素裹，格外美丽。弟子们难得清闲，在练剑场堆雪人、打雪仗，笑声回荡在山谷间。
沈清辞和谢云澜坐在后山的竹屋里，煮着热茶，看着窗外的雪景。竹屋的桌上放着一本修订好的《琴剑合璧录》，里面记载着从谢老爷和沈老爷子到他们，再到林砚和苏微的琴剑心得，是玄门历代琴剑传承的结晶。
“这本《琴剑合璧录》，等明年玄门论道时，就交给总坛，让各派弟子都能学习。”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谢云澜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林砚和苏微正带着弟子们堆雪人，雪人手里还拿着一把用雪做的剑和一架用雪做的琴，模样格外可爱。“你看他们，”谢云澜笑着说，“越来越有当年我们的样子了。”
“是啊，”沈清辞也笑了，“当年我们也是这样，跟着爹和谢老爷练剑、学琴，总想着快点长大，能独当一面。现在，轮到他们了。”
正说着，张伯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冬至吃饺子，不然会冻掉耳朵的。”他将饺子放在桌上，“这是白菜猪肉馅的，你们最爱吃的。”
四人围坐在桌旁，吃着饺子，喝着热茶，看着窗外的雪景，格外温馨。林砚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宗主，先生，明年开春，我想带着弟子们去陨星谷看看，那里的封印已经合拢，可我还是不放心，想去确认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镇元石碎片。”
苏微也点头：“我也想去，陨星谷的地脉气息很特殊，我想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净化怨煞之气的其他方法。”
沈清辞和谢云澜对视一眼，笑着点头：“好，明年开春，我们一起去。”
冬至过后，凌霄宗的年味越来越浓。弟子们开始打扫宗门，张伯则忙着准备年货，蒸馒头、腌腊肉、酿新酒，整个凌霄宗都弥漫着过年的气息。
除夕之夜，凌霄宗张灯结彩。弟子们围在练剑场，点起篝火，吃着年夜饭，聊着这一年的经历。沈清辞和谢云澜坐在篝火旁，看着弟子们嬉笑打闹，心里满是安稳。林砚和苏微端着酒杯走过来，敬了他们一杯酒：“宗主，先生，谢谢你们这一年的教导，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守护凌霄宗，守护玄门。”
沈清辞和谢云澜笑着接过酒杯，与他们碰杯：“我们相信你们。”
篝火映着每个人的脸，琴音和剑声早已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欢声笑语。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落在篝火旁，瞬间融化，化作一缕缕白烟，飘向夜空。
夜深时，弟子们渐渐散去。沈清辞和谢云澜并肩走回竹屋，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紧紧相依。竹屋的窗边挂着红灯笼，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雪地上，格外温暖。
“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的。”谢云澜轻声说，靠在沈清辞的肩上。
“嗯，”沈清辞握紧他的手，“会越来越好的。”
窗外的雪还在下，覆盖了凌霄宗的每一个角落，却盖不住这里的温暖和生机。琴还在，剑还在，想守护的人也在，新的故事，还会在这片山谷里，在玄门的岁月里，继续书写下去，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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