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信誓旦旦的箴言犹在顾源耳边：“没有女人能拒绝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这天难得早早收工，苏桃走出公司大楼，外面已是暮色四合，铅灰色的天空仿佛被戳破了底，滂沱大雨毫无停歇之意。
这次她总算没忘带伞，撑开一方小小的晴空，踩着积水往家走。路过一个深水坑时，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闪现出顾源那天的模样——湿透的黑衬衫紧贴胸膛，领口微敞，水珠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滑落，眼神深邃如渊……一股熟悉的悸动瞬间窜过心尖。
她猛地甩头，像是要驱散什么不洁的念头，加快了脚步。然而，就在快走到小区门口时，她的脚步却倏地顿住了。
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圈。光圈边缘，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蜷坐在湿漉漉的路沿石上，任由冰冷的雨水肆意冲刷。他低着头，湿透的黑发紧贴额角，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微微发抖的肩背线条——像极了被无情抛弃在暴雨中的、瑟瑟发抖的流浪犬。
是顾源！
苏桃的心猛地一揪，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将手中的伞奋力倾斜，堪堪遮住他头顶那片倾泻而下的冰冷。
“顾源！你疯了？！”她蹲下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这么大的雨，坐在这里干什么？会生病的！”
顾源缓缓抬起头。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眼眶通红，浓密的睫毛被水汽浸得湿漉漉的，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盛着阳光或执拗的漂亮眼睛，此刻只剩下破碎的茫然和无尽的委屈。他望着苏桃，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学姐……她说……她不喜欢我……” 一颗豆大的泪珠混着雨水滚落，“我……我该怎么办？”
苏桃瞬间了然。
这傻小子，又失恋了？距离上次那场“未遂”的表白才过去多久？年轻人的感情，真是来得快，去得也……等等！苏桃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了那个“有主”的女孩，和自己那番“没有挖不倒的墙角”的混账鼓励。一股强烈的懊悔和自责涌了上来——是她，间接把他推进了这场徒劳的伤心雨里。
“就算她不喜欢你，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苏桃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心疼和劝哄，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淋雨会发烧的，听话，先跟我回去，好不好？”她试探着问，“还是……上次那个女孩？”
顾源用力地点点头，泪水涌得更凶。
苏桃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他湿透冰凉的手臂：“乖，咱先回去。既然……既然她这么明确说了不喜欢，那……咱就换个人喜欢，行不行？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呢。”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把伞又往他那边挪了挪。
听到“换个人”，顾源猛地抬起湿漉漉的脸，那双泛红的眸子死死锁住苏桃，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一字一句清晰地反驳：“不行！我认定的，就是她！绝不放手！”
那眼神里的执拗和痛苦，烫得苏桃心头一颤。她连忙改口：“好好好，不放不放！但你想追她，总得先有个好身体吧？坐在这里淋成落汤鸡，怎么追？先跟我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嗯？”她放柔了声音，像在哄一个倔强的孩子。
顾源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半晌，他才像是用尽了力气，低低地应了一声：“好……我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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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到了家门口。
苏桃松了口气，示意顾源开门。却见他左掏右掏，湿漉漉的口袋翻了个遍，脸上的茫然和尴尬越来越浓。
“顾源？你……该不会没带钥匙吧？”苏桃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顾源抬起湿漉漉的脸，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落在学校了。学姐你别管我了，我……我再等等……” 他垂下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颓丧感。
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浑身湿透的可怜模样，苏桃哪里还狠得下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冰冷的楼道里？她叹了口气，拧开了自家的门锁：“先进来吧，外面冷。在我这儿坐会儿，等会儿叫个开锁师傅。”
顾源猛地抬头，黯淡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了一瞬，随即又迅速被小心翼翼的担忧覆盖：“这……会不会太打扰学姐了？”
“不打扰不打扰！”苏桃连忙摆手，把他拉进门，想起之前的承诺，“正好！上次你送我花和项链，我答应请你吃饭的，一直忙忘了。今天正好，请你吃火锅暖暖身子！” 她找出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快擦擦！”
“谢谢学姐收留！”顾源接过毛巾，低声道谢，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计划得逞的微光。沈明这次……似乎歪打正着了？
苏桃安顿顾源在客厅坐下，看着他浑身湿透、冷得微微发抖的样子，转身走进卧室，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片刻后，她拿出一件自己买大了的宽松白衬衫和一条弹力不错的黑色运动裤：“给，干净的。你先去冲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真感冒了。我去楼下超市买点火锅食材。”
看着苏桃匆匆出门的背影，顾源抱着那叠带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衣物，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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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桃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推开浴室门散出的温热雾气中，顾源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客厅柔和的灯光下，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宽大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竟奇异地贴合了他的身形，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发梢未干的水珠沿着他修长的脖颈滚落，有几滴调皮地滑进微微敞开的领口，在锁骨凹陷处短暂停留，最终没入衣襟深处，在纯白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暧昧的深色水痕。领口因为宽松而自然敞开，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甚至能隐约窥见其下紧实胸膛的轮廓。水汽氤氲中，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干净又诱惑的、难以言喻的纯欲气息。
苏桃的脚步顿在玄关，呼吸一窒。眼前的画面冲击力太强，她感觉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忙低下头，提着袋子快步闪进厨房，声音有些慌乱：“你、你洗好啦？我……我这就准备！”
厨房成了苏桃暂时的避难所。作为一个资深厨房小白，她买的几乎全是洗洗切切就能下锅的现成食材。然而，仅仅是洗个青菜，她也弄得水花四溅，手忙脚乱。
“学姐，我来吧。” 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桃一回头，顾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厨房门口。不等她拒绝，他已经自然地走到水槽边，挽起衬衫袖子，接过她手中的刀和青菜。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拿起刀，动作流畅而精准，薄厚均匀的菜片瞬间在刀下生成，与苏桃刚才的笨拙形成了鲜明对比。
“哎，你是客人！快出去坐着，这里我来就好！”苏桃试图夺回主动权。
顾源手腕灵活地避开，刀锋未停，侧头对她露出一个带着点无辜又固执的笑容：“没关系学姐，我切菜很快的。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真的有点饿了。”
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不容置疑的动作，苏桃最终败下阵来，退到一旁，心绪却被他利落的动作和专注的侧脸搅得更加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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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腾腾的火锅在餐桌上咕嘟作响，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轮廓，也冲淡了些许尴尬。苏桃一边往翻滚的红汤里下着肥牛，一边忍不住八卦的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顾源……那个……能跟我说说你和那个女孩的事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顾源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暗了暗，沉默地摇了摇头。
苏桃见状，连忙换了个更安全的问题：“那你……喜欢她多久了？”
顾源抬起头，隔着朦胧的雾气，目光沉沉地望向苏桃，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
“表面上，三个月。”
“实际上……十五年了。”
“十五年？！”苏桃惊得差点掉了筷子，心算了一下，顾源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十五年前……他才多大？“幼儿园同学？青梅竹马？”
“学姐，”顾源却打断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困惑和受伤，像个急于寻求答案的孩子，“你先告诉我，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很久。
“别瞎想！”苏桃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安抚，“你很好！真的！长得好看，心地善良，又努力上进……”她搜肠刮肚地说着他的优点。
“那我这么好……她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顾源的追问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执着，眼神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让苏桃的心也跟着揪紧。
“这……”苏桃一时语塞，连忙夹起一大筷子刚烫好的肥牛放到他碗里，试图转移话题，“来，快吃！这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感情的事……有时候就是没道理可讲的！”
一顿饭在苏桃刻意的插科打诨和顾源沉默的进食中结束。苏桃摸着吃撑的肚子，看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势，才猛地想起关键问题：“对了，开锁师傅你联系了吗？他怎么说？什么时候能来？”
顾源正端起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声音带着明显的心虚：“打、打了……他说……说一会儿就过来。可能……雨太大，耽搁了吧？”
“哦……”苏桃点点头，起身收拾碗筷。
“学姐，”顾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干涩，“我有点渴，家里有……喝的吗？”
苏桃不疑有他，走到冰箱前翻找：“有可乐、果汁……哦，还有之前买的几瓶低度鸡尾酒，蜜桃味的，要尝尝吗？”她拿出几瓶色彩缤纷的瓶子。
“嗯，谢谢学姐。”顾源接过一瓶，拧开。
苏桃转身进了厨房，开始与一堆油腻的锅碗瓢盆战斗。等她终于收拾干净，腰酸背痛地回到客厅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茶几上，原本整齐摆放的五瓶鸡尾酒，此刻只剩下五个空瓶！而顾源，正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扶手上，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两坨异常的红晕，眼神迷离失焦，水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发出一点模糊不清的呓语。
“顾源！你怎么全喝了？！”苏桃惊呼，快步走过去想收拾空瓶。
就在她俯身的瞬间，一股带着清新酒气和沐浴露暖香的气息猛地袭来！一双滚烫的手臂猝不及防地环住了她的腰，力道大得惊人！
“啊！”苏桃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向前扑倒！
天旋地转！她重重地摔在了沙发上，而顾源，则被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姿势暧昧到了极点。苏桃的手慌乱地撑在顾源身侧，试图起身，却对上了顾源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雾气弥漫，眼尾泛着勾人的红，眼神迷蒙又专注地锁着她。
宽大的白衬衫领口在挣扎中敞得更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因为酒精和刚才的动作，皮肤泛着诱人的粉色，锁骨下方那颗小小的痣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他微微喘息着，温热的、带着蜜桃甜香的酒气，丝丝缕缕地喷洒在苏桃敏感的颈侧和耳廓。
“苏桃……” 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不再是“学姐”，声音沙哑得如同粗糙的砂纸磨过心尖，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渴望和孤注一掷的勇气，“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一点点？”
轰！苏桃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眼前这张兼具少年纯净与男性诱惑的脸，这迷离的眼神，这滚烫的体温，这近在咫尺的性感……简直比任何梦境都更具冲击力！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尖叫。
“顾源！你、你认错人了！”苏桃用尽力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快放开我！”
趁着顾源力道微松的瞬间，苏桃狼狈地挣脱出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灌进来，扑打在她滚烫的脸上，试图浇熄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火焰。
她大口喘息着，背对着客厅，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就在她感觉稍微冷静了一点，准备转身处理这个醉鬼时——
一股带着酒气的热源猛地从身后贴了上来！紧接着，一只滚烫的手掌“啪”地一声撑在了她耳侧的玻璃窗上！
苏桃惊骇地回头，瞬间撞入顾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靠近，将她牢牢困在了自己与冰冷的窗户之间！壁咚！绝对的壁咚！
他微微俯身，湿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和嘴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褪去了迷蒙，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比苏桃嗑过的任何偶像剧男主都要摄人心魄。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雨幕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也为他眼中的情愫镀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光。
“顾源！你……你清醒一点！”苏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他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心跳再次失控。
顾源低低地笑了，笑声带着醉意和一丝慵懒的性感，他更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气息纠缠：“是啊……我有点醉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终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恶魔最诱人的蛊惑：
“苏桃……你喜欢我这样吗？”
美色当前，呼吸交缠。苏桃的理智在疯狂报警，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大脑一片混沌。在顾源那双仿佛能吸走灵魂的深眸注视下，她如同被施了咒语般，鬼使神差地、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你……挺好看的。”
这一点头，如同点燃了顾源眼中最后一丝克制！那黯淡的眸光瞬间被燎原的火焰点亮，璀璨得惊人！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愈发沙哑紧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求：
“那我……可不可以……吻你？”
他的脸越靠越近，温热的、带着蜜桃酒香的唇息清晰可闻。
苏桃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蛛网缠绕，理智在尖叫着逃离，身体却像被抽干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诱人的薄唇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触碰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突兀又尖锐的手机铃声，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浓稠到化不开的暧昧！
苏桃浑身一激灵，像被从梦魇中惊醒，猛地推开了顾源！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沈夜白”的名字。
是工作！苏桃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喂？夜白？是剧本有什么新想法吗？” 她刻意忽略了顾源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电话那头的沈夜白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润：“没什么急事，就是看你那边天气不好，问问你安全到家没？睡了吗？”
苏桃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连忙道：“嗯嗯，到家了，正准备睡呢。剧本大纲我差不多弄好了，明天应该就能发给你看。”
“不急，你慢慢来，注意休息。”沈夜白的声音带着笑意，“对了，这周六许杰伦的演唱会，没忘吧？票可不好抢。”
一提到偶像演唱会，苏桃瞬间像打了鸡血，刚才的慌乱和暧昧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充满了兴奋：“怎么可能忘！我天天盼着呢！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迟到呢！”
“放心，说好了谁都不能迟到，要早早过去抢占最佳位置，多拍点打卡照！”沈夜白也被她的快乐感染。
“对对对！就这么说定了！晚安夜白，你也早点睡！”苏桃眉飞色舞地挂了电话，满心满眼都是对周末演唱会的期待，刚才那点惊心动魄的“粉红泡泡”早已烟消云散。
然而，落在顾源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看着她接电话时瞬间亮起的眼眸，听着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雀跃和亲昵，看着她挂了电话后脸上还未褪去的甜蜜笑容……一颗心如同被浸入了冰冷的酸液里。果然……只有和“男朋友”打电话，她才会露出这样鲜活、快乐的表情吗？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尖锐的醋意：“和‘男朋友’打电话……这么开心？”
苏桃刚想下意识地解释“只是工作伙伴”，话到嘴边却猛地刹住车。她想起了父母即将到来的“视察”，想起了需要一个“男朋友”来应付催婚，而顾源作为邻居，无疑是最好的“目击证人”。于是，她硬生生咽下了解释，顺着顾源的话，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故作轻松道：“啊……是啊，不好意思，他这人……话有点多，耽误你时间了。” 她试图转移话题，“我看你酒劲好像还没过，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话音未落，一股大力猛地攫住了她的胳膊！
一阵天旋地转！苏桃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拽回，再次重重摔倒在沙发上！而这一次，顾源滚烫沉重的身体紧跟着压了下来，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
眼前是顾源放大的、带着酒意和浓烈痛苦的脸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唇上。
“学姐！”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勇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苏桃被他禁锢在身下，动弹不得，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喉咙，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谁……是谁？”
顾源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最深处剜出来，带着滚烫的血和十五年的沉甸甸：
“是你！”
“苏桃！”
“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轰！苏桃的脑子彻底炸了！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那晚精心准备的玫瑰和项链，他口中“表面上三个月，实际上十五年”的喜欢，他每一次失魂落魄的“失恋”，他所有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靠近和试探……原来目标，一直都是她！
“你喜欢……我？”她瞪大了眼睛，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一个月前那个雨夜的画面清晰地浮现，“那天的玫瑰花……是给我的？”
顾源用力点头，眼神炙热又脆弱：“对！那天……我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姿势，这告白，与她梦中的场景何其相似！想都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防御，她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声音带着慌乱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
“对不起！顾源！我只把你当成邻居弟弟！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不可能的！”
那句“有男朋友”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顾源的心脏。
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句话彻底扑灭，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灰烬。箍着她的手臂，那曾经无比执着的力道，一点一点，缓缓地、颓然地松开了。
苏桃趁机挣脱出来，蜷缩到沙发的另一端，胸口莫名地堵得发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看着顾源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了上来：“顾源……对不起……”
顾源踉跄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摇晃。他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苏桃。就在苏桃以为他会沉默离开时，他却停住了脚步。
他微微侧过头，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俊美却无比落寞的侧脸线条。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扯，勾起一个破碎而苦涩到极点的弧度，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不用……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的疲惫和心死，“你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
说完，他不再停留，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走向门口。手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时，他停顿了一秒，却没有回头。
“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女孩子。” 苏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脱口而出。
然而，话一出口，她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股陌生的、尖锐的酸涩感瞬间弥漫开来。想到顾源会对另一个女孩露出那样纯粹深情的笑容，她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顾源握着门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拧开门，身影融入了门外漆黑的楼道，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苏桃一个人，和满室尚未散尽的火锅气味、酒气，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名为失落和心酸的情绪。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过了许久，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过冰凉的脸颊，砸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抬手摸了摸脸，指尖一片濡湿。
为什么……会流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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