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屋顶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奶牛猫。
林如戏发现它是因为某天夜里他和苏健听到屋顶上有猫叫声。
此刻不算很黑了，昭城夏意还未完全散去，依旧处在白昼长夜晚短的时段。
他们被猫叫声惊醒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反正他们要准备起床，于是林如戏想上去看看，苏健帮他搭好梯子，梯子正正竖在地上，顶头通向屋顶，不高但也不低。
“小心点儿。”
林如戏应了，慢慢顺着木梯往上爬，苏健在下面帮他扶着。林如戏终于到屋顶后他探头四下张望，看到屋顶的一个小角落里团着一团黑白相间的活物。
是一只奶牛猫。它似乎被林如戏的声音惊到了，和他四目相对，尾巴开始竖起并蓬蓬的，但没有发出警告的吼叫，只是带着戒备的神色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苏健在下面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怎么样了？是不是有猫啊？”
“嗯，有一只黑白的。”林如戏索性双手撑着屋檐爬上去，稳稳站在屋顶上，弯腰朝那奶牛靠近，嘴里喵了一声：“过来，乖。”
苏健听见他这声没忍住：“你是要变成猫了吗，小如戏。”
奶牛猫看了林如戏片刻，确认他对自己没有威胁才贴着他的脚踝蹭过去，先是猫头，然后是身体，最后则是毛茸茸的尾巴。
林如戏摸摸它的头，然后轻声说：“要和我一起下去吗？”
猫看看他，没动。
“好吧，看来你更喜欢我们家屋顶。”林如戏得到回答也不勉强它，趴在屋檐边缘伸出头对下面的苏健说：“它更喜欢待在屋顶，就让它待着吧。”
“行嘞。”
林如戏又就着梯子爬下来，抓住苏健的手一用力稳稳站在地上，说：“把梯子搬回去吧，我中午再看看它还在不在，给它弄点吃的。”
“好。”苏健把梯子搬回仓库放好再和他一同回屋，看到墙上挂的日历翻了翻，翻到正面的第二页，林如戏看到他的动作好奇地凑过来：“在看什么呢？”
苏健立即放下日历，侧头看他：“小如戏，你还记得明天什么日子吗？”
林如戏接过日历简略翻了一下，看到16号那页愣了愣，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今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平时他很少注意这些，如果不是苏健翻起日历来他可能真的不会发现。
“这种日子你居然还记得。”林如戏笑着看了苏健一眼：“也就你和小禾记得了，不然我都要忘了。”
苏健把他手里的日历拿走说：“行了行了，这两天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去嘉佳姐那儿请个假。”
林如戏啼笑皆非：“真不用的……就是一个生日。”
苏健重新把日历挂回墙上，从林如戏身后抱住他：“那可是你的生日，我怎么能不理呢，我想想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庆生，可得给你好好过。”
必须要好好过。
中午小禾坐在柜台前整理东西，林如戏把中午剩下的鱼肉和着肉汤从阁楼的小窗户爬到屋顶上，奶牛猫早上见他记下他气味了，看到他就从角落里跑过来，和他保持一米的距离。
林如戏也不急，把装着猫饭的碗轻轻放到它跟前：“吃吧。”
猫伸长脖子闻了闻，最后才开始大口吃起来。
林如戏不知道它护不护食没敢伸手去摸，把拿来的毯子放在地上直接坐下来，就这么看着猫吃。
奶牛猫吃完一副很满足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到林如戏手边，先是蹭蹭他的手，然后蹭开他的手臂走到他怀里趴下来。
太阳被白云遮住偶尔露出来。
林如戏怕吓到它就没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猫毛，女孩子在下面趴桌上睡着了，屋顶上一人一猫互相挨着也睡了，只有不远处街上来往车声和人声，人间的日子大抵是如此了。
次日凌晨五点。苏健早早起来，他先去洗漱，洗漱完回到房间，俯身看了会还在睡梦中的人，低头在林如戏嘴角处吻了一下，然后摘下旁边衣帽架上挂的帽子出门下楼，对还在清洗水果的小禾说：“我出去买点面，你先忙着。”
说完带着一阵风就出去了。他的确是第一次给人庆生，而且这人不是别人，是林如戏。在苏健的印象中他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除了笔记本和笔。
苏健记得他以前有一支棕色的钢笔，但是不小心弄丢了，那钢笔并不便宜，林如戏后来没再买过新的。
他坐车到了地方，把面买了后又去附近的一家店挑笔。
他买下的那支钢笔连同墨水被珍重地放进盒子里递给他，这是一支黑色的，苏健觉得这种颜色很适合他。
正要出门的时候一只橘猫蹭过来贴上他的裤腿，布料上黏了几根猫毛。
苏健蹲下去摸它：“小东西，你还真会捣乱。”
店主走过来了，向他介绍：“这是陈家小姐养在店里的，她喜欢猫，但家里不让养，就和我说能不能放在店里养着。”
苏健了然，搔着猫下巴说：“陈家那个陈晓苓吗，这么喜欢猫下次喊她也来我们店里看看那只……”
“莲姨！我给你带了点我妈做的糯米肉圆！”一个清亮的少女音从远到近，苏健心说这来的也太是时候了，站起来和女孩打招呼：“这么巧。”
陈晓苓换了身粉色旗袍，裙摆刚到小腿肚，左手臂上搭着一只包，右手里拿了一个盒子。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向苏健：“昭城还是太小了，你来莲姨店里买东西？”
“来买笔，送给小戏的礼物。”苏健晃晃手里装钢笔的盒子：“今儿他生辰。”
陈晓苓一拍脑袋，把糯米肉圆盒子递给莲姨：“哦，我想起来了，他上次来报社投稿的两篇文章都登上了，我还想过会儿去你们店呢，现在碰到你了你给他带回去吧，就当是我给他的小礼物。”
说到最后陈晓苓朝他眨眨眼。
“新杂志，还热乎的，记得帮我跟他说声生辰快乐。”
陈晓苓去抱那只橘猫，苏健接下她拿来的杂志挥了挥：“我代他谢谢陈小姐，那我先回去了，还有事儿。”
“行，路上慢点啊。”
苏健倒没急着回家，他将钢笔盒收好，拐弯走上那座桥去百溪正街逛逛。
早晨的风带着凉意，和晚上的一样。
也不知道林如戏现在醒了没有。
苏健极少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他面对别人永远都是那副标志性的笑容，但确实是这样，他对所有人都好，也不记别人对他的好。
不然心里记着事儿会很不舒服，这样就行了。
正街口人车不断流动，苏健朝远处看去，眼前浮现出林如戏的脸。
他太害怕了，因为林如戏。
他总让他没有安全感。
或许是寻常的举动，或许是无关紧要的对话，只要是林如戏对他说的，他都会格外在意。
苏健低下头，走到百溪桥桥上看着在河边浣衣聊天的民女，偶尔有小孩子过来拉她衣服想让她陪自己玩，民女笑着拍拍头把他拍走了。
他突然想抽烟。
兜里有一包他上周还没抽完的，只剩最后两根，本来他想回去和林如戏分了，但他现在想全部抽完。
苏健点了烟，青蓝色的烟雾缭绕在空气里，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
但他很喜欢。
林如戏也抽，还都是在苏健面前抽。他抽烟的时候喜欢靠着东西，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肘下，那烟围在他周遭，给他那身清秀弱气添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他根本不知道他那副样子给苏健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力。
苏健猛抽了两口，等烟气儿过肺顿时舒服很多，他忽然很想他。
苏健最后去买了些早点沿路返回，到店里的时候发现林如戏不在，小禾有事情回饭店了。他去二楼房间也没找着人。
“林如戏？”他唤了声，随即听见一阵细微的猫叫。
是从屋顶传来的。
他们家二楼还有一处小楼梯通向阁楼，阁楼有个窗户打开就是屋顶。
苏健走上堆着些不大不小的箱子的阁楼，然后看到窗户大开着，有风从外面吹进来。
他扶着房梁那根柱子爬出去，看到坐在旁边和奶牛猫玩耍的少年。
林如戏听到声音抬头，噗嗤笑出来：“你头发上怎么还有灰呢。”
屋顶上很干净，边上还摆了几盆多肉和月季，林如戏就将毯子铺在地上面把猫抱在怀里和它玩。
“还在和猫玩啊，你不会是早上起来就一直在这儿了吧。”苏健站到他身边蹲下来去轻轻揪了下奶牛猫耳朵：“它倒是跟你亲。”
“对啊，我一早起来就想看看它，干脆在这儿睡了，正好多陪陪它。”林如戏说。
奶牛猫围着两人转了转，最后还是在林如戏怀里躺着了，苏健盯了他的脸片刻，忽然掐住他的下巴吻上去。
猫闭着眼没动。
林如戏被他的动作一惊，然后慢慢去迎合他，因为呼吸有点困难脑袋往后撤了撤，吻他的人就继续贴上来。
几分钟后，苏健把猫从他怀里捞出来自己抱着，头搁在林如戏腿上躺下，林如戏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
“没有。”苏健声音有点低：“我就是很想你。”
林如戏笑道：“今天这么想我？”
苏健嗯了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钢笔递给他：“礼物，去买的时候遇到陈小姐了，她把杂志给我让我给你。”
林如戏小心地接过来：“这笔真漂亮。”
“黑色挺适合你的。”苏健握住他的手腕：“生辰快乐。”
奶牛猫也喵了一声。
林如戏突然俯身看着苏健的脸，说：“你这出去一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兴致不太高。”
苏健问：“你要听吗？”
“听。”林如戏这才闻到淡淡的烟味：“你抽烟了？”
“抽了。你知道我会害怕这是一场梦。”苏健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这太不真实了。你知道我对你有很强烈的感情，我就是很怕失去你。”
林如戏握紧他的手。
“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他说：“我在想万一哪天你突然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只靠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走到现在的。”
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的。
苏健摸着猫头：“我只能每天对你说我很爱你，来确认这件事不是假的。”
“除了小禾，你是另一个记得我生辰的人。”林如戏理理他的头发，笑了：“苏健，你站在我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奶牛猫打了个哈欠。
“老婆。”
林如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应下了，苏健紧紧握着他的手：“我爱你。”
林如戏心中一动，正要去吻他唇边那颗痣，一颗毛毛的头凑上来隔开了他和苏健。
猫圆圆的身体坐到了苏健脖子上，尾巴扫过苏健的脸。
林如戏对一脸无语的苏健眨下眼：“看来它不同意。”
苏健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头按下来，两人的唇贴在一起。
“不管，我同意就够了。”
林如戏捧着他的脸，苏健这个吻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揉进肉里。
猫凑热闹似得去舔舔林如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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