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安琼家的路上,萧云念比往常激动得多,滔滔不绝地不停说话。
“等到我们毕业之后,我要给你买你一直想要的那支钢笔。不,不只是那支钢笔,还有你想要的其他东西,比如那个超级大的玩偶。到时候,我们在一起生活,我要给你换一枚比这枚戒指好看得多的戒指……”
在路灯照耀下,他的眼睛忽明忽暗,但只要光足够让我看清他的眼睛,我发现,他的眼睛在说话时一直闪着光。
“与其这样,我宁肯不要你的钢笔,也不要你的玩偶,更不要你的戒指……”
“你……是嫌弃这些吗?”
我摇摇头,抚上他的脸庞。
“我只要你这个人就够了。”
“阿果,你们差不多得了……我女朋友还在这里呢。”
安琼看了看后视镜,有些无奈地开口。
“我还要带你去旅游,我们要一起去香港看维多利亚港,去巴黎漫步塞纳河畔,去伦敦横渡泰晤士河。去完这些地方,我还要带你去西藏,去新疆,去云南……不管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天涯海角,只要我们可以到达的地方,我都要带你一起去……”
萧云念越说越兴奋,到最后没等说完深深落下一吻。安琼无语,谭晓鹤装作没看见。他越吻越深,直到像是发觉这种场合实在不合适,才缓缓挪开嘴唇。我的嘴唇,还残留有他嘴唇的湿润。
他抓住我的手,特意拨弄了一下那枚戒指。
今晚的萧云念,有些可爱。在彼此的十八岁,这个双方都没有能力做这些事的年龄。十八岁的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向我许诺一个个看起来不可能兑现的承诺。他的眼里满满都是真诚,他的眼里满满都是柔情。好像我是他养的一颗月季花,需要他每天呵护,适时浇水,不然就可能会枯萎一样。
就在几天前,他还畏缩在我怀里,一口一个“我是你的小狗”。
直到到了安琼家,安琼嘱咐了几句就陪谭晓鹤一起离开了。他的嘱咐,萧云念一句都没听进去,在他嘱咐的时候,萧云念还在自顾自地和我畅想未来。
我心中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念头,今晚的他,有些兴奋过度了。
回到家里,萧云念轻车熟路地在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耍帅似的两个酒瓶一卡,瓶盖飞出去,啤酒的泡沫流淌在他手上,他不在意,直到打开所有的啤酒瓶,才甩了甩手上泡沫消融后留下的酒液。
“一起呀?”萧云念把一瓶酒递给我,那语气,不容拒绝。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还可以再玩一会。酒液在递出时洒了一些,在我的手上,几股酒液流下。萧云念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蹲下身舔了一下我手上的酒。
“你干嘛?”
我猛得想要缩回手,被他一把拽回。
“别浪费……”
“你今天……”
“我今天太高兴了,子诗,我今天真正得到了你。”
萧云念抬起头,看着我的脸认真地说。
真正得到?什么意思,明明一直是我在追求他,我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萧云念端起我的手,把瓶口对准我的嘴。
“来吧,陪我一起。”
我点点头,他慢慢把酒灌进我的喉咙,我想自己慢慢喝,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挣脱不开,只能听凭处置。直到呛了一口咳嗽起来,他才把酒瓶骤然拿走,酒流了一身,把衣服弄湿了。
“对不起……”
“没事,不过衣服……”
他没说话,把酒瓶丢到一边,酒瓶倒地,酒在地上流了一大摊。他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衣服,银饰,被他一起堆到地上。酒瓶还在地上滚动,银饰落地,萧云念二话不说又开始要脱我的衣服。
“很冷的,你怎么回事?你今天……”
他打断我,似乎不想让我说出这句话。
“换一身衣服就可以了,你自己脱,我先去拿衣服。”
他蹦蹦跳跳去拿衣服,又蹦蹦跳跳拿了好几套回来。
“你看,这一件是黄色的,晚上穿就没有白天穿鲜亮。这件是白色的,不过有些小了,你应该穿上正好。这件……”
他一套一套地介绍那些衣服,喋喋不休。
我满头雾水换了那身白色长袖,萧云念穿了那身昨天没有穿的粉色长袖。他把我拉到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吃着冰箱里的炸洋芋条,一边又喋喋不休地讲述他对未来的畅想。
“我们会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不过可能会被一伙山贼盯上,他们可能会绑架你,到时候我就英雄救美,挺身而出。这时候他们可能又会说……”萧云念喝了一口酒,打了个嗝,“想救江毅,你就当我们的大哥。我不同意,他们就要让你做大哥。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会是他们的大哥,一起打家劫舍,直到我们一起被关进监狱。”
这是他的第一个设想。
“我们也可能会有一辆房车,到时候我就把我现在的这辆汽车还给萧克清,他要是不要,我们就一起开着房车,后面拉着这辆汽车,把它丢到太平洋。”
这是他的第二个设想。
一个又一个空瓶子在地上堆起,我喝醉了,萧云念也喝醉了,他在沙发上昏睡,我凭着仅有的理智拍了拍他的脸。
“阿果,醒醒!收拾一下,太乱了!”
他推开我的手,迷迷糊糊说了句——
“我不乱……我不是你说的那种烂人……”
“什么?”
我凑到他耳边,想要听清他说的什么。
“嘿嘿,我好爱好爱你……”
算了,明天再收拾吧,我把萧云念架回卧室,往床上一丢,关掉灯,听见萧云念骤然大喊一声:“别关!”
好吧,我钻进被窝,萧云念这次没有抱着我,而是自己缩到一边,像一只受惊的小刺猬。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他……”
他在说梦话。
“他不是你这样的烂人……谁像你啊……”
我摸了摸他的嘴唇,红红的,像桃子一样。
“你不配这么说……”
他的梦话还在持续,我头好晕。伸手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那颗小小的海蓝宝,就像萧江的水,像草原的天空。实在睁不开眼了,我把戒指摘下,放到床头柜上,生怕晚上睡觉会弄没。
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五十,我又回头看了看萧云念,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今天的他,不像是我认识的萧云念,从草原策马狂奔,到今晚一醉方休,还有那些他在清醒时和不清醒时说的一系列有些无厘头的话,一切好像串成一条线。我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打了几个字。
莫名很兴奋怎么回事?
我的眼皮在打架,在输入好几次都输错的情况下,我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闭上眼睛等着睡着。
困死了,但我睡不着,萧云念的梦话还在继续。
“比你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渣强……”
“为了你她才死的……”
他的语序很乱,我头脑昏沉,只能记得几句话,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对话情景。
过了一会,我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身后一空,萧云念似乎坐起身来要上厕所,不过他久久未动,过了好久才走过来在我脸上轻轻一吻。
“我爱你……”
声音很轻,在贵州的夜,他的声音显得很突兀。
我能感受到我的手机被他拿起,他拿着我的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又过了很久,我才听到手机放下的声音,他上了个厕所,又回来继续睡觉,这次,他抱着我,在他怀抱的温暖中,我很快就睡着了。
又是梦,自从上大学后,我经常做梦。
萧云念坐在一条山路边的石头上哭泣,我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漆黑的夜,远处的深山隐约还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萧云念不哭了,抬起头来,和我印象里的他不一样,是看起来很小的他,大概只有十二岁。
我突然看不见他了,回头一看,这条山路一下子变成秋天午后的模样,地上是层层落叶,萧云念正抓着一个女人的手,在路上叽叽喳喳的笑。他的手里,还提着一篮各种菌子。
隐约的,我能听见他们在对话。
“爸爸最喜欢吃哪种啊?”
那个女人说。
“这种。”
萧云念,准确来说是更小一点,差不多八岁左右的萧云念在篮子里拿出一个冠部有点红红的菌子。
“真聪明!”
再之后,我什么都听不清,也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听见远处的群山里一连串碰撞声,还有女人的惨叫和男人的哭喊。
我又能看见了,这次,天上掉下一枚戒指。那枚戒指,怎么这么眼熟,不是萧云念给我的那枚,但就是那么熟悉。我伸手想捡起,却突然醒了。
“九点啦,小懒猫。”
听到萧云念的声音,我才从梦里回过神来。
“我们今天下午回东山,今天是,十月五号。我带你在东山逛逛,然后开车带你去钟湖,我就回江北了。”
他往我手心放了那枚戒指,轻轻地扣上我的手指。
“别忘记戴。”
一个吻,萧云念的早安吻。
过度兴奋的萧云念,熟悉却想不起来的戒指,诡异的梦。为什么一来到贵州,一切变得甚至有些奇怪呢?
我穿上衣服,下床拿起手机,戴上戒指。
我打开手机一看,还是昨晚的浏览器页面,明明记得我搜了什么,可搜索栏里空空如也。也许我喝得烂醉如泥,断片了。
告别贵州,我们回到了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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