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時光如流水般平靜淌過,胡盧柏六十六歲了。他銀髮更多了,但精神依然矍鑠。肖瑜四十八歲,職場上越發從容淡定,已能獨當一面處理部門大部分事務。
一個秋日的午後,胡盧柏正在主持一場高層會議,手機在桌面無聲震動。他瞥見來電顯示是嫂子的名字,心裡微微一沉。兄長胡盧松的癌症已經進入末期,這個電話來得不是時候,也不尋常。
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快步走出會議室接聽電話。幾分鐘後,當他回到會議室時,臉色明顯蒼白,但聲音依然穩定:「抱歉各位,家裡有急事,會議由李副總繼續主持。」
在場的高管們都能感受到氣氛的變化,但無人敢多問。只有肖瑜注意到了他握著文件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車內,胡盧柏終於卸下鎮定的面具,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發白。「大哥走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認不出來,「今天早上,很平靜。」
肖瑜輕輕將手覆在他手上,沒有說話。她知道胡盧柏與大他八歲的兄長感情深厚。雖然不常見面,但那種血脈相連的羈絆,是外人難以理解的。
胡盧松的葬禮簡單而莊重。胡母因高齡定居海外,不願白髮人送黑髮人,未能前來。胡盧柏的兩位姐姐雖然出席,但同樣沉浸在悲痛中,儀式結束後便由各自的家人陪同離開。作為家族中較有成就的一員,胡盧柏自然擔起了主要責任。他井井有條地安排一切,接待親友,致悼詞,表現得體而克制。
但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肖瑜看見他望著兄長的遺照,眼神中流露出罕見的迷茫與脆弱。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總經理,而是一個失去了兄長、直面生命無常的普通人。
葬禮後的夜晚,親友們逐漸散去,只剩下他們兩人。胡盧柏獨自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夜色,背影顯得異常孤獨。
肖瑜靜靜走近,沒有急於安慰,只是站在他身邊,與他共享這份沉默。
「他比我大八歲,從小就像個小父親一樣照顧我。」胡盧柏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父母忙於生計時,是他教我騎腳踏車,幫我溫習功課。後來我事業有成,他總是驕傲地向人介紹『這是我弟弟』,從不因我的成就而感到自卑或嫉妒。」
肖瑜輕輕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他一定很以你為榮。」
胡盧柏轉身面對她,眼中終於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痛楚:「小魚,我突然意識到,我成了兄弟中最後一個了。之前只是堂兄弟,如今是大哥。死亡不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它已經來到了我的同輩人中間。」
肖瑜將他引到沙發上坐下,為他泡了杯熱茶。她沒有說那些空洞的安慰話語,只是靜靜聆聽他回憶與兄長的點點滴滴。
夜深時,胡盧柏終於疲憊地睡去。肖瑜輕撫他的銀髮,在手機的電子日記中記錄下這一刻的感受:
「11月7日,盧柏的大哥離開了我們。今天,我第一次看到盧柏如此脆弱的一面。死亡不再是遙遠的概念,它已經來到了我們這一代人的門前。姐姐們同樣悲痛,但看到盧柏有我照顧,便安心由家人陪同離開了。我該如何更好地陪伴他走過這段路?或許不是保護他不受傷害,而是與他一起直面這份痛苦,讓他知道不必獨自堅強。」
第二天清晨,胡盧柏醒來時,發現肖瑜已經準備好了簡單的早餐,並整理出了許多老照片——那是她從家族相冊中精心挑選的,記錄著他們兄弟間的美好時光。
「我想我們可以選幾張最好的,做成一個相冊留念,」她輕聲說,「讓後輩們也知道,盧松哥是個多麼好的人。」
胡盧柏看著那些照片,眼中泛起淚光,但這次是溫暖的感激。「謝謝你,小魚。你總是知道什麼是我最需要的。」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肖瑜陪伴胡盧柏一起經歷這個過程。他們一起整理兄長的遺物,每一件物品都引出一個故事;他們一起拜訪兄長的老友,聽他們講述那些胡盧柏從未聽過的往事。
過程中,胡盧柏逐漸明白:死亡無法帶走關係,只能改變關係的形式。兄長雖然離開了,但他留下的愛與影響依然存在。
一個月後,胡盧柏回到公司,整個人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他依然專業、果斷,但多了一份對生命的溫潤理解。在一次高管會議上,他甚至破例分享了自己對工作與生活平衡的新感悟,鼓勵大家多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時光。
那天晚上,他擁著肖瑜,輕聲說:「謝謝你沒有試圖『解決』我的悲傷,而是陪伴我經歷它。大哥的離開讓我更加確信——我們應該更加珍惜彼此相伴的每一天。」
肖瑜依偎在他懷裡,輕聲回應:「因為悲傷不是需要解決的問題,而是需要經歷的過程。我很榮幸能陪你走過這個過程。」
他們靜靜相擁,不需要更多言語。窗外,秋葉飄落,生命循環往復,而愛與陪伴讓人在面對無常時,依然能找到內心的安寧與力量。
這一課比肥波的離開更加深刻,因為它來自同輩人的逝去,直面著誰也無法逃避的終局。但正是這種直面,讓他們更加珍惜眼前擁有的一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