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穿过林隙,带着草木的清新与溪涧的微凉,温柔地拂过三人的衣袂。离开那处承载着绝望与新生的小小石罅,仿佛也卸下了心头沉甸甸的阴霾。山路崎岖,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并非不可逾越。
华玄烬的脚步起初还有些虚浮,每一次迈步都牵动着胸口的闷痛和左腕璇枢环裂纹处细微的麻痒感。然而,那涓涓细流般的暖意始终未曾断绝。它并非汹涌澎湃的力量,而是如同最体贴的抚慰,持续不断地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抚平着昨夜强行催动带来的暗伤。更奇妙的是,他体内那原本如同脱缰野马、稍不留神就可能引发小型“气运乱流”的星辉流焰,此刻竟显得异常“温顺”。它们不再是躁动不安的火焰,更像是在某种无形的引导下,随着那涓涓暖流,缓慢而有序地在经脉中流淌、沉淀。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走在前方半步的暄时渊。
那人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袂在晨风中轻轻飘动,背影清瘦却挺拔,步伐沉稳,丝毫看不出昨夜濒死的虚弱。归墟引玉坠安静地垂在他腰间,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青白光泽,偶尔会有一丝极淡的血色光晕闪过,那是属于华玄烬的生命印记。玉坠仿佛一个无声的枢纽,不仅自身缓慢汲取着山林间稀薄的天地灵气,更微妙地调节着它与暄时渊之间、它与华玄烬手腕上璇枢环之间那无形的能量循环。
“试着……引导一下。”暄时渊的声音忽然响起,没有回头,却清晰地传入华玄烬耳中,“在你觉得可控的范围内,让一丝星辉流焰,尝试触碰璇枢环传递过来的那股暖流。”
华玄烬心念一动。这感觉太新奇了!过去他每一次试图主动引导体内的星辉,都像是在驯服一头狂暴的凶兽,稍有不慎就可能反噬自身或引发周遭环境的微小异变(比如平地起风、草木无端摇晃)。而此刻,在璇枢环那股温润暖流的包裹下,他意念所及,一缕细如发丝的、带着他独特印记的银色星辉,竟真的如同听话的溪流分支,小心翼翼地探出,轻轻“触碰”了一下手腕处传来的那股渊深宁静的暖意。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感瞬间荡漾开来!仿佛两颗水滴落入平静的潭面,激起细小的涟漪。那缕银色星辉并未被吞噬或排斥,反而像是被那暖流温柔地接纳、包裹,两者瞬间交融在一起,形成一股更为精纯、带着奇异平衡感的能量,瞬间流过华玄烬的整条手臂,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通泰舒畅感!
“呃!”华玄烬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成功了!而且如此轻松!他甚至能感觉到,这股交融后的能量流过之处,璇枢环裂纹的修复速度似乎都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
“感觉到了?”暄时渊微微侧首,晨曦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深潭般的眼眸中似乎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归墟引在调和。它似乎……很喜欢你的星辉流焰。”
“喜欢?”华玄烬对这个形容感到新奇,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那股奇妙的平衡感,“它……它让我的力量变得……听话了。”他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过去的力量像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烟花,美丽而危险;而现在,这股交融的力量,却像是被精心编织的丝线,柔韧而可控。
“并非驯服,而是调和。”暄时渊纠正道,他的目光也落在华玄烬的手腕上,“你的星辉本质纯粹而炽烈,只是过去缺乏一个稳定的‘容器’和‘引导’。归墟引……似乎恰好能弥补这一点。”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这种共生之效,前所未有。”
吴伯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听着前面两人晦涩却透着某种玄奥意境的对话,看着华玄烬手腕上那偶尔闪过微弱银白与青白交织光芒的环饰,再看看暄时渊腰间温润的玉坠,浑浊的老眼充满了敬畏和欣慰。他听不懂那些关于气运流焰的玄妙道理,但他看得懂那年轻人脸上焕发的神采和轻松,看得懂白衣大人眼中那份沉静的笃定。他知道,这两位贵人身上发生的,是神迹,是栖云坳苦难尽头照进来的光。
山路渐转,前方传来潺潺水声。转过一片茂密的树林,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豁然出现在眼前。涧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撞击着圆润的卵石,发出悦耳的声响。涧边绿草如茵,几丛野花点缀其间,充满了勃勃生机。
“在此稍歇。”暄时渊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清澈的涧水,“清洗一下,补充些饮水。”
华玄烬早已觉得身上残留的血污和尘土黏腻不堪,闻言立刻点头,几步就冲到涧边。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左手那被血浸透又干涸的破布条,露出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但依旧触目惊心。他忍着疼,用清凉的涧水小心冲洗着伤口和手臂上的血污。
冰凉的溪水刺激得伤口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温润的暖意再次从璇枢环传来,如同无形的安慰,迅速抚平了那阵刺痛。华玄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暄时渊。
只见暄时渊并未看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涧边一块光滑的大石旁,指尖轻轻拂过归墟引。玉坠的光晕似乎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明亮了一瞬,随即,华玄烬便感觉到那股流向自己伤口的暖流似乎更集中、更柔和了一些,仿佛在加速伤口的愈合,驱散水流的寒意。
他心头一暖,低头继续清洗,动作也放得更轻柔了些。这份无声的照拂,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安心。
吴伯也蹲在涧水下游,拘起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又小心地采摘了几片溪边常见的、有止血消炎功效的宽大草叶,用石头捣烂了,默默递到华玄烬身边。
“谢谢吴伯。”华玄烬接过那散发着青草气息的药泥,小心地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清凉的药效和璇枢环持续的暖意交织,疼痛感大大减轻。
暄时渊也简单清洗了手脸,掬起一捧溪水饮下。清冽的溪水似乎也让他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生气。他看向远方层叠的山峦,目光沉静。
“我们接下来去哪?”华玄烬处理好伤口,感觉精神也振奋了不少,体内那股交融后的能量流让他充满了对新旅程的期待。他走到暄时渊身边,并肩望向同一个方向。
“去最近的有人烟之处。”暄时渊的声音平稳,“需要打探消息,了解引星阁的动向,也为吴伯寻一处安身之所。”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你需要一个更稳定的环境,适应这种新的力量流转方式。”
华玄烬点点头,握了握拳,感受着手腕上璇枢环传来的温润力量,以及体内那变得“听话”却依旧炽热的星辉流焰。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山涧的水声清脆悦耳,鸟鸣声在林间婉转。身体的疼痛仍在,引星阁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阴影,但此刻,站在暄时渊身边,感受着彼此力量间那奇妙的、生生不息的共鸣,华玄烬心中却前所未有地踏实。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本能、在恐慌和误解中奔逃的“灾星”。他有了同伴,有了引导,体内那曾被视为诅咒的力量,如今在归墟引的调和下,正展现出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可能。
星辉落入深潭,并未熄灭,反而在沉静的包容中,找到了更明亮、更稳定的存在方式。前路漫漫,但这相伴而行的第一步,踏在阳光与溪水之间,已然驱散了长久的孤寂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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