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姑艰难道：“有很多人……都像妻子、像情人、像婆婆，不像女人，你明白吗？”
姜燃若有所思。
萧锦芮却一扫低沉的氛围，重新爽朗道：“不说了，任重道远，我们走吧。”
到了分岔路口，萧锦芮给她几钱银子，让一个叫素心的仆从将姜燃送到山上小院前，唤了门。
姜燃站在门前，悄然握着手术刀，她虽愿意帮孤老幼弱，却不代表她没有戒心。
正值夜半，山中寂寥无人，姜燃耳力极好，听见院中内屋的门响了一声，而后一个极力放轻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在门后问出猫一样轻的一声，“大姑？”
姜燃恩了一声。
门拉开了。
姜燃借着月光，看清是个十余岁左右的孩童。她身材瘦小，头发蓬乱，衣着层层叠叠破破烂烂，脸上还抹着锅底灰。
见到陌生人，孩童顿时警惕起来，她双手握住手中的菜刀，对准她：“你是谁？”
素心忙劝：“小岩，是我。自己人别怕。”
见到熟人，小岩才放松下来，神情逐渐卸下防备。素心拍着她的后心，道：“吓到了吧。”
小岩身体仍带着僵硬，却强撑道：“姐，我不怕！他们敢来，我就敢杀了他们！”
姜燃悄然收起手术刀，和善的笑了笑。
素心简单介绍了姜燃，而后道：“这是萧大姑委托来保护你们的，这两日她同你们住在一起。”
“保护我们？”小岩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她看起来不如那个猎户婶婶强壮，长得又一脸和气，能行吗？”
“怎么说话呢？”素心对姜燃道：“姜姐姐，这孩子从小和何奶奶住在山上，没怎么和人相处过，说话不太礼貌，你别见怪。”
姜燃还犯不着跟人类幼崽计较，只笑了笑道：“没事。”
素心自来熟的进门，给姜燃安排了住处，然后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萧大姑那里离不了我。姜姐姐，若是有事，去县城胭脂铺子里寻我。”
姜燃应声，送她出门，和小岩一起将门关了，顶上门闩。
然后和抱着菜刀的人类幼崽大眼瞪小眼。
最终，姜燃有些莫名其妙，“你不去睡觉？”
“我要守夜！”小岩抱臂，乌溜溜的眼中满是怀疑。
“你才多大，还守夜，小孩子不睡觉小心长不高。”
“长不高又怎样，总比被人半夜杀了好。”
她话中决绝，让姜燃忍不住心酸一瞬，她道：“有我呢，我在这守着，你放心去睡。”
小岩再次把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你这身板，连我……我娘都不如，我信不过你。”
姜燃上前，一只手就把她拎起来，她很轻，看年纪有十来岁，可体重比她七八岁的姪女都不如。
她道：“我这身板都不行的话，你这身板就更不行了。赶紧的，听话，去睡觉，都什么时辰了。”
“我不去。我要守夜！”她不断挣扎，小小一只，倒还挺有力气。
姜燃从山下一路走上来，精力有些透支，不想再和她争辩，一手将她怀里的刀抽出来，用寸劲丢在了地上。菜刀没入地面三寸，只剩一个刀柄还在外面，嗡嗡发颤。
小岩几乎是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地上的菜刀，结结巴巴道：“女侠？英雌？你你，你是武林高手吗？”
“是是，我是武林高手，你可以去睡觉了吗。”
“真的？”小岩一双眼睛噌的亮起来，“你是武林高手的话，你会飞天吗？你会遁地不会？你肯定是仙师说的那种，飞天入地、游历江湖，惩恶扬善的大英雌吧？”
“就算我是吧。”
姜燃拉着她，打着呵欠往屋里走。先睡觉，养好了精神想办法回家。
“可你没有三头六臂，长得也不凶恶，又不高大，你怎么会是武林高手呢？”
小岩犹犹豫豫道：“你真的这么厉害？素心姐姐说你打败了一整个村的人，真的假的啊？”
姜燃有些头痛，自从在赵家村打过架之后，精神力一直波动的她心慌，此时听到小岩唠叨，她回头，想着要不要把她直接打晕算了。但是看到小岩那期待、忐忑的神情，她打消了念头。
她认命地又表演了一套星际军体拳，然后再次打了个哈欠，迎着小岩亮晶晶的眼神，道：“这下你信了吧，你总该去睡觉了。”
小岩捂住嘴，压抑的尖叫出声，又激动的蹦了两下，然后噌噌噌跑到素心所说的何仙师住的东屋去了。
姜燃摇了摇头，自行到素心介绍好的西屋去。
西屋点着一盏小油灯。姜燃打量着这间屋子，一张木板床，一床被褥，旁侧整整齐齐摆着些高矮不同的瓶瓶罐罐，看上去像是从前用来做杂物房的。如今杂物被挪走了大半，尚有一些残存，隐约可辨认出是一些神幡、道袍、桃木剑之类的东西，想必是何仙师的营生。
墙上设着一个神龛，但已经多时不供奉了。姜燃仔细辨认，看见上面模糊的字迹中，隐约可见山神二字。
屋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药味和霉臭味，夹杂着艾草香。
正准备躺下，忽然见油灯一晃，是小岩掀起了帘子。
她从帘子侧边露出一个小脑袋来，满脸期待和忐忑，姜燃看见她在紧张地抠手指，然后小心翼翼道：“你这么厉害，你会的东西，明天……能教教我吗？”
“我用……我用我私藏的银子跟你换！”
姜燃心道，她马上要走了，根本不需要银子。她点头道，“不用银子，我愿意教你。”
小岩朝她露出一个羞怯的笑，转头回去了。
姜燃太困了，吹灭油灯就闭上眼睛，她本打算去拜访一下屋主，想到这会儿何奶奶需要休息，也就按下心思，不一会儿进入了梦乡。
另一屋子中，躺着的何之简却被惊醒，道：“谁来了？”
小岩进屋，道：“素心姐姐带人来了，没别的人，奶奶快睡吧。”
何之简道：“难为她们惦记着我，我这把老骨头，本该前去迎接她，可我这肚子痛的实在站不起来，唉。”
小岩道：“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她又不会飞了。奶奶还痛的话，明儿我再给你寻些草药。”
“不用，”何之简低声笑，语气却有些有气无力：“是啊，她又不会飞了。”
小岩收拾了躺下，望着屋顶，用一种奇特的语气说，“奶奶，你猜我见到什么人了？”
“什么人？”何之简的声音已经低微下去，她又快睡着了。
“我见到了一个大英雄，不，大英雌！就你说的那种飞檐走壁、拯救天下女儿的大英雌！”
“你不知道，那会儿她在月亮下，刷的一下就飞到了房顶上！咱们那把铁锹，她舞得虎虎生风，跟成精了似的……”
说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回应，她道：“奶奶你在听吗？”
回答她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小岩没有再继续说，她翻了个身，怀着奇异的、期待的情绪进入了梦乡。
＊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姜燃补眠醒来的时候，和一双放大了的黑眼睛对视了个正着。惊得她猛地弹坐起来，却不防和对方没来得及撤离的脑袋狠狠相撞。对方哎呦一声，捂住脑袋后退，后背撞在了墙上。
姜燃忙道：“没事吧。”
小岩揉了揉脑袋，道：“没事。”
是昨晚那个小姑娘，她已经洗干净了脸，也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
姜燃看清她身形极瘦，下巴尖尖，相貌算得上清秀，一双眼睛因脸颊没肉显得格外的大，此时乌溜溜地看着她。
姜燃问：“你来我的床上干什么？”
她无措地抠了抠手，小心翼翼道：“我想看看你醒没醒。”
“你昨晚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吗？”她有些忐忑，似乎很少和人提要求，声音越说越低，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算数！当然算数！”
姜燃从不对孩子食言，她翻身爬起来，跳下床站定。经过一晚上精神力的修复，她昨晚被打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伸了个懒腰，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到自己的精神力栏目好像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如果说她原本的精神力是１００点的话，她刚来时就是０.１点，可是现在，它大约上涨了三个点。
三个点？
她做了什么？
揍了姜二牛，收拾了赵秀才，又打了赵家村的人。
是因为这些吗？
如果靠打架就可以增加进度条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只要她打够一百架，进度条涨到一百，她就可以拿回自己的精神力，说不定也可以回家了？
姜燃心中略微激动起来，却被小岩的话拉回了思绪。
“真的？”小姑娘眼睛一亮，脸上逐渐漫开狂喜。
姜然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腹诽：这破时代把孩子养成什么样子？
桥也好，小岩也罢，怎么各个这么瘦，那赵大宝倒是又肥又壮的。
姜燃暂时搁下精神力的事情，上前，像和姪女玩闹一样一胳膊把她抄到怀中，举到肩头上。她很轻，看上去虽然有十来岁，但重量不过有七八岁。她似乎很不习惯被人举起，尖叫一声，抓紧了姜燃的肩膀。
姜燃走到外面，照射过来的阳光让她眯起眼睛。她放下小岩，看见院中晨光熹微，秋高气爽，何之简已经起了。正在院中编尚未编完的蒜辫，她身旁的窗台上挂着几串已经编好的辣椒和苞米。
看见她出来，何仙师招呼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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