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简身材瘦削,神态慈祥,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有些皱纹,但看不出年纪。她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裳,手下飞快地编织着,道:“瞧我,年纪大了,总是睡不醒,本来该昨晚起来迎接你的。”
姜燃忙道:“是我半夜打扰了才对。”
“饿不饿,锅里给你烙了饼子。”
何之简招呼小岩:“快去给姐姐拿早饭吃。”
小岩噔噔噔跑过去,越过她跑进了厨房里,不多时,又拿着两块面饼出来了。递到姜燃手里,竟然还热着,道:“给你留的,快吃。”
姜燃接了面饼,饼子看起来是烙的,两面金黄,点缀着白绿相间的葱花,好像还加了猪油和鸡蛋,闻起来香味扑鼻,她道:“你们吃了吗?”
何仙师笑道:“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姜燃也不推辞,三两口咬下去,赞道:“好吃。”
她走到何仙师身边,想帮忙,但无从下手。一来她根本不会这种农活,二来何之简做事利落,已经编到最后一条。
姜燃不好白吃白喝,环顾一圈,想扫地,却见小岩已经抄起扫帚,将院子扫的干干净净了。
何仙师见她手足无措,笑道:“来了这里就当自己家,还客气什么呢。今早小岩已经跟我说了,你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不得已,谁愿意跟婆家闹翻脸。小姜啊,你放心,你安心住下,我不赶你走!有我老婆子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两个的。”
姜燃有些不习惯这种陌生时代里“奶奶式”牺牲一切的关怀,她想说什么,小岩已经扫完地,跑到她身边道:“大英雌,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呀?”
“她早上就跟我说,你答应了教她武艺,念叨一早上了。”何仙师笑道:“我说小姜啊,你也不必太当回事儿。孩子嘛,闹着玩,你略指点她两句就行了。我去给你们熬些糖水绿豆喝。”
她说着,起身,却似乎牵动什么,下意识捂了一下腹部,撕了一声。
小岩道:“仙师!”
何之简摆手,“不妨事,老毛病了。”
姜燃注意到她的动作,正想集中精神力去看,却见何仙师已经转到灶台后面去了。她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疑虑,开始教小岩武艺。
考虑到应急,她先教了她几个防身技法。包括踩脚趾挣脱抓腕、掰小指反制握肩、被抱袭时肘击肋下、被多人围堵时扬沙迷眼等。让她每样都练习好几遍,直到条件反射为止。
小岩跟着她的指示演习,瘦小的身躯在粗布衣衫中晃荡,好像马上就要摔倒。她的四肢动作很不协调,是从小压抑所致。
出手不够快,但是足够猛,猛的好像她一直憋着一口气,卯着劲要干翻这个世界。
姜燃从没见过这么沉重、这么拼命的幼崽。
她在星际母国的时候,也曾见过一些锐气昂扬的少年,摔倒了又爬起来、被打败了再重来。可她们的眼中是有希望的,是朝气蓬勃的。
不像她,似乎一直在孤注一掷。
眼看她好几次因为用力过猛而错失脱身良机,姜燃心中着急,忍不住出声纠正。
“防身技法是让给你争取时间,让你逃跑用的,不是让你和别人对打的!实力不够的时候,记得先跑。”
“来,我陪你练。”她摆好姿势,对小岩道。
小岩一拳打过来的时候,姜燃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波动了一瞬。
想到自己的精神力进度条,姜燃心中一动,不知道练习能不能涨进度?
她侧身一扭,将小岩绊倒在地。
“错了,记得跑,而不是打我。”
“错了!反应再快点!我都抓住你了!”
“你瞧,我给你演示一遍。当我的手腕被抓住的时候,要使劲踩对方的脚趾,一击必中,给他踩疼!然后用你另一只手的拳头,或者掌根,使劲的、快速的推他的鼻梁,从下到上,一击即中!像这样。然后大吼一声,撤步,跑,跑快点!”
“吼大声点!再大声点,不要尖叫,要吼!尖叫会让人意识到你在害怕,你要吼出声来,起到震慑的作用!”
“喝!”小岩跟着她的指点狠狠吼出来,她已经被她摔了很多次,可她没有抱怨一句。
她那微黑的面皮因练习而变得红通通的,汗水汇集在眉毛末端,又顺着薄薄的脸颊、尖尖的下巴流下去,在衣襟上浸透一片。她的唇紧抿着,黑黝黝的瞳仁中盛着坚定,和复杂的姜燃看不懂的情绪。
将近一个时辰后,姜燃看她体力不支,道:“歇会儿吧。”
小岩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却道:“我还能练。”
何之简端过来两碗绿豆水,对小岩道:“歇会儿吧。就算你不想歇息,也得让你师傅喝口水不是?”
时值初秋,太阳还是很大,虽然有凉风,但上午的练习过后,姜燃还是出了一头汗。
她正要接过绿豆水,却见何仙师绕过她的手,将绿豆水摆在了桂花树下的石桌上。她的动作带起一阵微微的风,姜燃感觉到一丝臭味拂过。
见姜燃疑惑,何仙师勉强笑道:“碗滑,别摔了。”
姜燃不疑有他,她悄悄开精神力检测了一下,绿豆水没毒,她自行端过一碗绿豆水,咕嘟咕嘟饮了。又借着喝水观察何仙师,感觉她的腹部似乎有一团绿色影像波动。
在她的【探知】视野里,红色是危险源,绿色则是病灶。
她腹部有病灶。
何仙师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双手交叠,放在了腹部。
姜燃收回目光,伸手把小岩拉起来,感受着手下轻飘飘的重量,摇头道:“你这身板,要学武,不成。”
小岩开口正要反驳,却听姜燃继续道:“你太轻了,你得吃肉。”
她这身板太弱了,需要很多很多的蛋白质才能撑起习武的消耗。
小岩抿嘴沉默。
何之简道:“吃肉有什么难的?我还有几钱银子,你们想吃肉,我下山找刘屠户割几两也就是了。”
姜燃想说,几两不够,她身上有钱,自己去割几斤。但是看到小岩陡然尴尬的样子,她突然闭上了嘴。
小岩急急道:“仙师,不用花钱!我在附近山谷里下了夹子,这会儿肯定捉到了兔子,不是兔子,也有田鼠,我去拿来就行。”
何之简道:“你这丫头,你们两个吃口肉,又吃不穷我。”
眼见小岩已经涨红了脸,姜燃深悔自己为什么提起吃肉这个话题,她忙补救接茬道:“你那夹子下在哪儿了?我还没见过夹子呢,带我去瞧瞧呗。”
小岩好似遇到了救兵一般,忙抓住姜燃的手,对她道:“在南面,我带你去看。”
她拉着姜燃走到门边,回头对何之简嘱咐道:“仙师奶奶,你别下山割肉!我马上就带野鸡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喝鸡汤。”
说罢,好像怕何之简不听一样,又强调:“我不爱吃猪肉,你要是割肉回来,我就不理你了。”
何之简只好无奈道:“好,我听你的。”
她追到门边,喊道:“注意安全。”
小岩已经和姜燃跑到下坡处,远远应道:“知道了!”
等到转过山路,再看不见何之简的身影,小岩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姜燃。
然后低下头踢着山路上的石子,闷闷道:“我不让你吃猪肉,你生气吗?”
“怎么会?”姜燃忙道,她责怪自己乱说话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她的气。
小岩点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知道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姜燃配合的点头,“想听。”
她以为小岩的秘密无非是把喜欢的宝贝藏在哪里之类的,却听她说:“仙师身上有病。”
姜燃猛地偏头。
小岩继续道:“仙师身上有病,她不肯告诉我,但我其实都知道。她说自己不用治病,把钱都留给我,让我去县城里寻个好人家,她等死就行了。可我不愿意,我偷偷拿钱给她抓药,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症,就什么药都抓。”
“山底下的药可贵了,我把钱花了,也没见好。她知道我拿钱买药,就把我的钱没收了,说给我藏起来,等她死了再给我。但是我知道她藏哪了,我偷偷拿钱买药。”
她说着,眼泪流下来,她在脸上胡乱抹着,“我不能让她出去买肉,她一拿钱,就知道我偷钱了。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想让她死,她是个大好人,凭什么死?我爹那个祸害都没死,她凭什么死?你知道吗?她不是我亲奶奶。她不是我亲奶奶啊。”
小岩说着,嚎啕起来。
“别哭。”
姜燃停下脚步,蹲下身,帮她擦掉眼泪。
她的眼泪依然在汹涌的流,哽咽着说,“我不想让她死。”
姜燃温和的注视着她,平静道:“她不会死。”
“真的?”
“真的。”
“我是神医,我看过了,她不会死。”
小岩猛地抓紧了她的手,“真的?你是神医?不可能吧,”她又哭又笑,“人怎么可能既是武林高手,又是神医?就算有这样的人,也不会叫我碰上,我是个倒霉鬼、是煞星,是全村人都不喜欢的没娘娃。你要真是神医,怎么会出现在我身边呢?”
姜燃从袖中掏出原身的手帕,替她擦眼泪鼻涕,再次平静道:“可我就是出现在你身边了。”
“你先别哭,告诉我,仙师有什么症状,我给她治,保证给她治好。”
治病救人属于帮小忙,不算违反星际文明守则。姜燃想。
“真的?”
小岩再三得到她的保证后,才抽噎着说出自己观察到的现象。
她说何仙师上茅厕之后,会遗落血迹,有时候半夜醒来,还会看见她偷偷洗带血的月事带。平日里,她总是说肚子疼,连带着腰跨也疼,疼的站不起来。
“仙师骗我说是月事,可是仙师六十多岁了,早已不来月事了。我听说,这种月事不来之后又突然来的,就是返经,药石无医,神仙难救。”
姜燃凝眉,返经,后世的专业术语……叫……子宫内膜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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