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怀瑛回头看向轿车，而后拍拍张晶的手，“岁岁这孩子祝姨是真喜欢。祝姨不怕跟你说句心里话，这回住院，祝姨这心里啊是真的怕了。祝姨不是怕死，祝姨是怕哪天自己要是有个万一，安安一个人可怎么办呐。”
“冯予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是最清楚的，自从安安出生以来她就没回来看过几眼，安安指望不上她。岁岁是个好孩子，难得安安说喜欢。晶晶，你就算看在你妈的面子上帮帮祝姨，帮祝姨撮合撮合她俩。”
张晶心中感慨，她握紧祝怀瑛的手，“祝姨您别这么说，您放心，您跟我说的我都记着呢。岁岁确实是个好孩子，我妈也说，自打她来，这几天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往医院跑，没少跟在安安身旁照顾您。我妈她年纪大了，您这住院一次，尽管她心里挂记着您，但有些时候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我……”张晶回视范云晴，女人趴在车窗边，见张晶看来放下相机朝她莞尔一笑。
张晶鼻尖酸涩，“云晴的状况您也晓得，您这住院以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安安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都把她当做亲闺女，她要是能有个依靠，我这心里也是开心的。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祝怀瑛欣慰点头。
车门被关上，祝怀瑛挽着张桂芳目送四人。
清晨的风带着些凉意，副驾驶的范云晴将车窗摇下了来些，她举起相机拍摄着沿路的风景。突然的咳嗽声打断了寂静，张晶蹙眉拉了拉范云晴肩上的薄毯，“云晴……”
“我没事，就是有点冷了。”范云晴握住张晶的手，“你别担心，我把车窗关上。”她摸摸张晶的脸，“你好好开车，乖。”
张晶紧蹙的眉舒展，她柔声回应，“好。”
沈岁坐在后排看着二人，心里只叹她们感情好。这幸福的模样感染了她，让她嘴角不由自主的噙起笑。她突然想起了上辈子的祝卿安和沈岚，那时候的她们也和张晶、范云晴一样。
祝卿安眼里藏着担忧，在察觉到沈岁的视线后回头，她歪着脑袋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岁轻笑摇头。
听到对话声，范云晴转头看来，她问，“岁岁，你之前有和朋友出来露营过吗？”
沈岁想了一会儿，“没有。”
上辈子的她并不热衷这事，主要还是不想老跟在祝卿安和沈岚身旁当电灯泡。她问，“范姨和张姨应该经常出来，我看张姨今天准备了好多东西。”
范云晴笑望张晶，“是啊，我们经常出来。”
张晶接话，眼里满是宠溺，“你们范姨喜欢游山玩水，所以我们经常自驾游。”她摸摸范云晴的脑袋，“今天是第一百零三次喽。”
范云晴端坐回去，“一百零三次，都这么多了吗？”她垂下脑袋，攥着相机的手有些发抖。她在相册里翻了许久轻喃一声，“晶晶，我们上次去的哪里？我有些记不得了。”
张晶心中作疼，她故作轻松道，“上次啊，我想想，你这突然一问我都有些记不起来了。郦城吧，嗯，是郦城。”她将车靠边停下，熟练地点开相册，“喏，你还拍了好些照片的。”
范云晴看着照片里张晶的面容会心一笑，她指尖轻柔地抚摸相机屏幕，“我想起来了。”
双行道上不断有车辆疾驰，劲风呼啸，张晶含泪欠身在正看相册看入迷的范云晴额头上落下一吻。
范云晴羞赧地将她推开，她红着脸，“晶晶！安安和岁岁还在呢！”
沈岁闭着眼倚在窗边偷笑。祝卿安看了沈岁一眼学着她的模样也闭起了眼睛，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张晶回望后排二人，悄声道，“她们睡着了。”
车再次驶动，朝着关菱的方向缓慢前行。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黄黄绿绿的树叶铺满了大地，不时还能瞧见几截断连的古城墙。这趟旅程的目的地是在临湖的一处平原上，沈岁四人抵达时周围已支起不少帐篷。
放眼看去草地上五颜六色。
张晶驱车找了个僻静些的位置扎营。沈岁和祝卿安先下了车，她们绕到后备箱整理着要用的东西。张晶将副驾驶位的车门拉开，拉着范云晴半蹲在地，“云晴，你坐在车里等我，我去把帐篷支起来。”
范云晴反握她的手，“晶晶，我也想帮忙。”
张晶犹豫片刻起身，“好。”她牵着范云晴来到后备箱。
沈岁翻了一阵只翻出两个帐篷，听见脚步声她探出身子问，“张姨，我只找到两个帐篷，是不是少带了一个？”
“没有啊，两个不正好？”张晶揽住范云晴的腰朝沈岁勾笑，“我与云晴睡一个，你和安安睡一个不正好？带那么多难得支不？而且这荒山野岭的，一个人睡多不安全，两个人一起也有个照应。”
沈岁抱着帐篷怔在了原地，她回头看向祝卿安，心跳加快，她无措道，“这，不太好吧？要不我还是在车里对付一晚算了。”她有些懊悔，怪自己应该早跟张晶说一声的。
张晶和范云晴是妻妻，睡一个帐篷当然没问题。可她和祝卿安不是啊！别说一个帐篷了，就这几天她留宿祝卿安的房间，和祝卿安睡在一个屋檐下，既然隔着两扇门，她都能亢奋到半夜，这要共处一个帐篷她怕自己激动到当场厥过去。
祝卿安没有吱声，沈岁摸不清她的意思，只能反复向“罪魁祸首”投去目光。
张晶瞧了祝卿安一眼，拍拍沈岁肩头调笑道，“岁岁，你怕什么？不就一个帐篷睡一觉，又不干些什么。你放心，我们安安是正人君子，不吃人的。”她朝沈岁挤眉弄眼，“安啦安啦，你听张姨的。”
沈岁还想说什么，张晶忙打断，“张姨跟你说，你要去车里睡，安安一个人晚上会害怕的，还不安全。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先把帐篷支起来吧，然后架锅弄点吃的，开了一早上的车我都饿死了。”她拿过沈岁怀里帐篷走远，“岁岁，快来帮忙。”
沈岁叹了一口气再次认命。
日头渐高，等四人将帐篷支好已经将近十二点。
张晶摆弄着祸架，沈岁在一旁随时准备帮忙。祝卿安和范云晴坐在湖边闲聊。
沈岁等得有些无聊，她视线放远，定格在湖边。暖阳落在祝卿安身上，清风轻拂她耳鬓碎发。沈岁目不转睛。
“大功告成，起火！”张晶拍拍手直起腰，她顺着沈岁视线看去，好笑地伸手在沈岁眼前挥了挥，“岁岁，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哦~原来是在看我们安安呐~”
“张姨！”沈岁如梦初醒，她羞红了脸岔开话题，“可以下锅了吗？”
张晶掩唇偷笑，“可以了可以了。”她开火倒入食用油，锅热后沈岁忙将早先备好的食材递去。
菜香味飘远，勾起了沈岁的食欲。
沈岁出神地盯着张晶手上的戒指。张晶有所察觉，翻炒的动作停了一瞬，她指尖转动戒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福。
“岁岁猜猜我和你范姨结婚多久了？”
沈岁回头看向范云晴，女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她猜测道，“张姨和范姨感情很好，应该在一起很久了。十年？”
张晶摇头，“今年已经是第十七年了。云晴比我大五岁，我们领证那会儿我才刚满二十二岁。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想起过去，心中有些怅惘。
沈岁震惊之情溺于言表，不仅是因为范云晴实际年龄要比看上去的大这么多，还因为张晶与范云晴结婚都有十七年了。
沈岁由衷道，“张姨和范姨真的很恩爱。”
“是啊，我们很恩爱。”张晶将菜舀起装盘。
“那张姨和范姨没考虑过要孩子吗？”
张晶眼中有泪光闪烁，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云晴以前也跟祝姨一样是畔溪小学的老师，她很喜欢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但云晴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们也就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张晶关掉火，起身端起两盘子菜。
沈岁将余下的一盘端起紧随张晶。
“云晴她得的是阿尔兹海默，家族遗传性的，发病早，治不好。其实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我追了她很久她都没有答应。最后啊，还是我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她才心软答应我的。我们谈了没一年就领证了。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因为这个病，没能让我当上母亲。”
沈岁脚步一停。
张晶看向二人的方向，“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对我而言，能遇见云晴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安安呢，是我和云晴看着长大的，我们没要孩子，也就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闺女。安安她很懂事，云晴和我妈都很喜欢，当然我也是。”
小桌上的火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沈岁的心情万般复杂。
张晶放下盘子转身摸了摸沈岁脑袋，“岁岁，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和云晴都没有把你当外人。你是个好孩子，我不知道你跟安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们啊心里都藏着事。我也瞧出来了，你呀确实是喜欢安安的。”
沈岁心慌意乱，“张姨，我……”
“好了，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也不会追问什么。”张晶打断她，掌心轻抬她的下巴，沈岁被迫直视她。
张晶道，“我见过很多双眼睛，它们或开心或难过或愤怒或悔恨，和人一样有情绪。但它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当它们看向喜欢的人时是说不了慌的。岁岁，你可以选择隐藏自己的心意，可以逃避，可以欺骗自己，但你是骗不了我的。”
沈岁无言以对。
张晶收回手，“没关系。张姨知道岁岁也很辛苦，那就顺其自然吧，试着不要因为任何人去退避去强求，时间会给你答案，你的心也会给你指引。张姨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有安排，岁岁也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像我和云晴一样。”
沈岁鼻尖酸涩，眼中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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