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泽的指尖在钢琴键上轻轻摩挲，尽管他听不见任何声音。阳光透过特教中心音乐室的落地窗，为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三年了，他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每天早晨都独自来到音乐室弹奏他曾经喜欢的钢琴曲……
「谢老师！」玻璃门被推开，一个小女孩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幅画。她熟练地打着手语：「看我画的您！」
画上的谢予泽站在彩虹下，身边围着一群笑脸灿烂的孩子。他微笑着接过画，用手语回应：「很美，谢谢你，小雨。」
这时林老师敲门进来，举起手机屏幕：「您大哥来电。」
谢予泽点点头，走到走廊接听视频电话。屏幕里的谢予辰西装革履，背景是谢氏集团的会议室。
“予泽，下周董事会，你能来吗？”谢予辰边说边打着手语，尽管动作生硬，“新项目的环保方案需要你给意见。”
谢予泽摇头，手指灵活地回应：「你知道我对经营公司没兴趣了。你做主就好。」
「但你比谁都了解可持续发展领域，」谢予辰眉头微皱，「这份计划书是你两年前就开始做的...」
「那是我还能听见的时候。」谢予泽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现在我有新的生活，新的价值。公司有你足够了。」
谢予辰叹了口气：「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的才华不该……」
谢予泽打断他：「我的学生在等我。周末家庭聚会见。」
挂断电话，他深吸一口气。是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两年前那场车祸夺走了他的听力，却也让他看清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
清晨七点，阳光特教中心门口已停着两辆大巴车。刘梓熙反复核对背包里的物品清单：急救包、姓名贴、备用助听器电池……这是她成为志愿者后第一次参加郊游活动，被分配协助谢予泽的班级。
「刘老师！」小雨跑过来拽她的衣角，小手比划着，「我的画忘记拿了！」
刘梓熙蹲下来，模仿谢予泽教她的基础手语回应：「放在教室？我去拿。」
转身时撞上一堵人墙。谢予泽今天穿了浅蓝色衬衫，袖口微微上卷，他那骨骼分明的手里正拿着小雨的画——一幅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猜你会需要这个」他眼含笑意地比划。
大巴上，孩子们兴奋地用手语交流。刘梓熙坐在谢予泽斜后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后颈处的一小颗黑痣上。每当孩子打手语提问，他总是先微微侧头，让左耳的助听器对准声源，再转身回应，这是刘梓熙第一次见他带助听器，而这个习惯性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只警觉的鹿。
森林公园入口，谢予泽将孩子们分成三组。他打手语时手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记住，永远不要走出老师的视线」。
刘梓熙负责带领五名听障儿童观察植物。她蹲在草地上，帮孩子们用蜡笔拓印树叶纹理。小雨突然扯她袖子，指向不远处的蝴蝶园。「想去看看」小手比划得急切。
“等谢老师回来再……“刘梓熙话未说完，发现小雨已经悄悄溜向那片彩色翅膀飞舞的区域。
她急忙追过去，却在拐弯处撞见张妍——前公司的同事，正带着一群衣着光鲜的朋友野餐。
“刘梓熙？”张妍的视线从她沾满草屑的裤脚移到胸前的志愿者名牌，“听说你去当保姆了，没想到是给聋哑人当保姆啊。”
刘梓熙攥紧小雨的手：“我在特教中心工作。”
“工作？”张妍夸张地挑眉，“陪残疾人玩游戏也算工作？”她的朋友们发出窸窣的笑声。
一股热气涌上刘梓熙的脸颊。她想反驳，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予泽面色苍白地跑来，右手比着紧急手语：「小雨在你这吗？」
“她就在……“刘梓熙转身，手中只剩空气。远处蝴蝶园的栅栏门在风中微微晃动。
接下来的十分钟像场噩梦。谢予泽的助听器在奔跑中掉落，他不得不完全依赖读唇和手语。公园广播找人时，刘梓熙看见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大腿——那是这些日子发现他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分头找！”刘梓熙对其他志愿者喊，“小雨喜欢亮色东西，检查所有有装饰的区域。”
她拉住谢予泽的手腕，在他掌心写字：「东边我来，西边你负责」。他点头时，一滴汗从额角滑到下颚。
刘梓熙跑过玫瑰园、喷泉区，最后在纪念品商店找到正盯着水晶球发呆的小雨。抱起孩子的瞬间，她腿一软差点跪倒。
谢予泽是跑着出现的。衬衫完全被汗浸湿，黏在起伏的胸膛上。他看到小雨时，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靠在门框上，右手死死按住心口。
小雨比划着「对不起」，谢予泽却突然蹲下来紧紧抱住她，肩膀颤抖得像风中树叶。当他抬头看向刘梓熙时，眼底有破碎的光。
「谢谢」他的手语比得极慢，每个动作都郑重得像在宣誓。
刘梓熙学着他的样子比划「不客气」，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打成了「朋友」。谢予泽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阳光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他轻轻纠正她的手势，指尖相触时像有电流穿过。
回程大巴上，孩子们累得东倒西歪。谢予泽坐在刘梓熙旁边，在便签上写字：[今天多亏你。对了，和你说话的女生是你朋友吗？]
刘梓熙笑笑，写道：“前同事，没关系，不重要。”
谢予泽的钢笔悬在纸面上许久，最终写下：“对我和孩子们来说，你很重要。”
夕阳透过车窗在他们之间投下暖橘色的光。刘梓熙假装整理背包，实则深呼吸平复心跳。当她偷偷抬眼时，发现谢予泽正望着窗外，耳廓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当晚，刘梓熙收到一条短信：“下周六有场无声音乐会，愿意一起去吗？可以用皮肤感受声波震动。——谢予泽“
她回复到一半，张妍的微博动态突然弹出：照片里是被故意p上残疾人标识的刘梓熙工作照，配文“慈善家的新玩具“。
刘梓熙直接划走，继续打字：“我很期待。PS：今天没说完——我为能在特教中心工作而骄傲。“
发送成功后，手机又震了一下。谢予泽发来一张照片：她今天教孩子们拓印的树叶画，被他工整地夹在教案本里。照片角落露出半张便签，上面似乎写满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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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刘梓熙提前半小时到达，发现谢予泽已经在教室里准备教具。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显得格外清秀。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眼睛在看到刘梓熙时亮了起来。
「早安」刘梓熙用手语比划，这是她最近苦练的成果。
谢予泽嘴角微扬，回了一个更复杂的手势：「你今天很美」
刘梓熙感觉脸颊发烫，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正确。谢予泽似乎意识到她的困惑，拿出手机打字：「我说你今天气色很好。」
“谢谢，可能是因为昨晚终于睡了个好觉。“她笑着说，然后看了看他的耳朵，发现他并没有带助听器，赶紧放慢语速做口型。
她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手语学习笔记，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谢予泽接过笔记本，认真翻看起来。他的指尖在某页停顿，眉头微蹙。刘梓熙凑近看，是她记录的一个句子：「我想更了解你」。
[这个手势我做错了吗？]她用手机打字问。
谢予泽摇摇头，眼神变得深邃。他慢慢抬起手，做出一个更准确的手势，然后指向自己，又指向她，最后将两只手轻轻合在一起。
刘梓熙心跳加速，不确定这个手势的确切含义。就在这时，孩子们陆续进入教室，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课程中，刘梓熙注意到谢予泽教孩子们“梦想“这个词时格外投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手势充满力量，仿佛在传递某种特别的信息。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举手：「谢老师，你的梦想是什么？」
谢予泽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刘梓熙，然后回答：「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找到自己的声音。」
课后，刘梓熙帮孩子们收拾画具时，发现了一幅特别的画。画中是谢予泽站在黑板前，身边有一个长发女子的简笔画。画纸角落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老师和刘老师“。
“这是小雯画的，“林老师走过来解释，“这孩子来中心两年了，从不肯与人交流，直到谢老师耐心地用手语和她沟通。你是除了谢老师外，第一个她主动接纳的大人。“
刘梓熙心头一暖，小心地将画收好。她抬头寻找谢予泽的身影，发现他正在走廊尽头和一个西装男子交谈。那人表情严肃，递给他一份文件。谢予泽的脸色变得凝重，快速签了字后，对方便离开了。
“那是谢氏集团的法务，”林老师低声说，“每个月都会来一次。谢老师虽然离开了公司，但还有些必须他签字的文件。”
刘梓熙若有所思。晚上整理教室时，她鼓起勇气问谢予泽：“今天来的是你公司的人吗？”
谢予泽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点头。他在手机上打字：「一些股权文件。虽然我不参与管理了，但名义上还是股东。」
“你想念那里吗？“话一出口，刘梓熙就后悔自己的冒昧。
谢予泽沉默良久，最终打字：「有时会。但我更确定现在在做对的事。」他停顿一下，又补充：「就像你在这里找到的新方向。」
刘梓熙惊讶于他的洞察力。确实，在特教中心的这两周，她发现自己比在做市场营销时更加充实。每天看到孩子们的一点进步，都让她感到无比满足。
“我昨天收到了另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她突然说，“薪水是之前的两倍，但我...有点犹豫。“
谢予泽认真地看着她，打字：「做让你快乐的选择。」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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