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32天。
刘梓熙盯着教室后墙上的数字，红色粉笔写就的数字刺眼得让人心慌。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教室右后方那个空着的座位——许琛今天又没来。
自从许琛上周没来，她同桌的位置就留给了别人，而他的桌椅被无情的搬到教室的最后一排…
“刘梓熙，专心做题！”林老师敲了敲黑板，她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面前的模拟试卷。数学公式在眼前扭曲成一团乱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放学的铃声一响，刘梓熙立刻掏出手机，第无数次拨通许琛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后，依然是冰冷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又没接？”李梦瑶凑过来，同情地看着她，“许琛这都第几天没来了？”
“第七天。”刘梓熙咬着下唇，“上周五他说家里有事，请了半天假，然后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
“别担心，说不定只是感冒了。”李梦瑶安慰道，“虽然许琛不爱学习，但他脑袋聪明，而且有你这个小老师在，缺几天课没关系的。”
刘梓熙勉强笑了笑，心里却隐约不安。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隔壁单元楼。
许琛家在三楼，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刘梓熙摸黑上楼，在熟悉的门前停下。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许琛？你在家吗？”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力道加重了些：“许琛，是我。你还好吗？”
隔壁的门突然开了，一位老太太探出头来：“小姑娘，别敲了，这家人搬走了。”
“搬走了？”刘梓熙如遭雷击，“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吧，急匆匆的，大半夜搬的。”老太太摇摇头，“听说是老许病了，儿子带着去医院了。”
“您知道是哪家医院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太太关门前又补充道，“那孩子临走前在门口站了好久，我还以为他在等什么人呢。”
刘梓熙的心猛地揪紧了。她摸出手机，再次拨打许琛的号码。这次，电话居然接通了。
“许琛！你在哪？为什么不来上学？许叔叔他...”她一口气问出所有问题。
“梓熙。”许琛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我没事，就是家里有点状况。”
“什么状况需要搬家？需要旷课一周？你知不知道马上要高考了？”刘梓熙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爸病了，需要人照顾。”许琛简短地说，“学校那边...我请了长假。”
“你在哪家医院？我去找你。”
“不用。”许琛的回答快得可疑，“很忙，没时间见你。”
“许琛！”刘梓熙几乎要哭出来，“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有什么事不能一起...”
“先这样吧，我爸叫我了。”电话突然挂断，留下刘梓熙站在黑暗中，握着发烫的手机，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的肿瘤医院，许琛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回到病房。病床上的父亲正在沉睡，脸色蜡黄，比上周更加消瘦。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小许啊，你爸今天的检查费...”护士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张单据。
许琛扫了一眼数字，胸口一阵发闷。这是他打三份工也挣不够的数字。他摸出钱包里最后几张钞票，又数了数手机钱包里的余额，勉强凑够了今天的费用。
“谢谢。”他低声说，然后坐回父亲床边的硬板凳上，从书包里掏出一沓试卷。即使不能去学校，他也不想完全放弃学习。但刚做完一道题，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快餐店经理发来的排班表，今晚他还有六小时的工作。
许琛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父亲床头的照片上——那是他小学毕业时拍的，他和刘梓熙站在中间，两人都笑得没心没肺。那时的他，还不知道父母会离婚，不知道父亲会为了养家积劳成疾，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不得不推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
高考那天，阳光格外刺眼。刘梓熙站在考场外，不断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入场铃声响起，许琛依然没有出现。
“请考生立即入场！”监考老师的催促声中，刘梓熙最后看了一眼校门口，红着眼圈走进了考场。答题时，她总是不自觉地望向右手边空着的座位——那里本该坐着许琛。
最后一科考完，校园里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李梦瑶兴奋地抱住刘梓熙：“解放了！我们去庆祝吧！”
刘梓熙扯了扯嘴角：“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事。”
她再次来到许琛家，呆呆的望着早已破碎的春节对联，她知道这扇门不会再开了。
刘梓熙拿出手机选了许琛的对话框，[许琛，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等你联系我。]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刘梓熙慌忙掏出来，却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恭喜高考结束，我是陈墨，还记得我吗？明天举行校友会，希望你能来。”
刘梓熙盯着屏幕，失望地叹了口气。自从去年陈墨忙着高考，毕业了也一直没有联系，这次也轮到她解放了。
她正要收起手机，又一条信息跳出来：“听说许琛没参加高考？真可惜。如果他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
刘梓熙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陈墨怎么会知道许琛的事？
——————
这是刘梓熙来许琛家的第七天，她心里清楚，可就是不想错过能见到许琛的机会。
“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隔壁的老太太推开门，手里拎着垃圾袋。
“奶奶，您真的不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吗？”刘梓熙的声音有些发抖，“哪怕是一点线索也行。”
老太太摇摇头，突然又像想起什么：“那天晚上搬家的车...好像是往城东方向去的。”
“谢谢您。”她心漏跳了一拍，转身跑下楼。
城东方向，刘梓熙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密密麻麻的线路图。城东有开发区、老工业区、还有...肿瘤医院。老太太说许琛的父亲病了，如果是重病，会不会...
公交车摇晃着驶向城东，刘梓熙紧贴着车窗，目光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背影。三站后，她下了车，肿瘤医院的白色大楼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痛。
挂号处排着长队，刘梓熙直接走向护士站。
“请问有没有一位姓许的病人？许...许建国。”她只记得许琛父亲的名字，却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全名。
护士抬眼看了看她：“你是家属吗？”
“我是他儿子的...同学。”刘梓熙攥紧了书包带，“很重要的急事。”
护士敲了几下键盘：“许建国上周出院了。”
“出院？那他的病情...”
“抱歉，病人**不便透露。”护士的视线已经移向了她身后排队的人。
走出医院大门，热浪扑面而来。刘梓熙站在台阶上，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去。许琛就像一滴水，消失在这座城市的缝隙里。
可刘梓熙不知道的是当她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许琛就在她的身后。没错，她记错了许琛爸爸的名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妈妈发来的信息：【熙熙，什么时候回家？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刘梓熙盯着屏幕，心里有这说不出来滋味，这些天她还没告诉父母许琛缺考的事，更没提他消失的消息。
可现在，这成了她难以接受的事实，她说不出口…
“刘梓熙？”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站在台阶下，白衬衫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真的是你。”男生几步跨上台阶，“一年多不见，你又漂亮了。”
“学长。”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陈墨的目光在她红肿的眼圈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我来看望亲戚。你...家人住院了？”
“不，我是来找...”刘梓熙突然哽住，她该怎么说？直接说找许琛吗？
“找许琛？”陈墨自然地接话，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刘梓熙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陈墨笑了笑，“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上次回校没见到他，就听说他家里出了点事。”他顿了顿，“我刚才去学校拿材料，听老师说...他缺考了？”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进刘梓熙心里最软的地方。她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真遗憾。”陈墨的声音低沉下来，“不过，人生总有意外。重要的是怎么面对。”他看了看表，“校友会六点开始，你会来吧？”
刘梓熙这才想起那条短信：“我可能...”
“来吧，散散心也好。”陈墨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陈墨走后，刘梓熙又在医院附近转了几圈，问了几个小卖部和报亭，却没人记得见过许琛。太阳西斜时，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返程的公交车。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李梦瑶，【校友会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来？陈墨学长问了好几次你呢！】
刘梓熙皱了皱眉。她没告诉李梦瑶自己遇到了陈墨，更没提校友会的事。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也许，沉浸在人群中能让她暂时忘记许琛消失的事实。
校友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举行。刘梓熙推开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欢声笑语扑面而来，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梓熙！这里！”李梦瑶在角落的桌子旁挥手。
刘梓熙走过去，发现陈墨就坐在李梦瑶旁边，正微笑着看她。
“你终于来了。”李梦拉着她坐下，“陈墨学长刚才在讲大学里的事，可有趣了！”
“是吗。”刘梓熙笑笑，目光扫过餐厅，她总觉得这次校友会应该有许琛的位置。
“梓熙？”陈墨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这几天都在找许琛。”李梦瑶嘴快地说，“许琛也是去哪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梓熙担心他。”
陈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消失确实让人担心。不过...”他转向刘梓熙，”有时候人要向前看。你考上哪所大学了？”
“省师范。”刘梓熙轻声说，“第一志愿。”
“太好了！”陈墨眼睛一亮，“你跟我一个大学！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李梦瑶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刘梓熙的脚，挤眉弄眼。刘梓熙假装没看见，低头喝了口果汁。
聚会进行到一半，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酒瓶转到刘梓熙时，她选了真心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提问的是个不认识的学姐。
餐厅突然安静了几秒。刘梓熙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陈墨探究的眼神。
“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如果是一个月前，她会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她和许琛只是最好的朋友，至少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许琛的消失让她胸口每天都像压着一块石头，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像是...
“她喜欢许琛啦！”李梦瑶突然插嘴，“我嗑的第一个cp就是他俩，只不过就他俩自己不知道！”
众人哄笑起来，刘梓熙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不喜欢”三个字。
“好了，别为难梓熙了。”陈墨适时解围，“轮到我了是吧？我选大冒险。”
话题被成功转移，刘梓熙松了口气，却注意到陈墨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聚会结束时已是深夜。陈墨坚持要送女生们回家，李梦瑶的男朋友接她先走，只剩下刘梓熙和陈墨站在公交站前。
“其实你不用送我。”刘梓熙盯着地面，“我经常自己回家。”
“跟许琛一起？”陈墨问得很随意。
刘梓熙点点头，突然鼻子一酸。那些放学后的黄昏，许琛总是走在她外侧，书包带松松地挂在一边肩膀上，有时会突然从口袋里变出她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
“他会回来的。”陈墨轻声说，“但在那之前，你得好好生活。”
公交车来了，刘梓熙匆忙道别上车。透过车窗，她看到陈墨站在原地，白衬衫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直到转弯处才消失不见。
回到家，刘梓熙发现录取通知书已经送到了，安静地躺在餐桌上。省师范大学新闻系，她的第一志愿。许琛曾经说过要报计算机系，虽然不在一个专业，但至少在同一所大学...
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录取通知书上。刘梓熙慌忙擦干，却看到手机亮起——是陈墨发来的信息：【到家了吗？别忘了，大学见。】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同一时刻，城市的另一端，许琛轻手轻脚地关上病房的门。父亲刚吃完药睡下，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医生说过，只要坚持治疗，病情有望控制。
他掏出手机，翻到相册里偷拍的刘梓熙——毕业那天，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校门口，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远远地，没敢上前。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兼职中介发来的信息：【明天早上六点，城东建材市场搬运工，日结150。】
许琛回复了一个“好”字，又看了看手机里刘梓熙的笑脸，最终按下了锁屏键。
三天后，刘梓熙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大学报到。临走前，她又一次来到许琛家门前，在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她新买的小熊挂件。
【许琛，我去省师大了。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记得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去大学的前一天深夜，许琛曾回来过，站在她们家的单元楼下，望着她的房间，直到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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