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福儿犯了这么重的错,竟然半句没提如何罚她。
心中越发不满,若是他和穆离,指不定早赶出宁宅了。
但想到自己主子的安危,庄醒还是大着胆子多说了两句,“主子,你不常说,这府上的任何人犯错,一律严惩吗?”
“福儿姑娘都要对你……”
宁时毓沉声打断,“休得胡言,她并未对我做出格之事。”
“我已经惩罚她了,此事莫要再提。”
庄醒:“……”
内心极为不满,心道府上何人不知,福儿对你的心思。
她这药粉不是给你准备的,还是给何人备的?
这还不算出格。
*
等福儿安置好她姐姐回到宁宅,天都黑了。
她又冷又饿。
这时膳房也没了膳食,她从怀中掏出两个,她娘亲塞给她的饼子啃起来。
饼子又冷又硬,福儿喝两口热茶,将就着填饱肚子。
刚躺下,余嬷嬷身边的丫头香儿,便推门走了进来。
手上端着一碗热乎乎参汤,“嬷嬷特意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福儿笑呵呵接了过来,“香儿姐姐,还是你和嬷嬷对我最好了。”
香儿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问道:“你姐姐的事可处理好了?”
福儿心虚不敢抬眸,把脸埋在汤碗里,随意应了声,“嗯。”
看她把碗里的参汤喝得干干净净的,最后连碗边都舔了,香儿不由得失笑道:“还和往日一样,吃东西不浪费一点。”
“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福儿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姐姐,云悠姑娘现在算不算是府上的姨娘?”
香儿叹道:“怎么不算,主子今日都吩咐嬷嬷,找个丫头伺候她了。”
翌日,福儿正在账房做账。
穆离大步踏了进来:“福儿姑娘,主子说,让你随他出府一趟。”
福儿心中纳闷,宁时毓都把她派到大账房了,显然不想再见自己。
为何还要让自己跟他出府。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穆离来到院门门口。
宁时毓已坐在马车里等候了。
他撩帘瞧福儿穿一件灰扑扑对襟短袄,下裳也是一件同色旧棉裙。
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你就穿这一身随我去拜访客人,我只让你去了账房,没让你去大街上乞讨。”
这几日福儿都是躲着他走的。
此时又听他嫌弃自己的穿着,心中不免有几分委屈,“洪叔说了,穿得花枝招展去账房容易出错。”
“我才选了件,和洪叔同色的衣裙。”
福儿眼神清澈,根本不明白洪书的言外之意。
大账房里有十来个伙计,都是与福儿年岁相当的后生。
账房先生口中的容易出错,不是对福儿说的,而是对些伙计说的。
猛地听她冷不丁说出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缘由。
穆离和马夫齐叔,忍不住笑出了声。
宁时毓捏了捏眉心,冷声道:“进账房才一日,脑子就笨了不少。”
“回去换一身衣裙。”
福儿不敢磨蹭,快速回后院换好衣裙,麻利爬上马车。
一路上,宁时毓倚靠着车壁,陷入沉思中,时而眉头轻蹙,时而舒展。
不知在想什么?
福儿尽量不去打扰他,离他远远地坐着,指甲不停地扣着她撒花裙上的蝴蝶。
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蝴蝶是她自己绣上去的,她的绣活一向针脚粗糙。
这只能辨出蝴蝶模样的绣纹,对她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就在这时,宁时毓开口问道:“是你自己绣的?”
福儿抬头,高兴应道:“嗯,是我绣得最好的一只蝴蝶。”
宁时毓冷哼一声,“最好?”
“没看出是蝴蝶,倒像是你打盹时,吃饭洒落的汤汁没洗净。”
好像故意似的,就是看不得福儿开心,非要泼一瓢冷水。
福儿脸色一沉,转过身去,也不愿再与宁时毓搭话。
宁时毓当然也不会主动找话说。
一路上倒是安静了不少。
快到目的地了,宁时毓才出声嘱托道:“稍后,我们要见的是欧阳老妇人。”
“不要跟木桩子似的,总杵着不动,需得有眼力劲。”
这种差事,福儿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应付得过来。
当即明白了,宁时毓今日带她来的真正目的。
欧阳老夫人是豫州刺史的老母亲,说到福儿与她的牵扯,还有追溯到多年前。
中秋夜那晚,福儿随她姐姐和她娘亲一起出来放花灯。
正好碰到回来省亲的欧阳老妇人。
老妇人看她长得讨喜,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
性子也绵软乖巧,看面相,说是那有福之人。
便要把福儿买回去,带在身边养着,声称愿意出高价。
福儿娘亲不舍,豫州离陵阳要走上半月的路程。
老妇人无奈只能放弃。
后来老妇人回故土养病,一直没忘记福儿。
还出了工钱,让福儿去陪了她一个月。
这些年,老妇人只要一回陵阳,都会让下人来请福儿。
直到前两年,福儿年岁大了,到了议亲的时候。
她娘亲一直不相信,她们身份低微,老夫人只是单纯地喜欢福儿,便不准她再去欧阳府了。
可福儿往日收了老太太不少东西。
有些愧疚,便给老太太调了几种她喜欢的熏药送给她。
今日宁时毓上门去欧阳府,福儿当然知道不是为了叙家常。
而是为了正事。
宁时毓一直对外宣称,每日出府为了家中生意。
实则为了他的公务。
宁时毓是秦王府的一名幕僚。
福儿随他去过秦王府两次,看得出来,他很受秦王器重。
据福儿所知,如今欧阳大人已辞官在家,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人。
这时宁时毓来找他做什么?
若说行方便,也应当在他当官时。
福儿猜不到,也懒得猜。
她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一圈后,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神色欢快道:“公子放心,福儿一定会办好差事。”
看她脸色变得那般快,宁时毓当即说道:“即便差事办好了,也休想回文轩阁。”
福儿听后,不但没有沮丧,神色依然雀跃道,“奴婢知道了。”
听得宁时毓一愣。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在城郊一处别院停了下来。
倒让福儿有些意外,去的不是欧阳府。
而是老夫人的别院。
福儿报出身份后,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婆子亲自来接她。
当看到她身后丰神俊朗的宁时毓时,错愕片刻,有些犹豫,“福儿姑娘,这位是何人?我们老夫人可不见男客。”
不等福儿开口解释,宁时毓开门见山介绍起自己来,“嬷嬷请放心,我是福儿的正主,今日来并无歹意。”
“只是敬仰欧阳大人为官清廉,往日他在任期间,不便叨扰。”
“今日特意来拜访,还请嬷嬷通传一声。”
话毕,穆离便把一锭白银塞到老婆子手上。
见对方出手如此阔绰。
那老婆子高兴收下荷包,乐呵呵进去通传。
临走时还不忘打量一番宁时毓。
她往日就听过,福儿的正主是一名商贾。
今日一见,不想他如此年轻,还长相气质如此出众。
心中不忘一番夸赞。
没过多久,三人便被请进了府上花厅。
欧阳大人已到中年,一身宽大的道袍,体态癯然,而神采峻整。
老夫人面容慈祥,见到福儿后,神色有几分激动。
起初欧阳大人还有几分排斥,仔细端详一番,当看到宁时毓的脸庞时。
瞳孔猛地一缩,当即起身神色也恭敬不少。
正要开口呼喊出声时。
宁时毓却抬手一礼道:“宁某见过欧阳大人。”
欧阳懿步子一顿,轻咳两声才反应过来,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老夫如今已解甲归田,担不起你这一声大人了。”
当即对主位上的老夫人说道:“母亲,孩儿与这位郎君一见如故,想带他去茶舍坐坐。”
老夫人正愁这两年见不到福儿,今日她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哪还有别的心思去管旁的事,连连应好。
欧阳懿领着宁时毓来到茶舍后,身边再无旁人时,他欠身一礼道:“请问这位郎君,可是镇国大将军府的世子?”
宁时毓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目光有几分恍惚,回过神来后应道:“正是。”
方才在花厅,欧阳懿已经认了出来。
只是不敢确定,此事听他自己承认。
欧阳懿再次抬手一礼,“欧阳懿见过世子爷。”
“欧阳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我来,有件正事要劳烦欧阳大人。”
宁时毓是昭阳长公主和宁大将军的长子。
多年前,宁大将军遭人陷害惨死。
昭阳长公主受不了打击,殉情随她夫君去了。
独留下十岁的宁时毓。
他大病一场,元和帝心疼自己这个外甥。
派人悉心照料,病好后恐他睹物思人,便把他送到陵阳去居住。
这一住,便是十年。
这十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皇舅也因龙体孱弱,被皇后崔家架空了政权。
他父亲一死,再无人与崔家抗衡。
外戚干政,霸占着朝政。
家仇国恨,宁时毓岂会坐以待毙。
早已按照他皇舅的指示,入了他小舅的麾下。
辅佐他小舅多年,陪着他小舅,从一个被困封地的闲散王爷,到如今成为驻守西北的大将。
欧阳懿多年前,受宁大将军的恩惠。
去过几次公主府,认得宁时毓。
虽长时间不见,可宁时毓肖似他父亲的那张脸,让欧阳懿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被迫辞官,又与秦王驻地那么近,身边自然少不了崔家人的眼线。
也能理解,宁时毓为何要这般谨慎。
“劳烦不敢,只要在下能办到的,定当尽力。”
话说,老夫人这厢,带着福儿就径直来到她的宅院。
对福儿热情不已,果糕茶点招待着。
都是福儿特意喜爱的口味,她吃了两口,想到自己的姐姐和娘亲。
难为情说道:“老夫人,我能带些糕点回去给我姐姐尝尝吗?”
“她还在月中。”
若她还在文轩阁当差,绝不会开这个口。
只要是摆在茶几上的糕点和其他吃食。
福儿都会拿回去给家人吃。
宁时毓从不管她这些,余嬷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她人没在宁时毓跟前转,就自然没这些恩惠了。
老夫人一听她姐姐还在坐月子,当即又让丫头,拿来些妇人月中补身子的食材。
热情地装满了一包袱。
让福儿受宠若惊,连忙推辞。
老夫人却坚持要福儿带回去。
回去的马车上,看宁时毓没再冷着一张脸。
福儿心想,自己这趟差事也算顺利。
大着胆子提道:“公子,听说云悠姑娘身边缺个丫头。”
“让奴婢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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